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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神话-陈世旭-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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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先前的剧团舞美到底比他的乡党高出一筹。他注册成立了“莲山艺术团”,不知从 什么地方找来了一群黑脸男女表演“上刀山下火海”。“下刀山”就是在空场上立起一架三 十几米高的梯子,中间的梯级是刀口朝上的锋利钢刀,让人赤手赤脚爬到顶又爬下来;“下 火海”就是伴以歌舞,把熊熊燃烧的火把吞进口里,塞进裤裆。吞完了,塞完了,火把旺炽 如初。又找了些精壮汉子和妙龄女子来表演蛇艺:壮汉们让上尺长的蛇从鼻孔钻进,再从腔 钻出;或把一米多长的蛇吞进胃里,吞到蛇尾仅剩一、二寸时,再扯出来。蛇身满是泡沫状 的胃液,吞蛇者则双目鼓突,酸泪满眶。美女们则与毒牙狰狞的蛇亲吻,或赤裸着与斑斓巨 蟒同睡在一个狭长的玻璃罩里。 
  最绝也最招惹人的就是人妖了。 
  善能带着方肃他们进来的时侯,赶上了今天头场演出的尾巴。 
   
  五十八 
   
  一个高挑丰满的女人,袅袅地扭着腰肢,在台子上款款倘佯。她穿着几近透明的背带裙 ,耳环、项链以及高耸的文胸上的饰物像宝石一样闪着熠熠的光芒,面部的妆化得很浓,眼 睫毛显然是贴上去的。她拿着无线话筒,微微低了头,若有所思却又左顾右盼地用尖细的声 音唱着一支凄凉哀怨的小曲: 
  月儿弯弯照九洲,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高楼饮美酒, 
  几家流落在街头。 
  依呀呀得喂声声叫不平, 
  何时才能消我的那心头恨。 
  唱到最后一句,她柔柔地抬起那只不拿话筒的手,随着一挺胸,一扭臀,一跺脚,兰花 指朝前一点,戛然而止。无限的惆怅幽怨随即散开,收到很好的煽情效果。 
  “唱得好不好?” 
  她头依旧低着问。 
  “好。” 
  底下一片迟疑杂乱的回应。虽然先到的人并非没有精神准备,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那声音 的突然改变。那是一个虽然娘娘腔却地道的浑厚的男声。这声音从一个看上去同样地道的女 人口里发出来,让头次看人妖表演的方肃吓了一跳。 
  “你们真的喜欢我?” 
  台上的人妖继续作态。 
  “喜欢。” 
  底下又是一片乱喊。 
  “真要喜欢,为什么不上来亲亲我?唔?这位,这位先生,我刚刚唱歌的时侯,你一直那 么淫荡地看着我,现在,我要满足你,请上来,给我一个拥抱。” 
  坐在第一排的那个被人妖盯住的田人,在大家的嘘声、喝采声、鼓动声中站起来,跌跌 撞撞地走上台去。他比台上的那个人妖至少矮半个头,他慌慌张张地伸出双臂合抱了一下人 妖的腰,就扭头往后缩,却一把被人妖抓住: 
  “你这是拥抱吗?像是吃奶嘛。” 
  全场一片哄笑,那个男人狼狈不堪逃下了台子。 
  “对不起,开个玩笑,希望没有伤害到这位先生的自尊。希望这位先生以及今天在场的 所有先生今晚都能搂着一个如花似玉、温柔多情的真正女人,做一个好梦。希望各位的好梦 常在。” 
  她的发音是很纯正的普通话,语调和节奏则带着港台式的温软儒雅。如果排除了扭曲的 变性的成份,那声音是很打动人的。 
  “大家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我说到了‘吃奶’,你们一定没有注意,可这却是我心里的 最痛。我有女人的乳房,却不会有母亲的乳汁。我们这种人,说得好听一点,跟菩萨一样,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在国外,叫‘人妖’,在这里,叫‘变性人’。我不知道,我也无 法统计,我们国家有多少变性人,但我知道,我们是一个群体。我们这样的人,这样浓妆艳 抹地走到街上,回头率一定是很高的,但那并不是因为我们出色,而是因为我们怪异。人们 是因为好奇,才注意我们,就像你们今天来这里一样。你们并不欣赏我的表演,你们只是来 从我们的怪异里寻找开心,寻找满足。你们回去可以跟你们的亲人和朋友说:我看到了人妖 。我不知道你们还会说些什么,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希望你们不要过分地丑化贬低我 们。 
  “是的,我们的确怪异。从很小很小开始,我们就因为手术和药物的作用,把头部以下 变成了女人的身体。可我们曾经作为男人的一些特征,还是隐约可见。你们看我的颧骨,高 高的;我的肩,宽宽的;我的手和腿的骨髂,大大的。可是,你们看,我的喉结却没有了。 无论用男人的声音还是用女人的声音说话、唱歌,都很吃力。另外,为了要保持女人的体态 ,我们得不停地依赖药物。一旦停止了药物,我的胸脯就会变得跟各位先生的一样平坦。 
  “有人问过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们?我说,我不知道。在我还不能决定自己一生的时侯 ,别人已经让我这样了。有人问过我,你们不能跟男人一样也不能跟女人一样享受,你们的 收入又很高,你们赚钱做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也许,我该把我的收入奉献给生育过我的 父母,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是被出卖的、 被拐骗的、还是被遗弃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侯,去了异国他乡。有人问过我,你痛 苦吗?后悔吗?我说,我不知道。痛苦有什么用?后悔又有什么用?什么都不能改变了。我只能 说,如果我再生一次,如果可以让我来做决定,我肯定不会选择现在这样。我不知道我其他 的姐妹是怎样想的,我想的就是这样……” 
  “她说的都是真话么?” 
  李木子问那位前剧团舞美现莲山艺术团老板。善能领着一行人进来的时侯,他就迎了过 来,一直陪着。 
  “是真话。” 
  老板很肯定。他这次请来的两个人妖是西双版纳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先前都在泰国,因 为年纪偏大,有些不好混了,就设法向国内发展。两个都是华人,祖籍在北方。小时侯不知 怎样给弄出去的,在外面受了很好的华文教育。人妖是很惨的,命短,三四十岁就完全衰老 了。 
  “他们自己知道么?” 
  李木子颇有些震动。 
  “怎么不知道。” 
  老板也有些动容。 
  “那他们岂不是视死如归?” 
  李木子困惑地眨巴着眼睛。 
  “这也是我让他们在庙门写那幅对联的缘由。” 
  善能插进来:“世人出来都是来寻快活的。没有快活事,何苦来。但寺庙总有界限,诲 淫诲盗的事自不可为。法如寺里的这些表演,让人图个稀奇,也能得益其处,只看各人的智 慧怎样了。” 
  刚才他们一行进门前,在那幅对联前留连议论了一会儿,当时只觉得那里面暗藏着对幻 空那股保守势力的批评。现在想来,也包括了从禅理上阐发这里的“艺术表演”的意义,或 者说是为它辩护的意思。 
  “难怪说处处都是道场。” 
  李木子似有所悟。 
  善能点头说:“李老师也颇有悟性的啊。” 
  真正被深刻震动的是方肃。 
  一个人能这样从容地面对自己的悲痛,甚至竭尽全力地将这悲惨加以精美的包装,表现 和出卖这悲惨,这是因为麻木,还是因为无奈呢?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那个创造了变性 文化的国度,同时是一个崇尚佛教的国度。倘妄加揣度,他们是不是真的从所崇拜的神像而 引发了对变性文化的联想?佛教对生命其实充满了矛盾,它极端地重视一切生命,却又同时 把生命仅仅看作幻觉,从而抹去生与灭的界限。但正是这矛盾,形成了一种统一,使人在生 的苦难中感受到灭的平静。 
  这就是所谓超脱了吧。 
  方肃忽然觉得眼前的什么地方突然绽放出一束光亮,只一闪便倏尔消逝。他马上明白, 这也是一种幻觉。他并不相信所谓的大觉大悟。 
  但是他应该平静地接受现实。 
  生活已无法从最初的出发点重新开始。一个人在同一条河里不可能两次涉足。他只有接 受因果。只有认可他一手铸成的一切。他的最后一段业缘已被割断。不再有夏天天,不再有 小玉,也不再有朱慧了。剩下的只有一个由法律形式确定的“家”。他不必再在爱情、仇恨 或者其他只会带来烦恼的非分的选择之间彷徨了——不管是偶然的还是牢靠的,也不管是好 是歹,反正他不会再置身任何情感的漩涡了。 
  出法如寺,方肃忽然发现对面山坡下有一条上山的石阶路,路口有一块指示牌:寂照老 和尚纪念堂。 
  方肃也不同其他人打招呼,穿过刚看过演出散场出来的嘈杂人群,走上那条石阶路。这 条路显然少有人来,石缝间长满了草。 
  后事永远是办给活人看的,其实与死者了无关系。尽管寂照在遗嘱中再三叮咛,他死后 人们只要将他掷身江河,便可了事,但他的后事还是办得极其隆重。在可以从山门一侧俯视 整个普济丛林的地方,建了现在的这个纪念堂。纪念堂一进几重,前有长廊,两端的廊亭各 有一碑:一是《寂照和尚事略碑》;一是《寂公遣嘱碑》。大堂上的木质玻璃罩佛龛里,供 奉着寂照老和尚塑像。两边的联语写着:“寂空悬空月,照海现金身。”后院便是寂照老和 尚的舍利塔。当初寂照化身开窑时,得五色舍利百余粒,晶莹剔透,光灿夺目。他的骨灰也 没有送去喂鱼,而是奉安于塔中。 
  整个纪念堂,规模庄严雄伟。屋顶是仿宫殿式重庑双檐,全部覆盖金黄色琉璃瓦。屋脊 中央是一二米高的上彩净瓶宝物,所有戗脊各有飞龙造型。所有的碑龛边柱、门窗外壁,到 处是精雕细刻的上彩花鸟的吉祥浮雕。廊亭顶屋内板上画满了祥龙吉凤图像,守护着整个庭 院的则是姿态狞猛的青田寿石石师。 
  所有这些,对寂照来说,不光是毫无必要,其实也是一种背离。纪念常的一个佛龛里, 青石板上镌的寂照法语里有这样一篇: 
  谨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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