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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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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上来了?云锦书的心几乎就要蹦出喉咙。扭头回望,后面火光摇动,十几骑正穷追不舍。

  相隔极远,云锦书仍一眼认出了那冲在最前面的男人。心直往下沉……

  连冀,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云锦书……」连冀愤怒的大吼宛如负伤猛兽发出的咆哮,撕裂了浓黑夜幕。「你给我停下!」

  停下?怎么可能?云锦书恍惚地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令他窒息的华丽牢笼里出逃,即使死,他也不想再回去。

  用力一甩马鞭,坐骑吃痛,一声悲鸣,撒蹄奔得更快。

  眼见云锦书非但没停,反而头也不回地快马加鞭,离自己益发遥远,连冀终于惨声长笑,提箭拉弓。

  箭头瞄准的,是云锦书。

  「别怪我!」他轻轻地自言自语。弓开满月,长箭厉啸破风,在月夜雪色里划出道森寒弧光,直射云锦书左腿。

  听到箭矢声响,云锦书疾驰中刚回头,左腿传来阵剧痛,已被一箭射中,血珠四溅,衣摆须臾便被染红。

  他再也夹不住马身,摔落马鞍。眼前晃动的,尽是连冀狂怒受伤的神情。

  连冀和护卫们很快追将上来,团团围住了云锦书。

  「为什么要逃走?」

  连冀跃落马背,揪着云锦书的头发将他拖起。双眼在火把光焰里隐现血丝,紧盯云锦书苍白失血的脸,咬牙道:「还拿具尸体来唬弄我。你以为,我会连你的身形都分不清吗?云锦书!我说过,你再背叛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你。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云锦书腿部痛到接近麻木,可听到连冀的责问,他忍不住好笑。

  那层已经再也遮掩不住什么的纸,终于要由连冀来捅破了么?也好。他和连冀,都已伪装得太辛苦、太累。

  数月的温柔以对,终究不过是一场幻景……

  「连冀,被逼的人,是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笑声。

  「庄主!」贺昌惊呼。

  连冀充耳不闻,反手又是一巴掌。

  他盛怒之下,出手早没了分寸。云锦书两边面颊顿时肿起老高,几点鼻血滴落衣襟。贺昌瞧不过,拼着被庄主责罚,他下马拉住连冀高高扬起的手掌,替云锦书求情:「庄主,你再打下去,云先生就没命了。」

  「滚开!」连冀一脚踢开贺昌,神智却总算清醒了些。面对已快晕厥的云锦书,他高举空中的那巴掌终究没有落下去。

  牙根咬得咯咯作响,他蓦地抱起云锦书翻身上马,勒转马头一振缰绳,放蹄疾驰。

  贺昌艰难爬起身,捂胸上了坐骑,跟着众人一起返回飞鸿山庄。他心头,为云锦书充满担忧。

  庄主专宠玉珠时,他也跟庄中其它人一样,认为庄主已经对云锦书失去了兴趣。可玉珠的下场,足以让所有人明白,云锦书才是庄主心里最重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庄主自己尚未察觉,他这个跟随庄主多年的近侍却早看出,庄主早已深陷情网,眷恋上了那个清雅的云先生。否则,也不会因为云锦书的潜逃大发雷霆,乃至暴怒失态。

  然而爱之深,恨之切。他不敢想象,庄主这次会如何处置云锦书。只望庄主千万别因一时气愤铸成难以挽回弥补的大错……

  ◇◇◇

  连冀一行人赶回飞鸿山庄时,灰蒙蒙的天边已透出鱼肚白。山庄火势已被仆役们扑灭,书剑楼烧毁了大半,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焦味灰烬。

  云锦书被推进了森严阴暗的刑堂。没了连冀的扶持,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冰冷冒着寒气的地面上。

  左腿伤口还在淌血,一丝一缕的血线,缓慢晕染了他周围的石砖。

  他低垂头,听着山庄中人陆续进入刑堂。心头,没有惊恐,反而格外地平静。

  这次,连冀大概无法也不愿再袒护他了吧。

  他闭目,无声轻笑。死了,也就永远地解脱,从此不用再受连冀的纠缠……

  「敢问庄主,您打算如何处罚此人?」奚远流尖锐苍老的声音在空阔的刑堂里嗡嗡回响,隐隐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属下早就说过,此人对庄主有异心,留不得,庄主却偏偏被他迷惑。要不是属下发觉他这几天举止异常,叮嘱护卫多加留意,发现今晚马房里少了匹骏马,及时禀告庄主,就被他逃了。」

  云锦书木然。早知道这奚总管和毕总管十分不满他的存在。找来死尸,助他潜逃,暗里命那壮汉取他性命。一边又去向连冀告密,此刻又执意挑起连冀的怒火,想借连冀的手除掉他。

  即使他现在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

  连冀端坐在刑堂正中的黑石椅中,一直凝注着云锦书的背影。俊魅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庄主?」看见连冀仍没有反应,奚远流暗中朝身边的毕天青使了个眼色。

  毕天青会意,大声道:「云锦书劫走山庄财物在先,害玉珠夫人掉了胎儿在后,如今又残杀庄中仆役,纵火烧楼。按庄规,早该处死数回了。请庄主下令。」

  连冀依旧没有出声,狭长的黑眸却越发冰冷。

  奚远流和毕天青对望一眼,紧逼道:「庄主,您再纵容庇护此人,难平庄中人心啊,庄主……」

  「够了!」连冀终于怒喝。手掌猛地握紧,石椅一侧扶手发出阵轻微爆裂,随后化为齑粉,自连冀指缝间簌簌飘落。

  刑堂上,诸人噤若寒蝉,只听到连冀压抑的沉重呼吸。

  等胸口惊涛骇浪般翻涌的气息逐渐回复,连冀缓缓站起身,走近云锦书,看着他。

  长长的黑发掩住了云锦书的面容,垂拂在伤口流出的那滩血泊中,宛如最鲜丽夺目的红色里染上了浓墨,凄艳而妖媚……

  白衣上溅开的点点血渍,更像极了那个飞雪飘零的清晨,书剑楼下盛开的灿烂红梅。

  那天,云锦书就伫立梅树旁,出神地仰望天穹。

  而他,静静地站在一边,凝望着云锦书……

  那一刻,美丽得如梦如画,让他不忍惊碎那沉醉在风雪中的人,只想长长久久地看着,将之深印进眼瞳中……

  连冀喉咙里挤出声低笑,蓦然伸手,拔下了云锦书腿上的箭,带起串血珠。

  皮肉被撕扯的剧痛像电流传递了全身,云锦书身上每丝肌肉都在剧震。他死力咬住牙,不让自己呼痛。听见连冀冷酷不带丝毫情感地下着命令:「拿鞭子来。」

  奚远流和毕天青大失所望,可又不敢再惹恼连冀,悻悻地叫弟子呈上刑鞭。

  ◇◇◇

  乌黑粗长的皮鞭入手,连冀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一阵,才抬头。

  云锦书已经被刑堂弟子拉高双手,凌空吊挂在刑架粗重的铁链下。

  黑发遮掩下露出的脸,苍白而脆弱,如一碰即碎的冰玉。

  连冀走近,平静无起伏地道:「云锦书,这是你背叛我,从我身边逃走应得的惩罚。」

  他用力一甩手腕,皮鞭「啪」地,狠狠抽上云锦书。鞭梢划过半空,飞起血光。

  云锦书周身似遭雷击,猛烈牵搐。火灼一样的刺痛就从鞭子抽过的地方迅速蔓延到每一寸肌肤。

  他从被冷汗浸湿的发帘间勉力看出去,连冀的脸,冷峻如铁。

  连冀,想亲手杀了他吧?

  他突然想笑。第二鞭随之落下,他头脑轰然一震,几乎就此昏厥。

  发黑的视线里,男人面容扭曲着,半点也不像那个情意绵绵凝望着他,为他吹笛寄情的人……

  落在他额头、眉眼的那无数个轻柔若羽的亲吻,什么时候,变成了粗长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血肉?

  一切,都似个绝妙的讽刺。而他,竟然还曾为那深夜枕畔的声声呢喃动了心……

  ◇◇◇

  鞭声厉啸,闻之令人颤栗。

  雪白的衣衫上很快映出纵横交错的血痕,触目惊心,却更激起了连冀心底的嗜血残虐。

  目光越来越冷,出手也越来越重。他已经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只知道使劲挥舞着皮鞭,想毁灭眼前那个令他心痛欲裂的罪魁祸首。

  他已经一再退让,容忍着云锦书的欺骗,为什么云锦书就是不肯接受他?不肯爱上他?把他的真心视若弃屐?一次又一次地想从他身边逃离?

  殷红的血,随鞭梢四散飞洒,落满了青砖。

  连冀再一鞭挟怒挥出,却被突然跃到云锦书身前的人挡下。

  贺昌胸口结结实实挨了那一鞭子,皮开肉绽,鲜血长流。他紧捏住皮鞭,忍痛下跪道:「庄主,请住手。云先生他快不行了。」

  连冀陷入狂乱的心倏地一静,望向刑架。

  白衣已成了血衣,支离破碎地挂在云锦书布满鞭痕的身躯上。血正沿着云锦书的身子婉蜒流,滴滴答答,在云锦书脚下砸开无数小小的血花。

  云锦书的嘴唇,也早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鲜红的唇,衬得脸色更显灰白,死气沉沉。

  眼睫无力地垂低,在鼻侧留下两抹泪痕般的淡色阴影……

  「……锦、锦书?」心脏都被那种濒临死亡的颜色攫紧揉捏,连冀怔怔地瞧着,忽然抛下皮鞭,拂开还跪伏在他脚边的贺昌,冲向云锦书。

  皮肉翻绽破裂的胸膛下,云锦书的心,微弱地轻跳着。

  连冀用尽所有力气,牢牢地抱住云锦书,仿佛只要一松开,他就会失去这个奄奄一息的人。

  「大夫……快去叫大夫!」他把脸埋在云锦书胸口,嘶声喊。

  贺昌忙大声应了,撒腿飞奔出刑堂。

  ◇◇◇

  这一顿鞭刑,几乎夺走了云锦书的性命。

  「庄主,云公子不是习武之人,经不起这等酷刑啊!唉,药煎好了,我会送来。这段时日,庄主您就让云公子好好养伤,莫再折腾他了。」谢大夫摇头叹息,收拾起药箱告辞出门。

  连冀木然坐在床沿。

  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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