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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散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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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用怎样也想象不出的快的手法,往飞翔着的火焰上一燎,他已经送到嘴里。
自然你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办法,你会为那美丽的小虫的命运感到悲哀。
然而虽是用了这样妙的手法,而一手捏了钳,一手握了锤,全身都紧张
着的准备好要动手的铁匠,却很容易的就看见了。他把他的锤当的往砧上一
敲,用坚决的像他的锤一样的声音骂道:
“快些!”
风箱的喘息停止了,火花急性的,箭似的迸溅着,锤声轻快的嘹亮的响
着。
叮叮当!叮叮当!
铁匠把打成的镰刀——那没有刨过的还发着蓝蔚蔚的钢色的镰刀吱的一
声抛进旁边的水桶里,使它变冷,使它将来的刀口变硬。紧张已经过去,你
觉得是和那散布到旷野上的敲击声一齐飞开去了,空气顿时显出意外的平
静。孤苦,孤苦,斑鸠在树顶上叫着。铁匠想起刚才的话,他轻轻的喘了一
口气。
“我是跟我爹学来的。”他说,一面从风箱顶上取下烟袋。
假如你再问下去,他爹的手艺是跟谁学来,他会告诉你是跟他的祖父,
他的祖父又是跟他的曾祖父。
我并不是说铁匠那里永远是快乐的;他们也有不幸的时候。当下了雨,
当连绵不断的雨打着平原,失去了作场的他们便不得不把炉灶同风箱搬进马
五叔的小屋,守着那贴了写着“福”字的红纸方的木箱出神。
叮叮当!叮叮当!
他们敲击着。他们毫不吝惜的为乡下的少女们打着美丽的梦,为农夫们
打着幸福的梦,而同时则为自己打着饥荒。时光一年一年的过去了,终于曾
在下面安炉子的椿树也被掘去了,在原来的地方又长起一棵柳树。只有以同
样的声调响了二十年、五十年、一世纪、两世纪的锤声仍旧年青的,嘹亮的,
嬉笑似的不变的响着。
“他们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吗?”
“他们不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吗?”
“他们可以改行。”
“他们也许想过改行,但是他们终于没有改行。”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假如他们侥幸有机会讨了一个老婆,他们不会绝种,
他们所生的儿子不是完全残废,他们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他们从小就在父
亲的作场旁边玩耍,从小就喜欢用他们的小手搬弄锉刀,锤子,铁块或者炭
块,怎能不学会这种手艺的呢?世间所有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从祖
父、曾祖父就开辟了的,走平了的,没有危险的路。这路一经固定,术士们
从此就发明了无可抗拒的命运论。这样一来,所有发生了的事都成为不可避
免,都成为数千年已经安排定了的结果。
我们的前辈说往事如烟,这是一个恰当的比喻。我说恰当,并不是因为
它像烟样的从人间消灭,而是说往事的颜色有点像烟的颜色,使看见的我们
向往,同时又感到茫然的空虚。当我们有一天厌倦了江湖上的漂泊,我们会
忽然想到曾经消磨了我们的全部童年的乡下,这时你的已经被生活摆布得冷
了下来的心不是充满了善良的,温柔的,一切美丽的情感,你的眼不是痒痒
的,涩涩的,弥漫着泪吗?譬如一个晴和的春天,或者一个宜人的秋日,你
有一次早就梦想着的旅行,就是说你去活动活动你在工作台前累乏了的脊
骨,于是在一个荒凉的山坡上,你忽然发现了一座坟墓,——这和你家乡的
坟墓完全不同;那里的同样劳碌过一生,同样空无所有,但是它并不孤单,
它有它的子孙住在附近的村庄上,也许他们仍旧在继续不断的繁殖,逢着节
日他们为它送上一束纸钱;而这里的,你所看见的只是一堆冷落的长着荒草
的黄土。接着你又发见一块小小的墓碑,被爬山虎和青苔遮住了的,已经剥
蚀了的,你读着那文字:“山西郭某某之墓”,或者“云南王某某之墓”。
这有什么关系呢?你直起腰来望了望四周没有人走的丘谷与沟垄,一种模糊
的感情忽然侵领了你,你想到这里已经长久没有人来过,这坟是被它的子孙
抛弃了,或者连它的子孙都死绝了。也许是为着死者的命运寂寞,也许是为
着你自己,也许是什么都不为,你于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哀。这时候,或
是等到你的生活潦倒不堪,所有的人都背弃了你,甚至当你辛苦的走尽了长
长的生命旅途,当临危的一瞬间,你会觉得你和它——那曾经消磨过你一生
中最可宝贵的时光的地方——你和它中间有一条永远割不断的线;它无论什
么时候都大量的笑着,温和的等待着你——一个浪子。自然的,事前我们早
已料到,除了甜甜的带着苦味的回忆而外,在那里,在那单调的平原中间的
村庄里,丝毫都没有值得怀恋的地方。我们已经不是那里的人,我们在外面
住的太久了,我们的房屋也许没有了,我们所认识的人也许都不在世了;但
是极其偶然的,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们仍旧回去了一趟。这也
许是最后的一趟。这时什么是我们最不放心的呢?岂不是我们小时候曾和我
们的童伴们在那里嬉戏过的地方吗?
数年前我经过我们乡下,我只是偶然从那里经过,第一个使我注意的自
然是曾经在下面安过铁匠的炉子的柳树,它已经不在了,它已经和那先前的
椿树一样又被掘去了。我感到一点失望。我茫然的望着四周。这是一个晴朗
的上午,空气是温暖的,弥漫着植物的香气;在经过许多变动之后,马五叔
的小屋还站立着,一只鸡在倾侧了的墙基下搔拨,远远的有谁家的驴子叫唤,
此外是再也听不出别的声息。
我想因为那柳树的被掘掉,铁匠也许已经换过了地方了。我朝着水坑旁
边杂生着杨树、槐树和梨树的林子里走,直到水坑岸上,我仍旧找不出炭渣,
安过炉子的痕迹。
“也许今年他们来的晚了吧?”我又想。
在一棵杨树下,这时有一个人,忽然从地上爬起来。
“唉唉,汾哥吗?”
“原来是马五叔!”
我们打了招呼,大家竭力露出牙齿,想做出笑容。此刻的永远不生胡子
的马五叔,你可以想出是已经老了。他的头发已经秃了,仅剩下脑勺上剃得
极短的几根。他的脸也恰如桑皮一般皱褶。经过许久的沉默,我们坐了下来,
开始谈着我们害怕着的,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的,同时又非谈不可的几个人的
命运,接着我们又谈到铁匠。
“他永远不会来了,”马五叔摩着秃了的头顶说。
“他已经死了吗?”
“有时死了反倒是福。”
“那么他的大儿子呢?”
“他到工厂里做工去了。”
“还有那个小一点的呢?”
马五叔并不马上回答。他在这里迟疑了一下,随后他终于说出来了,他
终于告诉我们那个喜烧红娘子吃的小一点的做了土匪。你听了这话也许会惊
讶起来,但是庄稼人一年比一年穷困,他们吝啬到把原来用一年的镰刀用到
四年,于是正和所有的乡下铁匠一样,他不得不靠着修理破旧枪械为生。这
时候他和土匪发生了关系,当后来,当他苦思了几天之后,他决定抛弃那祖
传的锤和钳,去人士匪的伙;这以后他被捉住,人家用劈柴烤了他,打了他,
最后送给他一颗枪弹,一颗使他永远老实起来,再也不怕饥荒的“定心丸”。
唉唉,难道这不是极自然的,而同时又使我们好像要发脾气的结果吗?
“他的老婆是前年改嫁的,”马五叔结束着他这场谈话。“她抛下一个
儿子归老徐养活着。去年秋天我从他们那里经过,绕了一个弯,顺便去看他。
人也老了,眼也不大看得见;垣墙也塌了,院子跟屋子里都空荡荡的,什么
也没有。”
于是我们又沉默下来。在上面,斑鸠正“孤苦——孤苦——”的叫着。
一条乡下的狗,那种永远像刚刚遗失了什么东西的,低了头在不住的搜寻着
的狗,在一株大树下闻了闻,接着又沿了水坑走去。从一座倒塌了的院子里,
一个男子发出大而干燥的叫声:“猫他妈,猫他妈!”铁匠的大儿子到外面
做工去了,他的另一个小一点的儿子做了土匪,他儿子的老婆改嫁了。当你
听见你敬爱的,你推崇的,你满以为他们将以他们高尚的职业度过他们平安
的一生的人竟有这样收场,你将怎么想?你不是忽然感到空虚或者不平,连
这静寂的,绿色的,无限宽广的平原也都显得狭隘了吗?
然而更使你觉得空虚的还是铁匠和他的孙儿。这好像很凑巧的遗留下的
一老一小,他们还必须活着。人们已经把他们忘记了。他们好久以来就不再
为乡下的少女打美丽的梦,为农夫打幸福的梦。要说明这衰落的过程是不难
的。最初是因为他打不起精神;等到他饿得非自己动起手来不可的时候,他
又没有买铁和炭的钱。这时也许有一个将近五十的固执乡人,因为用不惯别
家的家伙想起了他,在一个很早的早晨,走进他的院子,他立到小屋前的枣
树下面,高声喊道:
“有人吗?”
屋子的板门仍旧紧紧的关着,里面还很晦暗,没有应声。你可以想得出,
铁匠的头发已经斑白,耳朵已经聋了。他没有听见。
“屋子里有人吗?”那乡人又喊了一遍。
这一回他的孙儿——那十岁左右的孩子却听见了,因为他昨天晚上没有
吃饭,他醒得很早。他摇了摇他的祖父。
“爷爷,有人在外面喊你。”
老铁匠早已醒着,他一生中从不晓得偷懒;但现在,他起来作什么呢?
既然没有事情做,就乐得多睡一会。他在床上应了一声,很快的从床上爬下
来,连衣纽都没有扣上就去开了门。这来的是谁呢,他终于看了出来,这是
朱三舅或是赵七哥,他的老朋友,一个老主顾。
“呵呵,”他笑着说:“朱三舅你怎么这样早啊?”
“我想请你打一把铁叉。你知道,那些行路货我不喜欢。”
听了这话的铁匠喜出望外。他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四周,那老脸上的笑容
又敛住了。
“打是行的,只是没有现成的材料。”
”那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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