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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散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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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的铁匠喜出望外。他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四周,那老脸上的笑容
又敛住了。
“打是行的,只是没有现成的材料。”
”那不要紧,我带着钱来的。”
他怎么能拒绝这样的好意,纵然没有工资,纵然单单为了还有人赞赏他
的手艺,为了听一听好久以来都没有听到过的锤声,不是已经大可以满足了
吗?他连饭也不吃便动身了,下午他踯躅着从城里买了铁炭回来,就开始调
理家伙,他几次想把它们卖掉,终因许多代以来都靠着它们养活才留下来的
家伙。铁砧已经被邻人搬去拴牛去了;那贴了写着“福”字的红纸方的风箱
摆在墙角里,上面蒙着很厚一层尘土;那同样贴了写着“福”字的红纸方的
木箱和炉灶放在另一个角里,寂寞的睡过了空空溜去的岁月。现在他把这些
笨重的,曾经同他、同他的父亲、同他的祖父到各处乡镇巡行了一生的东西
一件一件搬集拢来。他用泥涂了炉灶;他的孙儿吃力的拉着风箱:唿——啪!
唿——啪!红红的带着青色的火焰一吞一吐的又开始闪动,铁块渐渐由红而
白,他往掌心上吐了一口吐沫,那微微弹动着的,粗硬的,瘦得见骨的手捉
起锤和钳,丝丝的响着的铁又开始飞迸出火花。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叮叮当了!”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顿顿当了!”
马五叔订正着我的话,我便站起来,我们还从铁匠那里等待什么呢?我
们还希望什么呢?正如我们回去得突如其来一般,我在那里逗留了一下,不
久便悄悄的踏上了我们第一次出门时走过的那条路;从此我们便失去了谈起
铁匠的机会,并且再也没有勇气探听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这也许是我们回到家乡去的最后一次,它已经不是先前的样子,它已经
不能使我们怀恋,那里的家屋和田园已经荒弃,那里的高尚的值得尊敬的人
为了免得饿死已经不得不抛开他们的正当职业。只有一个印象是我们不能忘
的,我们于是开始深深的感到时光的流逝和生命的寂寞。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七日
(选自《看人集》,开明书店一九三九年十月版)
海上生明月
巴金
四周都静寂了。太阳也收敛了它最后的光芒。炎热的空气中开始有了凉
意。微风掠过了万顷烟波。船像一只大鱼在这汪洋的海上游泳。突然间,一
轮红黄色大圆镜似的满月从海上升了起来。这时并没有万丈光芒来护持它。
它只是一面明亮的宝镜,而且并没有夺目的光辉。但是青天的一角却被它染
成了杏红的颜色。看!天公画出了一幅何等优美的图画!它给人们的印象,
要超过所有的人间名作。
这面大圆镜愈往上升便愈缩小,红色也愈淡,不久它到了半天,就成了
一轮皓月。这时上面有无际的青天,下面有无涯的碧海,我们这小小的孤舟
真可以比作沧海的一粟。不消说,悬挂在天空的月轮月月依然,年年如此。
而我们这些旅客,在这海上却只是暂时的过客罢了。
与晚风、明月为友,这种趣味是不能用文字描写的。可是真正能够做到
与晚风、明月为友的,就只有那些以海为家的人!我虽不能以海为家,但做
了一个海上的过客,也是幸事。
上船以来见过几次海上的明月。最难忘的就是最近的一夜。我们吃过午
餐后在舱面散步,忽然看见远远的一盏红灯挂在一个石壁上面。这红灯并不
亮。后来船走了许久,这盏石壁上的灯还是在原处。难道船没有走么?但是
我们明明看见船在走。后来这个闷葫芦终于给打破了。红灯渐渐地大起来,
成了一面圆镜,腰间绕着一根黑带。它不断地向上升,突破了黑云,到了半
天。我才知道这是一轮明月,先前被我认为石壁的,乃是层层的黑云。

钱钟书
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开了。春天从窗外进来,人在屋子里坐不住,就
从门里出去。不过屋子外的春天太贱了!到处是阳光,不像射破屋里阴深的
那样明亮;到处是给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风,不像搅动屋里沉闷的那样有生气。
就是鸟语,也似乎琐碎而单薄,需要屋里的寂静来做衬托。我们因此明白,
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
同时,我们悟到,门和窗有不同的意义。当然,门是造了让人出进的。
但是,窗子有时也可作为进出口用,譬如小偷或小说里私约的情人就喜欢爬
窗子。所以窗子和门的根本分别,决不仅是有没有人进来出去。若据赏春一
事来看,我们不妨这样说: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
出去。窗子打通了大自然和人的隔膜,把风和太阳逗引进来,使屋子里也关
着一部分春天,让我们安坐了享受,无需再到外面去找。古代诗人像陶渊明
对于窗子的这种精神,颇有会心。《归去来辞》有两句道:“倚南窗以寄傲,
审容膝之易安。”不等于说,只要有窗可以凭眺,就是小屋子也住得么?他
又说:“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意思是只
要窗子透风,小屋子可成极乐世界;他虽然是柴桑人,就近有庐山,也用不
着上去避暑。所以,门许我们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我们占领,表示享受。
这个分别,不但是住在屋里的人的看法,有时也适用于屋外的来人。一个外
来者,打门请进,有所要求,有所询问,他至多是个客人,一切要等主人来
决定。反过来说,一个钻窗子进来的人,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偷情,早已决心
来替你做个暂时的主人,顾不到你的欢迎和拒绝了。缪塞(Musset)在《少
女做的是什么梦》那首诗剧里,有句妙语,略谓父亲开了门,请进了物质上
的丈夫(matériel époux),但是理想的爱人(idéal),总是从窗子出进的。
换句话说,从前门进来的,只是形式上的女婿,虽然经丈人看中,还待博取
小姐自己的欢心;要是从后窗进来的,才是女郎们把灵魂肉体完全交托的真
正情人。你进前门,先要经门房通知,再要等主人出现,还得寒暄几句,方
能说明来意,既费心思,又费时间,那像从后窗进来的直捷痛快?好像学问
的捷径,在乎书背后的引得,若从前面正文看起,反见得迂远了。这当然只
是在社会常态下的分别,到了战争等变态时期,屋子本身就保不住,还讲什
么门和窗!
世界上的屋子全有门,而不开窗的屋子我们还看得到。这指示出窗比门
代表更高的人类进化阶段。门是住屋子者的需要,窗多少是一种奢侈,屋子
的本意,只像鸟窠兽窟,准备人回来过夜的,把门关上,算是保护。但是墙
上开了窗子,收入光明和空气,使我们白天不必到户外去,关了门也可生活。
屋子在人生里因此增添了意义,不只是避风雨、过夜的地方,并且有了陈设,
挂着书画,是我们从早到晚思想、工作、娱乐、演出人生悲喜剧的场子。门
是人的进出口,窗可以说是天的进出口。屋子本是人造了为躲避自然的胁害,
而向四垛墙、一个屋顶里,窗引诱了一角天进来,驯服了它,给人利用,好
比我们笼络野马,变为家畜一样。从此我们在屋子里就能和自然接触,不必
去找光明,换空气,光明和空气会来找到我们。所以,人对于自然的胜利,
窗也是一个。不过,这种胜利,有如女人对于男子的胜利,表面上看来好像
是让步——人开了窗让风和日光进来占领,谁知道来占领这个地方的就给这
个地方占领去了!我们刚说门是需要,需要是不由人做得主的。譬如饿了就
要吃,渴了就得喝。所以,有人敲门,你总得去开,也许是易卜生所说比你
下一代的青年想冲进来,也许像德昆西论谋杀后闻打门声所说,光天化日的
世界想攻进黑暗罪恶的世界,也许是浪子回家,也许是有人借债(更许是讨
债),你愈不知道,怕去开,你愈想知道究竟,愈要去开。甚至每天邮差打
门的声音,也使你起了带疑惧的希冀,因为你不知道而又愿知道他带来的是
什么消息。门的开关是由不得你的。但是窗呢?你清早起来,只要把窗幕拉
过一边,你就知道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招呼着你,是雪,是雾,是雨,还是好
太阳,决定要不要开窗子。上面说过窗子算得奢侈品,奢侈品原是在人看情
形斟酌增减的。
我常想,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刘熙译名说:“窗,聪也;于内窥外,
为聪明也。”正和凯罗(GottfriedKeller)《晚歌》(Abendlied)起句所
谓:“双瞳如小窗(Fensterlein),佳景收历历。”同样地只说着一半。眼
睛是灵魂的窗户,我们看见外界,同时也让人看到了我们的内心;眼睛往往
跟着心在转,所以孟子认为相人莫良于眸子,梅特林克戏剧里的情人接吻时
不闭眼,可以看见对方有多少吻要从心里上升到嘴边。我们跟戴黑眼镜的人
谈话,总觉得捉摸不住他的用意,仿佛他以假面具相对,就是为此。据爱戈
门(Eckermann)记一八三○年四月五日歌德的谈话,歌德恨一切戴眼镜的人,
说他们看得清楚他脸上的皱纹,但是他给他们的玻璃片耀得眼花缭乱,看不
出他们的心境。窗子许里面人看出去,同时也许外面人看进来,所以在热闹
地方住的人要用窗帘子,替他们私生活做个保障。晚上访人,只要看窗里有
无灯光,就约略可以猜到主人在不在家,不必打开了门再问,好比不等人开
口,从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关窗的作用等于闭眼。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
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梦。假使窗外的人声物态太嘈杂了,关了窗好让灵
魂自由地去探胜,安静地默想。有时,关窗和闭眼也有连带关系,你觉得窗
外的世界不过尔尔,并不能给与你什么满足,你想回到故乡,你要看见跟你
分离的亲友,你只有睡觉,闭了眼向梦里寻去,于是你起来先关了窗。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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