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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生命。她总是教导范我存要看社论或思想性的文章,不喜欢她接触纯文艺。
当时她们的住所经常有老鼠,范我存觉得很恐怖,尤其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听到老鼠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吓得不得了。母亲总是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老鼠嘛!”
后来余光中的二女儿幼珊回忆外婆的强悍,也跟老鼠有关:“小时候家里有老鼠,我们姐妹几个都吓死了。外婆居然单手一挥拐杖,就把老鼠给戳死了,我们都佩服得不得了。”
还有一晚,母亲叫范我存到乡下外婆家去送东西,虽然不是很远,但是要经过一个坟场,而且乡下人睡得早,一路上都是乌漆墨黑的。11岁的范我存举着火把,硬着头皮走去,一路上火把被风吹得半明半灭,到处似乎鬼影幢幢。范我存边哭边走,觉得那条路真是漫长,心里也怨着母亲,却又不得不拼命用母亲的那句话壮胆:“坟墓就是坟墓嘛,有什么好怕的。”
范我存就是这样接受母教的,后来她也不自觉地以同样观念和方法去教育四个女儿。有时候女儿受了委屈,回家向她诉苦,范我存总是冷静地对女儿说:“你想得太多了!”或“你可以如何如何。”“人家也许并没这个意思。”现在换成女儿生气反弹:“妈,你为什么要这么理性?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立场同情我呢?”
《茱萸的孩子——余光中传》 第二部分楚楚可怜的表妹
年轻时期的范我存,虽然外表楚楚可怜,其实是外柔内刚的性格。皮肤白皙、五官清丽,从小她就很讨人喜欢。因为很小就失去父亲,所以舅舅们都加倍疼她,众多表兄姐也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爱护。
余光中母子第二次逃难,从南京抵达上海时,特别去找范我存母女,可是晚了一步,范我存已随着一位表姐夫先飞去台湾了。她去台湾的经验很特别。原来她在南京的明德女中就读,1948年底,局势已乱,明德女中是贵族学校,有许多达官显要的千金就读,今天这个休学,明天那个离校,弄得人心惶惶。姨妈看情势不妙,就对她说:“赶紧回上海妈妈家吧,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怕不能对你妈交代。”于是范我存回了上海。
1949年初,范我存的姑妈有一女婿是飞行官,奉命从台湾新竹飞来上海撤眷,原本是要带姑妈走,但是姑妈不肯离开。表姐夫无奈,转而对一旁的范我存说:“咪咪,不如你跟我走吧!”
“台湾?台湾是什么样的地方?”范我存好奇地问。
“台湾是好地方,一年四季都有西瓜吃,又不像上海这么冷,你会喜欢的啦。”表姐夫说。
当时还在蚕丝公司上班的母亲,也赞成女儿先离开,于是不假思索,范我存怀着好奇,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随着表姐夫登上轰炸机,呼啸来台。范我存还记得,那班战斗机所有钩炸弹的挂钩全都挂着行李。其实,当时许多人都以为这次只是暂时离开,过一阵子就会回来,谁料这匆匆一别,就再难回去了!
到了台北,范我存寄住在姑爹家,姑爹在土地银行任职,宿舍在襄阳街。一时她无校可进,常跟着姑爹、表哥、表姐们去永乐街听顾正秋唱戏。这样过了好一阵子,母亲的同学谢阿姨看了着急,就说:“咪咪,你这样不成呀,要想办法念书啊!”不久,范我存发现明德女中好几位同学都来了台北,大家常常相聚,也互通消息。
为了安顿来台子女的就学问题,当局在寒假期间办了一场统一入学考试。范我存和几位同学都去报考,考试通过,她被分发到北一女。
“要不要念呀?”范我存问谢阿姨。因为母亲似乎并不想来台湾,范我存拿不定主意。
“当然要念呀,回上海干嘛?”谢阿姨分析:“如果你进了学校,妈妈就会来啦。”
谢阿姨是对的,范我存进了北一女后,隔两个月吧,孙静华果然来了。经谢阿姨介绍,母亲转入台肥公司上班,从此一直做到60岁退休。
范我存的求学路也颇坎坷,进了北一女,才念了两年半,学校为学生健康检查,发现她的X光片显示肺部有问题。为了防止传染,校方希望范我存暂时休息,等病愈再复学。没想到这一休学就永远没机会再回校了。
在那个年代,肺病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疾病。父亲逝于肺病,这巨大的阴影挥之不去。范家母女不敢轻忽,立即办了休学。
年轻苍白的岁月,就在养病中寂寞度过。陪伴病人的就是一台收音机,她从早到晚守着收音机,听遍了所有节目。当时“美国新闻处”有一个音乐台,专播古典音乐,每周并举办猜奖活动,答对了问题就有乐器、书籍、唱片等奖品。范我存乐此不疲,得到不少奖品。
1950年6月,余光中一家三人从香港来台,到处打听范家母女的消息。不久,余范两家终于联络上了。
后来余光中在《四月,在古战场》一文,对当年的表妹有这样的描述:
一朵瘦瘦的水仙,嫋娜飘逸,羞赧而闪烁,苍白而瘦弱,抵抗着令人早熟的肺病,梦想着文学与爱情,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地向我走来……
《茱萸的孩子——余光中传》 第二部分从知己到情人
这位江南的表妹,瘦弱的水仙,楚楚可怜的模样固然惹人疼爱,但是两人交往后的志趣契合,才是最强大的吸引力。
台大三年级的高材生,遇上了肺病休学的高中女生,不顾两边家长的反对,坚定地、甜蜜地发展出柔情。
那段日子,范我存为了养病,曾到中坜子脚中纺幼稚园去担任幼教。每天和小孩子在一起,日子过得既单纯又快乐,惟一不乐的就是不能天天和余光中见面。平日两人书信往返,互诉情衷。放假时,不是范我存回台北,就是余光中去中坜看她。
一开始,两边家长都不太赞成他们来往。余家顾虑范我存身体不好,范家看余光中有点书呆气。但是两个年轻人,很快就从知己发展成情侣。当时余光中在文坛上已小有名气了,表妹眼中,自然是爱慕有加。而余光中也在表妹那里得到另一些艺术的启发,例如西洋现代绘画——尤其是凡高的作品,就是经由她介绍才开始认识的。
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除了谈音乐、绘画、文学,也常看电影,有时候会骑脚踏车到淡水河边、永和的竹林中去。余光中每次投稿,一定先让范我存欣赏。除了心灵契合,他们又有共同的生活经验:江南的童年,四川的少年,逃难的艰苦。经过战火的洗礼,那份共鸣就更不一样。在四川六年,他们都说得一口流利的四川话。一直到今天,他们之间仍用四川话交谈!
在范我存眼中,余光中才华横溢,内涵丰富,稳定,可靠,富同情心,她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在中坜子脚教了三年幼稚园,似乎是在婚前实习做妈妈。喜欢小孩的范我存在孩子身上好像得到了补偿,补偿她寂寞的童年。但是每次和余光中分别,又是那么难过。是谁说的:“车票和邮票,象征爱情的频率。”对于他们,这说法简直就是写真,且看这段缠绵的文字:
一个秋末的晴日下午,他送她到台北车站,蓝色长巴士已经曳烟待发。不能吻别,她只能说,假如我的手背是你的上唇,掌心是你的下唇。于是隔着车窗,隔着一幅透明的莫可奈何,她吻自己的手背,又吻自己的掌心。手背。掌心。掌心。这些吻不曾落在他唇上,但深深种在他的意象里,他被这些空中的唇瓣落花了眼睛。
(《四月,在古战场》)
年轻的余光中,在爱情燃烧到白热的那段时期,也曾用一柄小刀,在厦门街自家院子里的枫树干上,刻下“YLM”三个英文字首,Y代表余,L是爱,M是咪咪。
《茱萸的孩子——余光中传》 第二部分《凡高传》的救赎
1955年,还在“国防部”服役的余光中开始翻译《凡高传》。他在白纸的正面写译文,反面写情书,然后寄给范我存,由她誊写后再寄回给他。前后11个月,全文30多万字全由范我存陆续
誊写在有格稿纸上,之后才由余光中送往《大华晚报》,交给龚选舞或薛心镕发表。
余光中回忆,动手译书之初正逢身心困顿,自觉像一条起锚远征的破船,能不能抵达彼岸毫无把握。不久,凡高附灵在他身上,成了他的第二自我,他暂时抛开个人的烦恼,去担凡高之大忧,去陪凡高下煤矿,割耳朵,住疯人院,自杀。凡高死了,他的第二自我不再附身。但是第一自我却解除了忧烦,恢复了平静,那真是一大自涤,无比净化。
凡高不仅对余光中本人有重大意义,在他和范我存早年的共同回忆里,其人其画也是不可缺少的一幕。苦命的文生,早已成为余家的“精神家人”。1990年凡高逝世一百周年,余光中特地带着妻子和幼珊、季珊专程远赴荷兰,瞻仰凡高380幅作品,并到法国奥维凡高墓前凭吊致敬,低回不已。
范我存先是余光中知己的女友,然后是缠绵的情人,文学的助手,诗的第一位读者,当然也成为诗中的第一女主角。
“她了解我,对文学艺术富有敏感和品位,这是最吸引我的特质。”余光中回忆当年恋爱的心情,仍然满是温柔。
小袋鼠妈妈
1956年,余光中终于和表妹结婚。这时他们来往已近六年了,彼此早已认定对方是自己惟一的选择,于是决定在9月结婚。快乐的准新娘开始筹划他们的婚事,这对心灵相契的人,一致反对铺张庸俗的婚礼和吵闹的喜宴,并且向往电影中看到的西方婚礼,安静,圣洁,简单,隆重。虽然他们都不是正式的教徒,不过范我存倒是经常陪着同学去做礼拜,参加唱诗班。她向卫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