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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我们要拔除自然的野草。野草不是绿色的么?
我几乎每天都要走在成都的红星路上,见证着野草们同水泥的斗争。在原成百光电大楼位置的那块巨大的拆迁后待建的土地上,野草们欢快地疯长,八月,裂叶牵牛开出了蓝紫白色的大花朵,野苋菜和灰绿藜几乎长到了一个成年人那么高。而在红星路上水泥的夹缝中,同样生长着的野苋菜却不足5厘米。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这些“侏儒”野苋菜已经开始结子,准备播散新的生命!
野草有顽强的生命力。人工草坪中,为了对付割草机,它们会长得很矮小。为了对付除草剂,它们与那些人工草保持同科。每看到它们,我有一种欣喜。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人工永远无法去除的生命,在水泥的最细小的夹缝中都能生存。并且按照上帝的安排,完成自身的轮回。起初,我大惑不解,哪那么合适,将好有一粒种子被吹到了这里。后来才明白,土壤蕴藏丰富的生命,因为其中有无数植物的种子,只要条件适宜,它们就会破土而出,否则,它们会等待、等待再等待。马齿苋可以等30年,野燕麦可以等73年,萹蓄可以等400年,鹅肠菜可以等600年,狗尾草、龙葵可以等739年,而俗名灰灰菜的藜愿意等上1000年!每有一块土地被水泥封住,就有无数生命陷入黑暗中。但我相信水泥不会封住未来,总有一天,土地会复原,会迎来顺畅的呼吸!
白乐天诗云“世间少有别花人”。一千多年过去了,情形依然如此。一般人对野花野草浑然不识,也漠不关心。一逢“劳动日”之类,便以拔除野草杂草为荣。事实上,城市的绿色风景需要野花野草的参与,欧洲一些国家早就提倡保留野生植物作为城市自然景观,所谓生态城市而无成片成片的野花野草,就是一个笑话。不需要特别的照顾,野花野草以自然选择的方式生存成长,是真正的生态性植物群落。且美丽又不失野趣。
成都报业的停车场是一块很大的没有封水泥的空地,土地裸露,野花野草随处可见,特别是老墙根一带,确如鲁迅先生所言,有“无限的乐趣”。大方的商陆、最有菜感的黄鹌菜、野气十足的小蓬草、一头白絮的野茼蒿、强劲的反枝苋、低调的凹头苋、默不作声的马唐草、神秘的香附子、四处乱窜的篱打碗花、招摇的狗尾草、挺立的牛筋草和逮谁缠谁的老鼠拉冬瓜等,形成了一个丰富多元的自然野地世界。只有这样的世界才能引诱各种昆虫和小动物来栖息、潜伏,在秋天,或高声喧哗、或浅吟低唱,奏出一曲自然的乐章来。
苦菜花开遍地黄
酸甜苦辣,苦也是一种滋味。小时候厌恶吃药,被父亲捏住鼻子灌,滋味很不好受,虽然那药片裹了糖衣,终究还是苦。没有小孩子不厌恶苦,所以不明白大人何以那么爱吃苦瓜。稍长,帮母亲做饭,破开苦瓜,抠出苦瓜子,觉得满好玩儿,因为苦瓜子实在是好看呢,慢慢的,可以吃苦瓜了。1970年代,有一阵搞“忆苦思甜”,苦瓜又不算是“苦”的内容,甜东西好找,能吃的苦东西可不好找。终于还是有人找到了可吃的“苦”,那苦,透彻骨髓。现在想起来,那是苦菜的苦啊!
记得一部电影《苦菜花》,更记得那电影插曲:“苦菜花开遍地黄,乌云当头遮太阳,鬼子汉奸似虎狼,受苦人何时得解放……”电影是黑白的,我对苦菜花没印象,光记着乌云了。这首歌是唱《谁不说俺家乡好》的王音旋唱的,声音高亢,有种凌风峭
立之感,苦菜应该是在这种气氛中成长的吧?王音旋是彭丽媛的老师,彭丽媛也能唱民歌,但怎么也唱不出那种“凌风峭立”的感觉,估计能唱“苦菜花”的人不会再有了。
苦菜在北方很出名,多有文章纪念,在南方则少有人提到。写野菜很出名的如周作人、汪曾祺先生,在他们的同题散文《故乡的野菜》中,都没有写到苦菜。周作人是绍兴人,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皆南方人也。苦菜是最著名的救荒野菜之一,对待它,何以南北有别呢?没有细想过。
成都的郊野,随处可见苦菜:中华小苦菜、长裂苦苣菜、抱茎苦菜、苣荬菜等,种类很多。就是在红星路上,水泥的夹缝中,偶尔也能碰到苣荬菜。因为,只要有点湿润的土壤,它就能舒心地生长。苣荬菜身姿舒展,叶片较大,比较惹眼,人们又叫它“牛舌头”“苦麻子”。谢天谢地,我们成都人一般不识“牛舌头”,也没有吃野菜的癖好,它们才得以公然在我们眼皮底下招摇。在北方,有些地方的苦菜已经被人挖光了。呜呼哀哉。
苦菜其实是一种美味,关键是看你怎么个吃法。“忆苦思甜”的吃法,就是把苦菜拿来白水煮了吃,要的就是那种苦死你的味儿,好让你恨死了“旧社会”。正经的吃法当然不是这样。
经典的苦菜吃法是生吃。选出嫩嫩的苦菜叶,反复清洗干净后,晾干水汽,即可生吃了。北方人一般是裹黄酱吃,我们四川人嘛,按照凉拌菜的手法炮制就好。吃起来生脆,鲜香,先苦而后有甜。另一种是熟吃,可以在开水里汆过后,滤去水,然后炒食;也可以和肉一起剁成馅儿,包包子或包饺子。吃起来有那么一点点野香,风味绝对独特。苦菜也是可以用来做汤的,但要先在开水中汆过,然后漂洗几道,才可以。这样做出的汤,清香微苦,初夏时节喝着,去燥气火气油气,安神醒脑。配合一个好的午睡,很是享受。
我们中国人很早就认识苦菜,《诗经》有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荼,就是苦菜。《诗经》的这几句很有点意思的,所谓“荼毒生灵”,苦菜是背了恶名的,但它确实苦。“其甘如荠”又如何解释呢?先苦后甜,苦中有甜是也。不过,三国时代的陆机在《毛诗草木鸟兽鱼疏》中说苦菜:“经霜后味甜而脆”,似乎有点不对头。春夏之交是采食苦菜的最好季节,到了秋天,苦菜老了,变成了草,哪里嚼得动?陆机怕是在说萝卜。
大鱼大肉吃坏了体形吃坏了胃,吃野菜渐渐成了一种时尚。成都最早将野菜端上餐桌的地方在黄龙溪,有灰灰菜、野芹菜、野韭菜之类,好像没有苦菜。这也难怪,天府之国嘛,不常闹饥荒,野菜不过是一种点缀,因而川人少了关于苦菜的那种“四份苦菜一份粮,每年春夏度饥荒”的与饥馑相关的记忆。因此,在成都人眼中,苦菜远没有马齿苋那么有名。其实,中国历史上常发生饥荒,苦菜由于具有很强的生长能力,往往成为灾荒年民众的救命菜。故而,这种救人无数的伟大的野菜被人称作穷人菜。懂得这些,也就理解了《苦菜花》。可惜,少年时代的我,懵懂无知,电影算是白看了一场。
苦菜是比较容易辨识的。初春时到郊野里去,很快就会碰到它们。折断苦菜的茎,会有如牛奶般的白汁流出来,舔一舔,特别苦。不过,大戟科的猫眼草(俗名五朵云),也有这种现象,不可以搞混了,因为猫眼草有毒。但在外形上,这两种植物的差别很大。兔儿菜、蒲公英、黄鹌菜与苦菜同为菊科植物,形状相近,区分难度要大一些。最好有个行家陪着你下到田野中去辨认它们。实在没有,也不要紧。因为这些野生的菊科植物都是可食的。辨认野菜的过程也就是求知的过程,求知有乐。耐心摸索,时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升上心头。
妻子的祖父母葬在东郊,每年的清明节,我要陪岳父及其亲友扫墓。春季去郊外走一走,是一件舒心的事。大家庭团聚,总是很热闹,也很开心,于我还多了一份与野菜会面的欢愉。苦菜在这时候长的恰到好处,采摘回去,晚上可以美餐一顿。倘若你的手艺很好,运气也很好,郊野的气息便来到了你的梦里,那可是真真的春梦啊,那时候,苦菜可就是甜的了。
(刊于《成都日报》2009年10月至12月)、tXt|?小说天堂
第55章 成都以西的故事
张中信
表弟的脚手架
脚手架高耸入云,塔吊像一双会移动的手,在灰蒙蒙的天空东张西望。
我红苹果脸的表弟,一脸正经地站在脚手架上,用两面褪色的红黄旗释放着起重机升降的信号。
每天上下高高的脚手架,就像爬39级台阶。爬上去的时候,他满脸泛着红光;爬下来的时候,他脸上涨着青紫。表弟的生活大部分都在这缥缈的高空中度过。
表弟有时也想老婆、儿子和女儿,想那个生存在野茶灞的家。那天,当他在脚手上架拨动手机按键,电话那头却传来儿子哭闹着要球鞋的抽泣声。表弟痛苦地关了电话,他过年时拍得咚咚响的胸脯,没有时间。
昨天,他找过建筑队的侯经理。那个精得像猴子的经理嘴里喷着烟雾:“金融危机闹得凶,工钱现在还没门。”
表弟呆呆地望着脚手架以北的故乡,他看见了儿子脸颊上流淌的委屈泪滴。
守工棚的老人
老人的满头白发像秋天的麻线,一绺绺贴在头上。白发下面露着的两只浑浊的眼睛,夜晚都紧张地瞪在工地上。
满身赘肉的包工头杨胖子,停工前曾交代说:“如果丢了一匹砖,每月的300元钱,就要换成别人的名字。”
老人日夜都警惕地盯在这里,连日出而息、日落而出的耗子,他只用耳朵听听,便能判断出雄性或雌性。
除夕之夜,老人兴奋地在工地上,观看通宵的烟花。一连好几天,他的鼻子里都充斥着浓烈的硝烟味。老人边看边寻思,就是把老家五岭四山的鞭炮摞起来,也赶不西城边炸响的半个时辰。
老人在兴奋中送走了新年,却未能盼来杨胖子的吆喝声。老人清楚地记得,已经103天了,看守工棚的900元钱还不见影子。
老人天天盼望杨胖子能早些现身,可又怕他硬说工地丢失了砖头。
老人真的害怕,自己每月的那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