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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印象主义绘画同步,罗丹冲破学院式雕刻一味精微描写对象形似的局限,毫不掩饰捏塑与劈凿的手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对象的造型特征,探求雕塑之所以独立为雕塑的本质美感。在展拓现代造型领域的同时,罗丹深深扎根于人间社会,他的美感诞生于人生的悲欢:加莱义民、地狱之门、行走的人、夏娃、娼妇、爱之吻、造物之手……雕塑家罗丹是思想者。这样一位巨匠经历了时间和地域的考验,其伟大和光芒与日俱增。曾是西方阳春白雪的罗丹,面对今日的中国观众,已是满城唱和的下里巴人了。从罗丹引申发展的布尔特尔、马约、亨利·摩尔、杰克梅蒂……他们比罗丹走得更远,但中国人民似乎尚看不真切,今罗丹既来,他们的被邀也应在期待中了。
世界上不少国家的元首访问过北京,他们百忙中大都想抽空看看长城。惟有法国的蓬皮杜先生宁可不看长城,提出要看云岗石窟,当时周恩来同志陪他去欣赏了祖国的瑰宝。今日并非元首的“思想者”来京,谁来招待贵宾?我多么盼望请霍去病墓及西安博物馆的汉唐雕刻群前来陪客。与罗丹作品展同时,展出我国古代雕刻,《思想者》从未见过的这些东方古代雕刻原作,他将为之吃惊,古代东方原是现代西方的知音!被人们仰止了一个世纪的思想者面对一二十个世纪前的无名氏之作,他将更堕入深深的迷惘中吧!
蟋蟀
鬓发斑斑,仍总是忙碌,城中天天忙于无穷事,未有余闲品味童年捉蟋蟀的回忆。然而居室里突然听到了蟋蟀的叫声,我和老伴都感惊喜,高楼里哪来的蟋蟀?那声音似乎发自厨房的一角,我想可能是老伴买蔬菜时夹带回来的。
星期天,小孙女小曲来家,吃晚饭的时候,蟋蟀又高叫起来,一声高于一声,清脆响亮,仿佛是鸣奏。小曲高兴极了,饭也不吃了,要捉蟋蟀。我找来手电,顺着叫声到厨房角落里拨开扫帚、残菜、剩羹、废纸、旧瓶……一直清理到自来水管道周围湿漉漉的水泥地面,果然一只肥大的蟋蟀伏在那里。用手电照准它,它一动也不动,我轻易地将它捉住了。全家欢腾起来,我将蟋蟀放进装颜料用的硬纸匣里,交给小曲。小曲说她要看着蟋蟀叫,她自己找了一个半透明的小塑料瓶,将蟋蟀装入瓶里,观赏这可怜的小俘虏团团转。她奶奶怕蟋蟀窒死,用剪刀将塑料瓶戮了几个透气的小洞。
小曲将蟋蟀带回去了。
夜晚屋里特别寂静,孩子们也都关门睡觉了,我和老伴两人在自己卧室里感到分外孤独。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孤独。老伴埋怨我不该捉掉了蟋蟀!
夜半,蟋蟀又叫起来了,呵,原来不只一只!我和老伴都高兴得不想入睡了。我们不由得回忆起我们当年住在农村老家的日子:古老窗外的星空、萤火虫星星的亮光、夜莺的歌喉,自然总有蟋蟀的伴奏……我们的谈话没完没了:父老、乡亲、谁家和谁家的孩子……这一夜我们似乎远离了北京。愿蟋蟀就在我家定居吧!
土地
沙漠中找不到水,将手帕包了饼干埋入深土,饼干吸取土里的水份,救了干渴者的命。人,一切向土地吸取!
大杂院无处泼脏水,挖个渗水坑,倒吧,脏水都渗入土里,土地容忍一切!
江南三月杨柳岸,母亲的慈颜;戈壁滩浩瀚汪洋,母亲的胸膛。我画了一幅原野山岭,题名《母亲》,有人以为弄错了画名,没错,怎能错认母亲。
太阳的温暖总被人歌颂,我登上高高的雪峰,更近太阳,却十分寒冷,离土地太远了!叶鲁番的烈日难熬,人们躲进地窖,土地深处好!
人民诞生于土地,儿子像母亲,人民似土地。
海外的游子,随身带着一包祖国的土,多少朝暮,打开泥土,聊寄相思苦!
晓月
并非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情思。
火车奔驰,窗外郁郁葱葱:高梁、玉米、大豆、水稻……远山苍翠,晨曦斜照,高高低低抹上片片微红。人,显得很小,但朱红的背心和白的头巾特别醒目。一切都刚刚苏醒,开始活跃。
偶抬头,天色空濛,淡淡的浅蓝色,其间隐现着苍白的月亮。她不圆,欠丰满之美,又无撩人愁绪的如勾媚态,无光无色,太平淡了,于是悄悄消逝于世间的背景里。她有过骄傲的时光,人们围绕着她团聚、恋爱、歌唱……她柔和的光抚慰了聊斋的女郎、忧郁的嫦娥、酒醉的李白。那时候,一切繁琐的细节、无聊的真实、狰狞面貌的奸许心肠统统被投进了黑暗的深渊,只让无邪之美显现。人们苦于炎热,月下清凉如水;人们厌恶刺眼的杂色,月色朦胧启示了和谐之美;逼真往往伴随着可怕,月光赋予人间透明的幕纱。月圆月缺,圆圆缺缺之间含蕴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古希腊人崇尚日神阿波罗为文艺之神,他们弄错了,怎能看不见月亮呢,大概晚上睡得太早了。
火车轰隆轰隆,跨过钢铁大桥,越过黄土高原,是正午时刻了吧,极目不见阴影,遍野热气腾腾,万里晴空,一色蔚蓝,消失了那苍白的月。她凄凉地隐去了。完全被人遗忘了。但她知道,其实太阳已开始西斜,晚霞之后,是她的世界了,人们又将陶醉在她的怀抱里。月亮与太阳各有自己的半个世界,似无可争,但偏有“醒”与“梦”之争吧,庄周梦蝴蝶,蝴蝶梦庄周,谁说日光下是醒?月光下是梦?
大宅
江南乡镇人家密集,在那参差错落黑压压的大片屋顶中,往往有几处突出高大的山墙,其屋顶也格外的大,傲视周遭矮屋,诚是大宅!雄心勃勃的大宅府第已尽失气宇轩昂,门厅先已被几家分居,讲究的窗户也被砌死作了谁家卧房之壁,门楣虽依稀可辨,也早陷入几户人家的夹道之中。阴暗的夹道窄而深,几乎只容一人通过,我原以为是人家内室,不敢冒昧跨入,及知乃是曲径通道,便好奇地一路观察着步步深入,暗巷深深深几许,细瘦的深巷串联着许多人家,左转右拐,楼上楼下均属不同门户,各家男女老少挤挤一室。室外偶有小院,院里窜出参天的高树,间或伴有一丛月季。无小院之家也在木头窗口用破盆废罐种有花草,大都枝叶繁茂,生气勃勃。这众多的住户百姓都生活在共同的大宅屋顶庇护之下,或屋里建屋,因之那串联各户的夹道有时是在楼下穿行,故而阴暗,角落里不免蛛网缭绕。忽在谁家的庭院口见到精致镂雕的修长窗格,令人惊叹其木质精美。再寻看那窗格顶部的纹样,那里却被另一家住户晾晒的衣裳遮住了。
大宅总是选择临河风光美好的环境,用水又方便,今天宅里众多住户也还能体会到这一点。天晴日,无数洗刷后的马桶便在宅前集体排成一大片,相互拥挤着晒太阳。
有一回,我隔河画对面临河的一角门窗,及进入清流的石台阶,画里人家幽美宁静,吸引我要寻路进去探访。但,看得见,进不去,无路可通,条条小路都被大小住屋挡住,处处碰壁。一位热心人带我到另一方向一户人家的前院穿进去,穿过又一条暗黑的窄弄,又穿过许多人家的前门后院,终于到达了我的画里水榭。近看更佳,水从榭底穿过,那是他家内河,临流墙脚基石上刻有系舟鼻孔,从这后院登舟,便可通达大河,扬帆苏航。我正想像当年大宅老爷或太太闺秀们被搀扶着下台阶登舟的情形,突然一股臭气扑鼻,再看脚下,昔日的荷塘已是一池浊水,乌黑的水面浮满了鸡毛、笋壳……垃圾堆在不断侵占有限的水面。
退出水榭后,热心人指着一户向我介绍这大宅里残存的明代大厅,我探头看看,厅里琳琅满目:大床、小床、饭桌、躺椅、尿布、牛仔裤……主人惊异又和蔼地请我这不速之客入坐,指点栋梁,评说大宅故主“赵百万”的故事。
出了宅院,仿佛瞎子摸过了象,如今是该我借助形象的思维来构成当年大宅的全貌和风采了!据《旅游天地》报导,浙江东阳正在修缮明代卢宅。原宅主卢某是明代进士,建宅11000平方米,房屋上千间,并有牡丹、芙蓉、飞禽等13个各具特色的园林……无论进士、达官、巨商,当他们能营建如此大宅时,谅必已年高花甲,自己已并不能享福太久,大宅似乎为了荫蔽子孙。却也总是子孙来分割大宅,子孙又生子孙,大宅于是被分割再分割而消亡。但正是依靠了大宅之营建,能工巧匠们才有饭吃,虽然付给他们的饭钱只占营建成本的九牛一毛,却就靠这点微薄的饭钱维护了伟大的传统,孕育了生生不灭的艺术生命。我在写生中处处追念巨匠们的慧眼巧手,也处处碰见大宅主人终于被示众的窘相。
俱往矣,我也不总陶醉于古色古香的风貌中,视线一转,二层、三层楼的新居已在乡镇边缘拔地而起,虽然形式不甚美观,有些装饰也嫌俗气,但亮堂,干澡,实用,大宅里的居民们正盼望迁入这样的新居去。
第二部分第十节 谁家粉本
说树
“夏木荫浓”,这是30年代我投考江西省立常州高中时的作文试题。当时感到这题目太深奥,很难发挥。因之我每见到浓荫的树木,总会联系到那试题,想从中悟出点什么道理来。一直到学习艺术后,才深深体会到树木之美,其浓荫之迷人,但并未思索其哲学含蕴。
童年的故乡本有很多高大的树,孩子们谁也不理会树有什么美,只常冒险爬上高枝去掏鸟窝。后来树几乎被砍光了,因为树干值钱。没有了大树的故乡是多么单调的故乡呵,也似乎所有的老人都死去了,近乎凄凉。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最珍惜老树,因树比人活得久长,抚摸老树,仿佛抚摸了逝去的故旧亲朋,老树仍抽枝发叶,它尚活着,它自然认识世世代代的主人,至于千年古柏古松,更阅尽帝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