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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色-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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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KTV包房里,空气中遍布烟雾、酒精、化妆品的气味。灯光昏暗,他们的面目模糊不清;有几个人还戴了墨镜,无意于显示真面目。也许这是他们的习惯。他们是这座城市里的文化名流。大部分人我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在一些刊物上还读到他们的作品。有些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甚至对于写下这些作品的人产生过类似于崇拜的情绪,因为我曾经是一个诗人,我知道一个写作者写出一篇好作品有多么不容易;虽然在现时代,一个作家或者诗人的写作动机往往包含了可疑的成份,但正是由于这些缤纷的文字,使得我们的生活显示了温馨、浪漫和自由。相对于大学里所谓的学术写作,即使他们生产了足够多的文字垃圾,也比前者要真实、富有的多。我尊敬他们。在年少时节,当我为他们的文字着迷,又惭愧于自己写不出如他们一样的漂亮诗句的时候,我还迷信的认为,他们一定拥有与众不同的长相和气质,比方,他们有一个宽阔、明亮的额头,有一双钢琴家那样修长、白皙的手,有一对忧郁、感伤的眼睛,等等。我记得在大学里,有一次见到一位非常著名的歌手,当大家坐在一起谈论艺术的时候,这位歌手忽然放出一颗响亮的屁来;依我们的日常经验,当众放屁通常会被认为是缺乏礼貌、举止粗俗的表现,但因为是歌手的屁,大家虽然吃惊,却也很快原谅了他的这种举动――也许他有些难言之隐,不是故意如此的。不过令我惊奇的地方在于,当歌手放出这一颗响亮的屁之后,他居然看上去神色自若,就好像这颗屁与他没有关系一样。过了不久,大约是十分钟左右,我们听见,歌手的屁股下面,又传来响亮的声音,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歌手从来就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也许他认为这是某种再寻常不过的习惯而已,就像我们有时候会打喷嚏、咳嗽一样。同样的情形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们肯定会斥责他的粗俗,但是对于一个著名的歌手,我们则采取了一种非常宽容的态度。他唱的歌曲是那样动听,打动了我们内心柔软的部分,他当众放不放屁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甚至推测,正是由于他对于当众放屁一类的事情等闲视之,才使得他的歌声如此婉转动人。我在若干年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看来,当年的念头太过于荒唐,因为真相并非如此,就我见到的许多艺术家,从长相上而言,并无太多过人之处,相反,他们中的大部分,状貌猥琐,面色无华,实在是庸常无奇;像痖白这等既能做狐媚文字,又有倜傥俊雅容貌的写作者,其实凤毛麟角。所以,歌手当众放屁,应该算是他的缺点才对。我们之所以采取宽容的姿态,其实表达的是我们对于艺术的敬畏。无论如何,艺术包含了人生的智慧。 
  另外,关于文学式微的说法也站不住脚。我们这样说,也许是因为我们对于文学了解甚微;当你和他们面对,你就会知道,越是在纷纭年代,他们就越是痴迷于艺术的诱惑;文学不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逐渐萎糜,而且它的繁殖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那天在我到达“艺人酒吧”之前,痖白在一家很大的书店里参加了签名售书活动。他的这些文学界的朋友也出现在书店里,以壮痖白的声势。痖白也希望我和他在一起,我也的确有参加的念头,但是由于我要上课,所以没有去,不过我答应参加他的朋友们的沙龙。在某种程度上,我对于痖白的写作保持了另外一种观念,也许这种聚会可以给我提供某种陈述的机会。售书的的场面一定非常热闹。在我赶往酒吧的路上,我买了一份当天的《城市晚报》,在醒目的位置,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痖白签售《城市的情人》,数千读者掀起抢购风潮本报讯 今天,以写情色小说蜚声文坛的著名作家痖白先生,在本市最大的××书店,为其新书《城市的情人》进行了签名售书活动。这也是痖白在本市书店第三次与读者见面。同时参加本次活动的人士,还有本埠文学界的名流××、××等。数千热心读者聚集书店,现场一片混乱,书店的某些设施被拥挤的人流损坏,一些精装版本的书籍也被一些人乘机拿走,书店方面紧急之下,请来部分警察维持秩序。售书活动从上午9时开始,持续到中午12时。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读者得到痖白的签名,大部分读者未能如愿以偿,对此,书店有关人士承诺,将于近期再次安排签售活动。 
  本报曾经数次报道痖白这部情色小说的消息,据悉,该书自出版之后,在各地风行不绝,目前一直高居××权威机构的读书排行榜,印数已经超过10万册;该书以大胆、赤裸的男女情事描写赢得了巨大的市场,同时也受到某些文学人士的质疑。素有美男之称的痖白,也是该书获得成功的一个卖点,因为在近年来,美女作家层出不穷且广受关注,而美男作家则相对希缺,正好印证“物以希为贵”的道理。 
  报纸是上午出版的。也就是说,“新闻”早于“事件”。关于痖白的所有叙述,其实是报纸的虚构和想象;这些事情看上去比较奇怪,但是在事实上,许多新闻往往就是这样提前出笼的。报纸制造了某种生活场景,之后,我们沿着这种虚构的景象出发,也往往到达了那种情境本身――这两者的差别其实非常之小。所以,我们相信,报纸报告的是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它就是真相,只不过它提前了半天或者一天,仅此而已。 
  痖白站起来,把我介绍给在座的各位。他特别强调说,我是他的好朋友。于是他们纷纷站起来和我握手;很多人并不认识我,他们做出亲热的样子,只是出于客气。这时他们中的一位叫我的名字。原来是赵耳。本埠著名的评论家,痖白好友,某大学电子系老师。我们早就认识,一起还喝过酒,谈论过诗文。他颇为健谈,言词锋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容貌清秀,有一张孩子式的脸庞。我是喜欢他的。在所有的文学批评显得可疑的时代,他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判断,从不迎合。由于他的直接、不留情面和独立立场,他一方面在本地的文学界建立了良好的信誉,另一方面,也被足够多的写作者所仇恨和害怕。关于他的流言四处飞行,简直和痖白一样多。痖白的许多作品,就是由赵耳写的评论;在阅读和批评的过程中,他们彼此欣赏,发现了对方具有而自己没有的好的部分;比如,赵耳感受到痖白拥有的狐魅一样油滑和闪亮的才气,痖白则感受到作为独立的力量存在的真实的评论。他们不仅仅互送恭维,实际上,他们有些时候在文学观念上有很大的区别。赵耳对于痖白的某些作品毫不留情,他尖刻、猛烈,足以令每一个阅读者为痖白的缺陷感到惭愧;而痖白则愤怒的指责赵耳妄图建立自己的话语霸权,强加自我的文学观念于别人之上。奇怪的是,这些正好是他们成为好朋友的原因。我从痖白的嘴里知道赵耳,后来在一些文学刊物上看到赵耳的评论。我感觉,赵耳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批评家。一个人,能够把评论写得如此漂亮,富于才情,其中的立场又显得如此稳固,让人无从批驳,真是非常难得。赵耳叫我坐在他身边。他的脸孔非常的红,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他给我倒了一杯啤酒。一个女人嘴里叼了烟卷,坐在赵耳的另一侧,一条胳膊搭在赵耳的肩膀上,看上去非常随便。她在昏暗的灯光里看我。必须承认,她的样子非常 
  性感。她举起杯子,提议要和我碰一杯。她的这种亲热的姿态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也许是因为我是痖白和赵耳的朋友的缘故吧。之后她提到,她读过我写痖白小说的那篇评论,很欣赏我的评论里语言的优雅和其中流露出的智慧。听了她这番言语,我更是受宠若惊,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一个漂亮的女人往往疏于读书,像她这样不仅读书,而且提出如此深刻见解的女人,实在不多。赵耳大约看出来我的惊讶,他说,她就是著名的美女诗人×××。 
  啊,久仰久仰,我虚伪地说。但是说实话,我此前只是听过她的名字,并没有读过她的作品。在我看来,一个长相漂亮的女诗人如果非常出名,而我们却没有读过她的作品,就难免会让人怀疑她的诗人的身份;我知道这样的念头有些无聊,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这样认为。 
  赵耳建议说,我有空的时候可以给她写篇评论,她虽然是美女,诗写得还是不错的。――至于坊间流传的版本,他认为并不完全可信。 
  坊间版本?我说,坊间有什么版本? 
  你坏死了,女诗人打了赵耳一拳,她说,赵耳,你怎么这么坏,原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赵耳哈哈大笑。我注意到,赵耳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平时是鄙薄男女之事的,他甚至还提到过和女人交往要发乎情,止于礼,可是在此刻,他给人的印象就有些风流了;他和女诗人的关系看上去非常亲昵,而他坦然受之,这不免令人想入非非。也许是由于他喝了酒的缘故吧,或者是他本来如此,只是我们缺少了解而已。 
  赵耳和女诗人近乎挑逗的姿态引起了一位老作家的注意。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在和另一位诗人讨论某个问题,其实他的眼睛一直在留意着女诗人的一举一动。他对于她的这种放荡的样子很不满意。于是他突然用很大的、几乎像是尖叫的声音对赵耳说,你在一篇评论里把我和××相提并论,我表示强烈抗议,请问,你凭什么要把我和他拉到一起? 
  这位老作家大约五十来岁,最近出版一部名为《我的风花雪月》的纪实小说,对于婚外恋现象进行了研究,据说很受中年女性的欢迎,某个电视剧制作公司正在准备将他的小说拍成电视剧。他的一张脸保养的很好,透出健康的光亮,只是头发过于稀少,大约有数根头发非常精心地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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