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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周作人-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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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珍惜他精神王国的这一缕光泽。虽然在他浩瀚的作品里,仅仅是微小的一部分。但它足以映现人的心灵中博大的爱意。理解鲁迅的世界,倘一味钻进那灰色的一隅,而看不到他朗照的、亲昵的一面,便难得其要领。惟其心头存有这类爱意,你才会懂得,他时时关注他人,把己身与无穷的远方的人们联在一起的精神的缘由。鲁迅世界是由冷热的两极所构成的。他忽而战叫,忽而温情地抚摩着身边的弱小者。《狂人日记》那么死无生气,但最后却以“救救孩子”而收尾,是耐人寻味的。这里的一个突出的原因,是他一直处于绝望与希望之间,相信生命的挣扎,其结果,可以把人引向一条具有生存价值的路。他曾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太黑暗了,也生怕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别人。1924年,在致李秉中的信里,他说:“我喜欢寂寞,又憎恶寂寞,所以有青年肯来访问我,很使我喜欢。但我说一句真话罢,这大约你未曾觉得的,就是这人如果以为我是,我便发生一种悲哀,怕他要陷入我一类的命运;倘若一见之后,觉得我非其族类,不复再来,我便知道他较我更有希望,十分放心了。”[8]这或许是了解他内心矛盾的一个参考,也是探求其艺术世界复杂因素的一个根据。这一点,周作人做得更为明显。他在作品里,不惜将苦难隐得更深,用书香气来驱赶内心的困苦。鲁迅其实知道,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良好的逃避?但他不能这样。美丽的色泽也只是在那儿一闪便沉落了,他把更为复杂的、苦乐交织的情感,投射到写作中,其激越悲怆之调,越发宏大起来。这个时候,他离周作人已走得很远、很远了。
  周作人曾有一篇著名的文章《苦雨》,我认为那是他无奈世界的优雅的写照。他后来形容自己的处境,一直爱用“苦”字。“苦雨斋”、“苦茶”、“苦住”等等。20年代的文章,我觉得确有苦涩的人生况味,其隐含的人生价值难题,也颇为丰富。但30年代以后,那苦味却搀杂了太多的与世无争的消沉,读这时的文章,鲜活的生命质感,便越来越少了。
  有时读他趣味浓厚的书话,和好些近于掉书袋的文字,很被他的转变所迷惑。其实,在那些趋古的文章中,还是可以读出世间的炎凉的,只是把己身之苦隐得太深,世人难以明■罢了。1926年,他曾撰文《两个鬼》,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身上两种精神的冲突。“这两个是什么呢?其一是绅士鬼,其二是流氓鬼。据王学的朋友说人是有什么良知的,教士说有灵魂,维持公理的学者们也说凭着良心,但我觉得似乎都没有这些,有的只是那两个鬼,在那里指挥我的一切的言行。”[9]精神深处的不确切性,是他一直摇摆于入世与出世之间的根源。但最终还是“绅士鬼”在他那儿占了上风。差不多也在那个时期,鲁迅也讲过自己身上的矛盾。在致许广平的信中,鲁迅说:“其实,我的意见原也一时不容易了然,因为其中本含有许多矛盾,教我自己说,或者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罢。所以我忽而爱人,忽而憎人;做事的时候,有时确为别人,有时却为自己玩玩,有时则竟因为希望生命从速消磨,所以故意拼命的做。”[10]周氏兄弟的这种复杂的感觉,我以为是真实的,毫无自饰的因素。在周作人那里,是因为感受到周围的旧势力太大,不好抗拒,于是走到己身那里,以个体的自然之态,消受生命的乐趣。既然个人主义者在中国只是少数,那么,注定的失败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最后便走向花草虫鱼,以古书与学术自省来苦度岁月。作为一个知识者,这未尝不好,也是20世纪中国最缺少的文化心态与文化人格。但是在乱世与国难当头的岁月,这种状态,便难以被世人所认同。这一点,他是不同于鲁迅的,鲁迅后来的选择,在个体与社会的关系上所达到的境界,确非周作人所能比。历史的过程,有时也在证明着这一点。
  当周作人把自我放逐到精神的孤岛上的时候,他一直梦想在既不受外界束缚,又不为内在的欲望所驱使的飘然境界中达到人生至乐的境界。这里,他既拒绝了宗教的神的诱惑,又回避了儒家的入世精神。周作人一向崇尚西方自由主义的绝对自由观念,但又竭力反对把这种自由建立在非理性的冲动的基础上。他眷恋中国古代的人性论的思想,注重人性的自我修养和道德的自我完善,但这种自我完善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传统儒学的再现,而是不涉及他人利害关系的纯粹自我的涅■。正是从这种孤立的自我出发,他深深地感悟到了自由主义精神只有界定到自我的本身以及与他人的非冲突性的基点上,才能达到“存人道以配天地,保天心以立人极”的地步。
  因而,这个结局是必然的:他自觉地滑向了绅士阶级的道路上去。文学之于他,完全是一种高雅的“趣味”。周作人大概觉得,只有在超功利的审美观照里,才有可能避免理性法则所给人带来的悖论情绪。他深深体味到,在阶级斗争异常激烈的时代,任何带有倾向性的艺术,都必然充满道德的说教或偏激的情绪,每种确切性的观念都会在社会中转变为对自己的否定的力量。这恰恰是他所不愿接受的。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非人性的精神存在,只有超越罩在文学身上的充满悖论的外在形态,艺术才会成为真正人性的东西。因此,最好什么也不谈,一谈便俗。只有描绘人的趣味,人的爱好,如赏花观月等,才可能避免这种精神上的创痛。应当承认,他对产生这种悖论情绪的逻辑秩序的认识,是具有超前性的。1975年,意大利哲学家卢哥·科莱蒂提出过“无矛盾哲学原理”,他认为“矛盾只存在于命题与命题之间,而不存在于事物之间”。[11]这与当年周作人的东方式的感悟所达到的形而上的思想是异曲同工的。但周作人把这一自我的独特的发现仅仅运用到对社会的逃避与自我修养上,没有像卢哥·科莱蒂把这种观念运用到科学分析的体系中,并且把它转化为一场思维的革命。他甚至也没有像鲁迅那样在顿悟到人生的真义的同时,把改造社会当成自己的使命。周作人回避历史的前进是以悲剧为代价的这一规律,他超然于历史之上,梦想在纯粹的美的世界中捕捉人性的光辉。他的智慧由于仅仅闪现在自我的孤单的世界里,因而始终无法也根本不可能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一种力量。周作人没有找到一条与他人、与社会对话的途径,多少年里,一直孤独地在文学的世界中漂泊着。
  于是,周作人在创作抒情散文的同时,也把视野投入到读书寻乐之中。他涉猎的范围是相当广泛的,神话、心理学、社会学、文化人类学,都是他关注的领域,他甚至也把相当大的精力用于读古书、寻古趣的杂学之中。周作人读书,一方面为了达到“知”的满足,另一方面则是对“情”的需求。他真诚地游历在中国文化、日本文化、西方文化之中,以达到“读书明理”的目的。这使他的知识达到了同代人为之惊叹的地步。东西方文明之于他,仿佛是精神上的祭品,既给他带来兴奋,又给他带来消沉,他长久地躲在书斋中,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旧梦。
  周作人时常醉心于神话、童话、民俗的研究里,他一生始终关注着这些文化现象。在古代希腊灿烂的神话世界中,那种人类的原始思维以及这种思维所模塑的人神同形的理性精神,对周作人的启示是巨大的。“希腊精神即使不能起死回生,也有返老还童的力量。在欧洲文化史上显然可见。对于现今的中国,因了多年的专制与科举的重压,人心里充满着丑恶与恐怖而日就萎靡,这种一阵清风似的祓除力是不可少,也是大有益的。”[12]周作人的认识是深刻的,但他的思想只到此为止,他的神话意识不过是流露在书斋之中的精神的闪光而已。在童话的世界中,他则看到了闪现在人的童年世界的人性的力量,并且把它当作文化人类学的组成部分加以观照。人的童心、善良意志和富有创造性的想像力,使周作人看到了真正属于人类自己的精神珍品。他在《〈儿童文学小论〉序》中大力倡导对儿童文学的研究,以此事对抗尊孔读经的非人道的教育。这里,他把对神话、童话的宣传看成陶冶人的性情的途径,这与他的审美情趣是不无关联的。他对安特路朗的人类学派的推崇,对蔼理斯性心理学说的重视,对日本浮世绘的热爱,等等,都是他的社会意识与审美意识驱使的结果。周作人在数以千计的“闲适小品”中,表现出惊人的学识和始终如一的美学格调,他对文化形态的认识,对中国国民性的分析,都是颇有深度的。遗憾的是他的智慧仅仅盘旋在狭窄的审美情趣之中,这使我们感到,即使在他最富有创见的思想之中,依然带有空泛的、非现实的人生情绪。
  对于曾经以启蒙主义精神为旗帜而呐喊过、战斗过的周作人来说,仅仅满足于理性饥渴的抚慰和单一的审美需求,其实正是由现实走向隐退的名士化的表现。周作人也许感到,谈道德,说政治,都不免陷入一种自我的否定之中。他担心,一旦涉及社会思潮,就必然走向旧的循环之中。周作人一向认为,中国的历史是在循环之中前进的,这种可怕的轮回几乎把他的启蒙之梦粉碎了。于是他寻找到了“最佳的途径”:“总之在现今这个奇妙的时代,特别是在中国,总觉得什么话都无可说……以后当应努力,用心写好文章。莫管人家鸟事,且说草木虫鱼。”[13]这样,周作人把自己从现代中国社会分离出去,躲在一座无风雨的象牙塔中。美是附丽于生活的命题也随之而消失,康德式的美学观成了他心灵的主宰。他幻想在不涉及功利的前提下,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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