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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丛维熙-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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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打断了他的话,主动自我检查说:“最近麦收挺忙,我们已经停止了这种活动。唱 旧戏是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我们今后不再演唱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偶尔唱唱也没甚问题。”陈大琪坦诚他说,“咱不认为那就是 为四旧招魂,旧京剧是中国的古老文化遗产。我是想对你说说你的个人问题。”
  我的头嗡地一声大了起来,很显然中队是对我有了不好的看法;不然的话,陈大琪怎么 会说出“个人问题”来呢?!我的心狂跳了起来,等待着他对我的批评。
  “你知道我为甚让你当脱产的统计员吗?”
  我思考了一阵,没能回答出来。
  “你不同于别的右派的是,你是有写作才能的人。说穿了吧,我爱看书,便更看重能写 书的人。让你当统计员,是想多给你一点个人的时间,改造这么多年了,啥业务都得有个恢 复过程。可是我看你没有爱惜时间,娱乐归娱乐,你总不能舍正事而干闲事,你说我的话对 不?”
  我的脸顿时烧红了一片,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是的,我从来没有 想到陈大琪让我当统计员,是这么一番用意— 他很器重我,我是感悟到的,那昔日的一篇 千字小文,是他爱护我的机缘;但是我当真没有意识到他的用心良苦至深,竟然考虑到了我 的将来。我十分激动,在这种激动之下,我毫无遮拦地把我与山西作协的联系情况,一股脑 地都告诉了他。之所以如此,我确信陈大琪,是一个能交真心的劳改干部— 他与我昔日劳 改生活中相遇于营门铁矿的指导员曹茂林(见《走向混沌》第一部),相知于团河农场的董 维森(见《走向混沌)第二部)同属对社会有深刻洞察力。并真心爱护知识分子的干部。他 们在严肃的外表下,都深藏着一颗社会良心。陈大琪所不同于前两个人的是,他形象上并不 存在公安人员的外表(很少见他有穿警服的时候。我们初来时,还是残冬时节,我发现他常 常把手揣进棉袄袖口;但是那两只棉袄袖子不够长,因而总是有半截手腕裸露在外边),可 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陈大琪心里揣着的,是一颗金子般的心— 于是我便把我的 一切,都告诉了令我敬佩的他。
  “你怎么不早一点儿让我知道这些?”
  “因为这还是纸上谈兵的事,成功的系数很小很小。”
  “这是好事。为了这事,你更应该有几年的准备。”他说,“以后少唱京剧啥的,无论 是老戏和样板戏,都帮不上你的忙。统计室有笔有纸,常画画写写的,熟悉一下你的本行业 务。”
  “谢谢陈指导员。”
  “你放心,只要上边有令,中队绝不拦你。”
  当天晚上,我去给中队呈送报表的时候,特意把我与省作协段杏绵等同志的通信,带给 了陈大琪。他看完通信之后,咧俊他那厚厚的嘴唇,笑眯眯地对我说道:“还算我有眼力, 当时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将来国家还用得着。人家的信写得很诚恳,只要是省局松松口, 你还是有希望走的— 为这,你也要早做准备。咱也不帧为了个甚,见到有用之才,窝在这 伍姓湖里,就心里不是滋味。对张沪回北京治病的问题,也是我同意了的。对你也是一样, 上边有话我就放人!”
  他把段杏绵大姐的信交还给我,问我这儿有什么书,他想看看。我想了想只有雨果和果 戈里的两本书了。他问我有没有中国的什么小说之类的,特别是我写的书。我告诉他,我的 三本著作,都因为张沪的曲沃事件,留在曲沃了。他对外国的小说,没有多少兴趣,我便没 有任何一本书给他看了。
  当夜,我失眠了。使我怦然心动的是,在伍姓湖我又遇到了一个像董维森那样的知音。 从表面上看,他是对我一个人的爱护;深掘开来,他是对整个落难的知识分子群体,流露出 的内心同情。再用宏观的视野去分析他,他貌似一个不谙时政的农民,但是他的内心却深谙 政治— 只是因为他头上顶着国徽,无法公开表示他对时政的看法罢了!在这个失眠之夜、 我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我之所以独居一个窑洞,而没有想到利用时间,还是基于对时政的失 望和对自我缺乏信心。当邓小平复出时,我曾在内心为之振奋— 尽管在五七年反右时,他 是中央反右领导人之一,但是历经“文革”的磨难,我想邓总会对几十万知识分子在五七年 的中箭落马而有所反思。哲学家尼采说得好:只有下过地狱的人,才最知道如何去建造天 堂。邓“文革”中被打翻在地,我虽然没有把他视若彭大将军;但他的魄力与铁腕,在中国 政坛上似乎是无人可以与之匹敌的。可是好景不长,毛不过才用了他一年光景,便又把邓小 平再次打倒— 国家没有希望,个人的希望又在哪儿?!
  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之际,我忽然想起姜葆琛君对我的赠言,他说天快亮了,就是在于 物极必反。我目前的生活与学习条件,是过去任何时候所没有的,我的生命还要浪费到哪个 时辰?绍棠来信中,也曾提及到要储备一些作品,我每天用早已升了天的吕布、罗成、苏三 解忧,就能真正无忧无虑了吗?!在这一夜,我下定了决心,要练练笔了— 不管是在劳改 农场呆下去,还是调离这块土地,我都有必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包括我早已死去了的文学 生命!
  国家还处于“死门”紧闭的状态,在这个难以忘却的夜晚,我在失眠中寻找着自己的 “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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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节 无水的干湖与有水的深井
  我是用薄薄的几片艳纸、在那间属于我的窑洞里,开始了我17年后的笔耕的。首先涌 进我的创作天地的是昔日我在团河农场劳改时;那两只被异化了的白天鹅。当时在我们的园 艺大队队部,有两只被劳改干部剪去了一圈翅膀的白天鹅。
  它的故乡在东北的兴凯湖。那儿劳改农场的头头,不远千里把它送到了北京近郊的团 河。天鹅本是鸟类中最为温驯的动物。早年我当记者在北大荒采访时,当地的老猎人告诉 我,它不仅仅天性柔顺,而且绝无其他鸟类互相格斗的恶习。但是在劳改队的这两只天鹅, 在劳改干部的调教和劳改人员的挑逗下,渐渐失去了它们原有的本性。不知它是怎么养成区 分两种人员的本领的——我们劳改成员,偶尔去大队部办事时,那两只美神便立刻变成了凶 神,扑打着飞不起来的双翅,主动向我们发起进攻。这件事儿,对我的刺激极大,那美神何 以会变成了一只长翅膀的“狼狗”?
  非常有喻世意义的是,有一年的春天,天上的一群白天鹅,由南方北去。当它们飞到同 类窝居的上空时,便缠绵悱恻不忍离去。当时中国还没有爱护鸟类的意识,一位农场吵长, 开枪射落了其中的一只,按着人们的一般思维模式,把受了伤的那只天鹅,放到它的同类中 去豢养,一定能把它驯化成地上的地鹅。谁知,事与愿违。第一,那两只早已异化的同类, 对这个外来的天鹅成员并不友好,它们把它视若异类;第二,那只天上的美神,拒绝接受进 食,直到绝食饿死。由这两只白天鹅,我联想起昔日北京大学西语系讲师黄继忠,他在被划 为右派后,因老婆离婚几个孩子没有收养人,黄只好将其带进了劳改队——那可怜的孩子, 也像那两只白天鹅一样,经受着环境造成的另一种异化——我便将那几个娃儿,浓缩成为一 个,并与白天鹅写在了一起。这就是后来在80年代获全国中篇小说奖的《远去的白帆》最 早的雏形(小说问世后,当时已是北大西语系系主任的黄继忠,曾先后给我来过两封信,表 示他对一个中国作家勇气的敬意。之所以如此,因为这篇东西,先后经《人民文学)和《十 月)两大刊物的审读,都因其政治内涵而未能披露。后来巴金及其女儿李小林路过北京,拿 到《收获)上发表了)。
  若不是当时发生了唐山大地震(1976年7月28日),我的那篇小说,就在窑洞中完成 了——唐山大地震的消息,使我的小说写作中断了,因为这个自然灾害太刺激人的中枢神经 了,它迫使有良知的中国人,把视线的焦点立刻转移到了中国那雪上加霜的政局。记得在唐 山大地震后的第三天,陈大琪把我找到了他的办公室,面色严肃地对我交代了一项紧急任 务:山西发下来通知,每个单位都要有专人负责关注震情发展。我们的中队院外,有一圆口 形的水井,要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去丈量一次井水的升落情况,并每天作出记录,向中 队汇报。
  伍姓湖学大寨学得干了底儿,但是那口井的水,却根深很深。每天早上,劳改成员们还 没起炕时,我手拿一卷米尺,到井边伏下身子,把井水离井口的高度记录在案;晚上,我手 拿着一只电筒,再重复一遍早上干的工作。量完之后,我要到陈大琪屋子里去当面报告水 情。有一天,他忽然让我在屋内坐下,并关上了屋门对我说:“你看,是不是要发生地 震?”
  我说:“水位没有什么变化,我看不出有这种迹象。”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像并没留意我的回答。
  “咱是说……是说……别的地震!”他转了又转以后,终于道出了他的担忧。
  我最初以为他说的是别的地方要发生地震,但看他神色饱含着惊恐的样子,我立刻意识 到了这是一句隐语——它一语双关,随便别人作出什么解释。当时正是“四人帮”登基夺权 到了急不可耐的时刻,这句话的政治含量,显然是超常沉重的。我惊愕地低下头来,一方面 对陈大琪忧国忧民的心肠,十分敬重;另一方面,我也怕错误地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回答 他的话时出什么问题。思索再三,我说:“地火岩浆形成气候,别的……别的……地震,也 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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