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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来,张我军红着脸连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跑了。罗文淑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张我军的背影,她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信,顺手把信塞进了口袋里。但是她不久就忘记了收到信这件事。张我军的信就随着罗文淑的衣服一起放进了衣橱里,焦急地等待着“重见天日”的一天。幸好不久罗文淑开箱找衣服时,箱子上掉下一封信和一张照片,她奇怪地捡起信来,信上的这首《沉寂》让罗文淑第一次见到了台湾青年的文采与热情,她忽然想起了那位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地把信交给自己的“T岛青年”,不禁微微一笑。收到情书的十七岁的女孩子大多没有经验,罗文淑便是这样,她虽然有些欢喜和害羞,但是没有什么主意,于是就去找比她大几岁的女友魏陇华商量。
魏陇华是她的闺中好友。之前一年,魏陇华就曾经向罗文淑透露:“你四叔要把你许配给一个有钱又吸食鸦片的纨绔子弟,后因三叔反对而作罢。”罗文淑听到后有如晴天霹雳,惊悸不已。
魏陇华思想开明,安慰罗文淑道:“现今时代主张婚姻自主,我会帮你物色一位理想的对象,否则嫁给不学无术的人,会毁了自己的一生。”罗文淑听了这话虽然有点脸红,却也觉得应该听从魏陇华的主张。她们二人情同姐妹,罗文淑看到信后自然直接去找她了。
魏陇华看完信后,认为照片上的“T岛青年”仪表堂堂,诗写得也不错,对这个青年印象很好,便说要帮忙查查诗作者的底细。虽然知道这位追求者就是补习班上的同学,但是因为张我军在诗中落款“T岛青年”,并没有署上真实姓名,所以魏陇华还是要帮罗文淑打听一下张我军的真实情况。一边是罗文淑的矜持和观望,一边就是张我军焦急的等待。
张我军把信交给罗文淑后,就开始天天等待罗文淑的答复。虽然他们上课总会有碰面的时候,但是罗文淑见到张我军仍旧像从前一样,似乎一点表示也没有,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爱情总是要经过不断的争取才能得到,张我军虽没有等到答复,但毫不气馁,一日下课后,他鼓起勇气主动找罗文淑攀谈。罗文淑正像平日一样收拾好书包就准备回家,张我军趁着教室的同学不太多,赶上几步,与罗文淑并肩而走,张我军鼓起勇气进行了自我介绍,于是二人聊了起来。他的年轻英俊和不凡谈吐深深地打动了罗文淑,他大胆积极的追求方式俘获了罗文淑的芳心,两颗渴望爱情的心终于走到了一起,开始了一场浪漫而曲折的恋爱。
20世纪20年代自由恋爱还未形成风气。虽已有很多开明之士大力提倡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主张,但整个社会风气还比较闭塞,保守分子仍把自由恋爱当作另类荒唐的行为予以排斥打击。当时社会上的青年男女还不能公开交往,人们往往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在公共场所出现的情侣,所以张我军与罗文淑只能进行秘密的地下恋情。张我军住在北京的泉郡会馆,为了避免流言蜚语,罗文淑去那里与他见面时,就经常以借书的名义拉着好友魏陇华一起去,于是二人的约会就变成了三人的闲谈。即使这样小心翼翼,他们还是听到了一些人对他们说三道四的闲言碎语。后来他们就经常约到公园相见,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有中央公园、先农坛和陶然亭,这些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甜蜜的回忆。但公园是公共场所,他们只能像偷偷摸摸的小贼似的,来回都是各走各的路,躲到僻静的地方才开始说话,在人多的地方二人相遇,就要装作相互不认识的样子。当他们不能约会的时候,张我军就经常写信给罗文淑,在信中倾诉衷肠,记下几日不见的思念,为了避免罗文淑家人注意他们的通信,他往往署名“娥君”,就是“我军”的谐音。
他们情投意合,经过短暂的相处,便陷入了热恋之中。亲密的爱人之间时刻期盼着会面,可有时天公并不作美。一日,他们相约夜晚赏月,一场无情的雨却在天未明时下了起来,打在房檐上,惊醒了张我军,扰乱了他的心绪,使他不禁担心今夜之约。他盼望着雨快些停住,好去见那心爱的恋人。焦急中,他突然想到罗文淑,她恐怕也被这雨声叫醒了吧,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正在担心今日的约会吧,她的心莫要被这雨声刺痛了啊。他在屋里坐立不安,不时地看着窗外的雨是不是歇了。下了一天的雨终于歇了,可是天总不肯放晴,张我军的心情也跟着天气不断地变化,最终盼来了天晴。但是天色已晚,月亮升起在雨后的天街上,月亮虽然升起了,却没有心上人共伴赏月,张我军只好望着月色,想着心上人,闷闷地度过无聊的一夜。不期而至的大雨让张我军这一日患得患失,心绪不宁,敏感纤弱的神经饱受折磨,却也给了他创作的动力,《无情的雨》一诗就是为罗文淑而作,倾诉自己急切的思念。
张我军对罗文淑的感情,已经到了日日相思的地步。只要二人在一起相处,他便陶醉在爱的怀中,一旦分离,他就陷入了惆怅之中不可自拔。热恋中的情人总是有患得患失的经历吧,张我军就饱尝了恋爱的心酸与甜蜜。对于身边曾经有过恋人陪伴的人来说,孤独会变得更难以排遣,因为每当他回忆起二人的温馨甜蜜时,当下的孤单就被映衬得更加凄凉。
一日,他独自漫步到中央公园,那里是他与罗文淑经常约会的地方,虽然景物依旧,但少了恋人的陪伴,张我军的心境已是大不相同了。他走过二人曾经坐过的长满小草的山丘,两个月前他们还在这里低声私语,沐浴在柔柔的月光下,倾听着脚边虫蛙的歌唱。睹物思人的张我军独自徘徊在公园里,一草一木,月亮虫蛙,仿佛都在提醒他,“那位少女呢?”没有了恋人陪伴的张我军,在思念中怅然地离开了公园。在没有罗文淑陪伴的日子里,张我军饱尝了思念的煎熬,但这使他更加确定,罗文淑是他爱情的惟一。
张我军坚定了自己的感情,把罗文淑认作是今生惟一的伴侣,但是罗文淑却显得比较懦弱,这是因为她所承受的压力更为沉重。她的压力来自家庭和社会,社会上对于自由恋爱的女性普遍抱以歧视的态度,罗文淑的家庭又恰恰是保守的封建家庭,谨守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的风俗。家里的女孩子自由恋爱是他们决不能接受的,所以尽管罗文淑是接受了新文化新观念的新女性,但是在这样的家庭,她还是无力反抗的。她与张我军的感情真挚而热烈,却一直不敢向家里透露自己在恋爱。
罗文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1907年她出生于湖北黄陂县一个罗姓大家族中,她的父亲是家中老大,教过私塾,当过职员,行过医,办过报纸,一生不得志。辛亥革命那年,罗文淑与父亲来到北京,住在宣武门外湖北会馆。十岁那年,她的父亲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年仅三十八岁。罗文淑的三个叔叔也都住在湖北会馆,二叔罗让夫,出身于山东讲武堂,在江西任过武职。三叔罗静夫是个安分守己的公务员,老实厚道,碌碌无为。四叔罗怡庵,上过私立大学,有多种嗜好,交游复杂,曾混迹官场。四叔是家里实际的主事人,罗文淑与母亲和弟弟实际上是依靠叔叔的帮助过活,没有了父亲的呵护,凡事都是由四叔来做决定,这使她总觉得自己是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为了尽快从尚义女师毕业当个教员养家,她就利用课余时间到北京师范大学夜间部补习功课。
罗文淑深知自己的家庭重视礼教传统和门第观念,一名来自日本占领下的台湾岛的穷青年,是不会被她的家庭接纳的,况且自由恋爱也不是家长所能够理解的。所以,尽管爱情给她带来了许多温馨甜蜜,但每当想到家庭的压力时,她就陷入苦恼之中。她不忍心寡居的母亲为自己的婚姻操心,也知道当家的叔叔是不会理解自由恋爱的,有强烈的门第观念的叔叔是不会允许自己嫁给张我军的。这使她沉醉于爱情的同时,也不免为他们的将来担心和忧虑。
就在他们的爱情忽明忽暗之间,一件让二人极其痛苦的事情降临了,这就是离别。张我军投考北京大学未果,在厦门发的遣散费已所剩无几,他的经济情况不允许他在北京读书了,张我军只好决定先回到台湾。离开北京意味着与恋人分别,但是求学失败、经济的压力迫使他回到台湾工作赡养母亲。他与罗文淑仅仅相处了七个月的时光,却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他们彼此都非常珍惜这份宝贵的初恋。虽然张我军舍不得初恋的爱人,舍不得给予他文化熏陶的北京,甚至舍不得北京的十丈风尘,但是青年人总要为了生活奔波,在台湾,他可以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可以照顾母亲,可以慰藉他十个月以来的思乡情怀。“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的离别的感伤,自古皆然。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动荡年代,北京一别后,谁知何日才能再见,张我军感到的只是危难的前途而已。1924年10月4日,在彷徨与无助中,他伏在公寓的桌案上,写下了痛苦的文字,流露出对两人恋情的担忧。
一梦醒来,
枕布和袖口怪湿着。
确是刚流的热泪哪!
但是这却为了什么?
我仔细重寻梦路:
分明是伊凄惨地
告诉我伊的苦情,
所以引起我
想起我俩的前途,
想起我俩的危难的前途。
即将离开北京,张我军有太多的牵挂,他希望与罗文淑能有美满的结局,但是罗文淑不敢将恋情公布于家庭。罗文淑渴望能与心上人永远在一起,但是柔弱单纯的她无力反抗,只能独自承受着来自社会与家庭的巨大压力,眼睁睁地看着恋人远赴台湾,留自己在两难之间徘徊。20年代恋爱的年轻人,大都承受着封建习俗的重压,张我军完全能够体会恋人的痛苦,恋人的痛苦既让他感同身受,又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