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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年轻人,大都承受着封建习俗的重压,张我军完全能够体会恋人的痛苦,恋人的痛苦既让他感同身受,又让他对爱情的未来充满迷茫。他为二人即将海角天涯之隔而苦恼,前途在哪里,他看不到。爱情让这个青年人有时感到期待向往,有时感到兴奋幸福,有时又感受到悲伤绝望。自从来到这座向往已久的城市后,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尝遍了各种滋味。
此时,爱情的挫折带给张我军的,应该是对前途的畏惧与不知所措还有悲伤吧。剪不断的离愁纠缠着张我军,令他难以排解。他坐在纸窗下斜仰着头,一边叹气一边沉思,想到罗文淑被一个牢圈给牢住了,不能来和他在一起,不禁更加烦闷。这个牢圈就是封建家庭的牢圈,它不仅牢住了罗文淑,也牢住了他们的爱情,分散了一对甜蜜的爱人。他又想到了故乡,想着故乡的风景如旧,想着年老的母亲,日日在思儿心切。一边是被牢圈的恋人罗文淑,一边是在远方等待的母亲,张我军期待回到故乡,早日见到母亲,但又舍不得离开北京,离开罗文淑。这个台湾青年在复杂矛盾的心境中度过即将离开北京的每一天。
沉浸在即将分别的惆怅中,张我军珍惜着与罗文淑的每次相聚,但是离别不会因为他们的依依不舍而放慢来临的脚步。1924年10月的中旬,张我军不得不告别恋人,沿着十个月前走过的路途,奔向遥远而美丽的岛屿。但是,同样的路程上,他归去的心境已经与初来时的雀跃激动大不相同了。这位台湾的青年才刚刚习惯了与家乡迥异的北方气候。还记得初来北京,自己在天寒地冻中多么地思念故乡,思念着那里湿润温暖的气候。但是后来他熟悉了北京的气候,见识了北方的豪迈与坚毅,结交了知心的朋友,接触了朝气蓬勃的新文学,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生的恋人。可是他就要离开这一切,走向未知的前途与命运,这叫他如何不伤悲?
即将启程的前一天,张我军与罗文淑到经常约会的先农坛陶然亭话别。张我军早早地到达了先农坛,等待着罗文淑的出现。往日他也总是早早地到达,因为他喜欢看着恋人缓缓走近自己。今天如往日,罗文淑进入了他的视线,但是望着罗文淑走近的身影,他的心情不再是雀跃而是越来越重的压抑。他强打起笑颜同罗文淑说些日后再见的话。他们彼此安慰着,心情沉重地体会着这一别离的相聚。他们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表达出心中的话。
张我军问罗文淑:“你明天还来车站吗?”
罗文淑想了想,答道:“我看我还是不要去了,明明知道是离别,但若不是眼见着你离开,并不觉得很难过,因为觉得你好像还没有走似的。”
张我军听了这回答,也觉得伤感,说:“我也觉得你不要来送我的好,车站话别太让人难过了。”
第二日清晨,漫天的灰尘依旧笼罩着乱哄哄的北京,张我军一夜未眠,大清早就拿着行李冲着杂乱的喧嚣,冒着迷蒙的灰雾,独自走向将载走他的列车。他坐在车厢里,望着站台上来来往往的旅客,不禁感慨命运的无常和人生的漂泊不定。秋日半晴不晴的天空迎合着张我军的离愁别绪。火车在秋日惨淡的微光里开动了,载着张我军开始了漫长的回家之旅。但是它却带不走张我军的灵魂,战乱纷纷的北京已经把他的灵魂留下,因为乱都之恋使他再也离不开北京了。张我军在车中紧紧地抱着恋人的照片,幻想罗文淑就陪伴在身边,他向她倾诉着自己的思念,就在这样甜蜜的想象中,他旅途的孤苦才得到了些许缓解。下了火车他又转乘船,站在甲板上,迎着徐徐的海风,望着海上升起的明月,他想到的是恋人罗文淑,看夕阳沉入海中,想到的仍是恋人罗文淑。船漂泊在东海之上,最终恋人也越来越远了,但思念却越来越浓,直伴他回到故乡。
回到台湾后,张我军在台北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台湾民报》任汉文编辑。他在北京期间,就曾经向《台湾民报》投过多篇文章,引起了较大的反响。
《台湾民报》是台湾著名的进步报纸,报社社长林献堂是台湾的传奇性人物。他1881年生于台湾台中,是台湾雾峰林氏家族的成员。在台湾近代史上,雾峰林家崛起于清朝治台时代。在日据时代,林家不仅是最富有的五大家族之一,而且以林献堂为代表的争取民权的“台湾议会设置请愿运动”在台湾历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林献堂是林家三少爷,虽出身豪绅贵族,但他一直关心台湾同胞的命运。辛亥革命后,清朝覆灭,林先生倍感兴奋。为了进一步反对日本侵略,林献堂不仅办学,还自己办报,出版了《台湾民报》,宣扬爱国思想。1917年《台湾民报》五周年时,已突破五万份大关,与当时日本人在台湾办的《台湾日日新报》分庭抗礼。林献堂是台湾文化协会总理,“台湾文化协会”成立于1921年10月17日,它把“台湾议会设置请愿运动”推广至全岛。在林献堂主持报社工作,担任社长期间,张我军来到了《台湾民报》开始工作,他得到了林献堂的欣赏,也得到报社同仁的支持,工作起来如鱼得水,他在报社工作期间写下了许多文章,发表自己对台湾文学改革的看法,掀起了台湾的文学革命运动。
工作稳定后,张我军把母亲接到台北与自己同住。安定的生活使张我军对罗文淑的思念与日俱增。他经常踯躅于河边,望着流水,想着万里之外的她,流下眼泪来,希望小河带着他的泪水流向罗文淑的心湖,但转念又想,即使小河挟着我的眼泪流入了大海,也流不到她那里啊!想至此,他就陷入更深的思念之中。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心上人见面,那么能互通音信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抒发相思之情。但是张我军连给罗文淑去了好几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声。就在他为联系不上而焦虑万分的时候,身在北京的罗文淑正处于困境之中,孤立无援,在对张我军的思念中默默流泪,独自承担着从天而降的祸事。
这桩事端就是有人向罗文淑家求婚,她的四叔罗怡庵竟然答应了。这让罗文淑措手不及,她与张我军天长地久的誓言尤在耳边,怎能嫁给一个与之毫无感情的人呢?向她求婚的人,是与张我军同住在泉郡会馆的福建青年,名叫庄奎章,是北京师范大学四年级的学生。因为从前看到罗文淑去泉郡会馆找张我军,就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心生爱慕。但当时罗文淑与张我军正处于热恋之中,他一直苦无机会。直到张我军返回台湾后,他觉得自己有机可乘,就央人正式向罗家求婚。庄奎章还通过朋友向罗文淑的四叔吹嘘自己,说自己家如何的阔绰,罗文淑嫁给他可以衣食无忧。她的四叔,认为庄奎章家富有,可以养活罗文淑姐弟和母亲三人,就决定同意这桩婚事。罗文淑的母亲平时就没有主张,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也只是听从四叔的片面之词,没有问过女儿的意见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庄奎章知道罗文淑与张我军是一对恋人,为了拆散二人,他在罗文淑的四叔面前说了罗文淑和张我军交往的事情,还添枝加叶地把罗文淑去泉郡会馆与张我军相会的事情说给四叔听,并恶意地攻击张我军,说:“张我军是台湾人,台湾人不就是日本人吗?罗文淑和台湾人来往,不就是和日本人来往吗?”
罗文淑的四叔也认为他的话有道理。他头脑本来就保守,一听说侄女竟然明目张胆地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更是气恼。于是他询问罗文淑关于张我军的事情,这让罗文淑无从申辩,对于婚事,她更加不敢提出异议。她的四叔为了避免罗文淑出事生丑,认为最好赶快给她订婚。眼看着婚期就要到了,庄奎章满心欢喜地在泉郡会馆弄到两个房间,粉刷裱糊,准备做新郎官。与庄奎章的兴奋、得意、喜气洋洋相比,罗文淑却没有一丝结婚的喜悦,她心急如焚,又联系不上张我军。正当罗文淑无计可施的时候,远在台湾的张我军正苦苦地思念着罗文淑,望眼欲穿地等待着罗文淑的来信,预感她那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好在张我军的同乡和挚友洪炎秋得到了罗文淑要被迫嫁人的消息,他知道事态紧急,就立刻给张我军拍了电报。张我军这才知道了罗文淑的处境。一接到洪炎秋的来电,张我军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深信罗文淑对自己忠贞不渝的爱情,但是他也知道在家庭的压力下,这个没人庇护的弱小的女子又能有什么抗争的能力和手段呢?即使远在万里,张我军仍能深切地感受到罗文淑的孤立无援,想到这里他恨不能立刻飞到恋人身旁,把她解救出来。
张我军踏上了营救恋人的征程,这次从台湾到北京的旅途对张我军而言既不是兴奋的,也不是悒郁的,而是心急如焚了。舟车劳顿不会使他疲倦,他现在就像骑士去拯救被困住的公主,大有殒身不恤的气概,小小的困难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当初离开北京时,他总嫌车开得太快,船行得太急,载他离恋人越来越远,现在,他却要嫌船为何行得这样缓,车为何开得这样慢了。经过一路的奔波,张我军终于来到了北京,开始准备营救他的公主。
他知道自己无法直接联系罗文淑,便立刻联系魏陇华女士,她是罗文淑的闺中密友,曾经对他们的恋爱给予过帮助。魏陇华知晓他二人的感情,应张我军请求,当即答应要帮助张我军约见罗文淑。魏陇华来到罗文淑的家,假借拉她去逛街,一出家门,二人就直奔张我军处,这对多灾多难的情侣终于相见了。
谁也想不到短短的几个月,他们之间竟起了如此大的变故,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严峻的考验。一见到张我军,罗文淑的一切烦恼害怕全部抛诸脑后了。张我军拉着她的手,注视着她明显消瘦了的脸,两人许久没有说话。罗文淑清楚地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