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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散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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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生有时不缺乏意外的奇迹,这一问也居然问出了端倪。我们依
着那烛铺的指示,又辗转访问了两处。薄暮时到了巷尾一家古旧的黑漆门前。
剥啄地叩了一阵,一位和祥的老太太把我们迎接了进去。可是她不认得
这突兀的来客。
“找谁,你们是找房子的?”
“不,是找人,请问有一位金小姐可住在这里?”
主人呆了半天,仿佛没有听得清意思。“哎哟!”母亲这一声却忽然惊
破了小院黄昏的静寂。她惊喜地一把拖住了主人。
“哦,你是金妹!”
“哦,你是? 。三姐!”
夜已经无声地落在庭院里了,还是霏霏的雨。从一对老年人莹然欲泪的
眼睛里,我看出比海还深的人世的欢喜与辛酸,体味着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奥
妙的意思。我的心沉重得很,也轻松得很。我像在两小时里经历了一世纪。
感谢上帝降福于我不幸的母亲!把母亲安顿在她的旧侣的家里,我自己仍然
在旅舍里住着。
春快要阑珊了!天气正愁人,我在苏州城里连听了三天潺潺的春雨。冒
着雨我爬过一次虎丘,到冷落的留园和狮子林徘徊了一阵。我爱这城市的苍
茫景色、静的巷,河边的古树,冷街深闭的衰落的朱门。可是在这些雾似的
情调里,有多少无辜的人们,在长久的岁月中度着悲剧生涯?
我的心情有些寥落。但我为母亲的奇遇高兴。五十年旧梦从头细数,说
是愁苦也许是快乐。人类的聪明并不胜如春蚕,柔情的丝缕抽完了还愿意呕
心位血,一生的厄运积累得透气的空隙也没有,有时只要在一个——仅仅一
个可以诉苦的人面前赢得一把眼泪,一声同情的感喟,也可以把痛苦洗涤干
净。我不能想象母亲的情怀,愿这次奇遇抖落她过去一切? 。
第四天晚上离开苏州时天却晴了。一钩新月挂在城头,天上鳞鳞的云片
都镶着金色的边。——好会捉弄人的天!路畔一带婆娑的柳影显得幽深而且
宁静,却有蹄声得得,穿过柳荫向那永远是行色倥偬的车站上响去。别了,
古旧的我的母乡苏州!明儿我们看得见的,是天上那终古不变的旧时明月!
别离的哀伤又在刺着衰老的心了。可是从母亲的脸上,我看见了一片从
来没有的光辉。“嗳,总算看见她了!做梦也想不到。她约我秋天再来,到
她家里多住一阵于。也好,大家都老了,多见一面是一面。”我知道,她在
庆幸她还了多少年来的宿愿。
可是就在这一年的夏天,时代起了激变。
在上海暴风雨的前夜母亲回到了残破的家乡,一年半来她就像被扔在一
边似的寂寞地活着。而她的早已无家的母乡,落入魔掌也一年多了。在这风
雪的冬天,破楼上摇曳着的煤油灯下,不会埋怨人生的过于冷酷吗?战士的
心里也许只有搏斗,我却时时想起我的不幸的母亲,和这战争中一切母亲的
悲运。
可是母亲却惦记着苏州,惦记着苏州的旧侣,絮絮的从信里打听消息。
可怜的母亲,我可以告诉您吗?您的母乡正遭着空前的劫。您的唯一的旧侣,
我不敢想象她家里的光景。有一时我常常把一件事情引为自慰,那就是那一
次苏州的旅行,因为我想如果把那机会放走了怕也要永远无法挽回。但我如
今倒有些失悔了,没有那一次坠梦的重拾,也许这不幸的消息给她的分量还
要轻些?我又怀着一种隐忧:“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母亲说过她愿意长
眠在祖莹所在的乡土,她不会再在晚年沦入奴隶的厄运,像她的旧侣一样,
风前的残烛再使她作异乡的飘泊?
一九三九,一。
(选自《晦明》,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一九四一年九月初版)
父亲的玳瑁
鲁彦
在墙脚根刷然溜过的那黑猫的影,又触动了我对于父亲的玳瑁的怀念。
净洁的白毛的中间,夹杂些淡黄的云霞似的柔毛,恰如透明的妇人的玳
瑁首饰的那种猫儿,是被称为“玳瑁猫”的。我们家里的猫儿正是那一类,
父亲就给了它“玳瑁”这个名字。
在近来的这一匹玳瑁之前,我们还曾有过另外的一匹。它有着同样的颜
色,得到了同样的名字,同是从我姊姊家里带来,一样地为我们所爱。
但那是我不幸的妹妹的玳瑁,它曾经和她盘桓了十二年的岁月。
而现在的这一匹,是属于父亲的。
它什么时候来到我们家里,我不很清楚,据说大约已有三年光景了。父
亲给我的信,从来不曾提过它。在他的理智中,仿佛以为玳瑁毕竟是一匹小
小的兽,比不上任何的家事,足以通知我似的。
但当我去年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和玳瑁的感情了。
每当厨房的碗筷一搬动,父亲在后房餐桌边坐下的时候,玳瑁便在门外
“咪咪”地叫了起来。这叫声是只有两三声,从不多叫的,它仿佛在问父亲,
可不可以进来似的。
于是父亲就说了,完全像对什么人说话一样:
“玳瑁,这里来!”
我初到的几天,家里突然增多了四个人,在玳瑁似乎感觉到热闹与生疏
的恐惧,常不肯即刻进来。
“来吧,玳瑁!”父亲望着门外,不见它进来,又说了。
但是玳瑁只回答了两声“咪咪”,仍在门外徘徊着。
“小孩一样,看见生疏的人,就怕进来了。”父亲笑着对我们说。
但是过了一会,玳瑁在大家的不注意中,已经跃上了父亲的膝上。
“哪,在这里了。”父亲说。
我们弯过头去看,它伏在父亲的膝上,睁着略带惧怯的眼望着我们,仿
佛预备逃遁似的。
父亲立刻理会它的感觉,用手抚摩着它的颈背,说:“困吧,玳瑁。”
一面他又转过来对我们说:“不要多看它,它像姑娘一样的呢。”
我们吃着饭,玳瑁从不跳到桌上来,只是静静地伏在父亲的膝上。有时
鱼腥的气息引诱了它,它便偶尔伸出半个头来望了一望,又立刻缩了回去。
它的脚不肯触着桌。这是它的规矩,父亲告诉我们说,向来是这样的。
父亲吃完饭,站起来的时候,玳瑁便先走出门外去。它知道父亲要到厨
房里去给它预备饭了。那是真的。父亲从来不曾忘记过,他自己一吃完饭,
便去添饭给玳瑁的。玳瑁的饭每次都有鱼或鱼汤拌着。父亲自己这几年来对
于鱼的滋味据说有点厌,但即使自己不吃,他总是每次上街去,给玳瑁带了
一些鱼来,而且给它储存着的。
白天,玳瑁常在储藏东西的楼上,不常到楼下的房子里来。但每当父亲
有什么事情将要出去的时候,玳瑁像是在楼上看着的样子,便溜到父亲的身
边,绕着父亲的脚转了几下,一直跟父亲到门边。父亲回来的时候,它又像
是在什么地方远远望着,静静地倾听着的样子,待父亲一跨进门限,它又在
父亲的脚边了。它并不时时刻刻跟着父亲,但父亲的一举一动,父亲的进出,
它似乎时刻在那里留心着。
晚上,玳瑁睡在父亲的脚后的被上,陪伴着父亲。
我们回家后,父亲换了一个寝室。他现在睡到弄堂门外一间从来没有人
去的房子里了。
玳瑁有两夜没有找到父亲,只在原地方走着,叫着。它第一夜跳到父亲
的床上,发现睡着的是我们,便立刻跳了出去。
正是很冷的天气。父亲记念着玳瑁夜里受冷,说它恐怕不会想到他会搬
到那样冷落的地方去的。而且晚上弄堂门又关得很早。
但是第三天的夜里,父亲一觉醒来,玳瑁已在床上睡着了,静静地,“咕
咕”念着猫经。
半个月后,玳瑁对我也渐渐熟了。它不复躲避我。当它在父亲身边的时
候,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摩着它的颈背,它伏着不动。然而它从不自己走近
我。我叫它,它仍不来。就是母亲,她是永久和父亲在一起的,它也不肯走
近她。父亲呢,只要叫一声“玳瑁”,甚至咳嗽一声,它便不晓得从什么地
方溜出来了,而且绕着父亲的脚。
有两次玳瑁到邻居去游走,忘记了吃饭。我们大家叫着“玳瑁玳瑁”,
东西寻找着,不见它回来。父亲却猜到它那里去了。他拿着玳瑁的饭碗走出
门外,用筷于敲着,只喊了两声“玳瑁”,玳瑁便从很远的邻屋上走来了。
“你的声音像格外不同似的,”母亲对父亲说,“只消叫两声,又不大,
它便老远地听见了。”
“是哪,它只听我管的哩。”
对于寂寞地度着残年的老人,玳瑁所给与的是儿子和孙子的安慰,我觉
得。
六月四日的早晨,我带着战栗的心重到家里,父亲只躺在床上远远地望
了我一下,便疲倦地合上了眼皮。我悲苦地牵着他的手在我的面上抚摩。他
的手已经有点生硬,不复像往日柔和地抚摩玳瑁的颈背那么自然。据说在头
一大的下午,玳瑁曾经跳上他的身边,悲鸣着,父亲还很自然地抚摩着它,
亲密地叫着“玳瑁”。而我呢,已经迟了。
从这一大起,玳瑁便不再走进父亲的以及和父亲相连的我们的房子。我
们有好几天没有看见玳瑁的影子。我代替了父亲的工作,给玳瑁在厨房里备
好鱼拌的饭,敲着碗,叫着“玳瑁”。玳瑁没有回答,也不出来。母亲说,
这几大家里人多,闹得很,它该是躲在楼上怕出来的。于是我把饭碗一直送
到楼上。然而玳瑁仍没有影子。过了一天,碗里的饭照样地摆在楼上,只饭
粒干瘪了一些。
玳瑁正怀着孕,需要好的滋养。一想到这,大家更其焦虑了。
第五天早晨,母亲才发现给玳瑁在厨房预备着的另一只饭碗里的饭略略
少了一些。大约它在没有人的夜里走进了厨房。它应该是非常饥饿了。然而
仍像吃不下的样子。
一星期后,家里的戚友渐渐少了。玳瑁仍不大肯露面。无论谁叫它,都
不答应,偶然在楼梯上溜过的后影,显得憔悴而且瘦削,连那怀着孕的肚子
也好像小了一些似的。
一天一天家里愈加冷静了。满屋里主宰着静默的悲哀。一到晚上,人还
没有睡,老鼠便吱吱叫着活动起来,甚至我们房间的楼上也在叫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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