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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德黑兰
弗尔多西大街84号
P。R。O。C。OM
保尔·弗尔郎德先生收
她把封好的信放在桌边,然后飞快地跑进盥洗室洗脸刷牙。她很想冲个凉水浴,可又担心水声会吵醒蚂妈。她依然光着脚丫回到卧室.急急忙忙地穿了一件羊毛套衫.一条栗色绒裤和一件栗色茄克衫.然后,地穿上袜子,足蹬一双绉底高跟鞋。她梳了梳金发.也顾不上朝镜子里望自己一眼;然后,她把自己周围的东丽全都塞进了小包,有口红、纸巾、圆珠笔、
钥匙和阿司匹林药瓶。她不大清楚她会需要些什么,便在屋里胡挑乱拣了一阵,找到一条裹成球状的红头巾,一块仿皮漆布相匣,一把小刀和一只小瓷狗。她打开放在大衣柜里的一只皮鞋盒,从里面取出一沓信来。她把从另外一只鞋盒里找到的一幅大图画折起来;连同那沓信一起放进包里。她从自己的风雨衣口袋里套出一银行支票和零花钱;一同扔进包里。正要出门时,她又折回桌边,拿起刚刚写好的那封信。她拉开左边那个抽屉,在那些小玩意和纸堆中乱翻了一阵,最后找到一只标有“回声·德国制造”的小口琴.琴上用刀劐着“达维”二字。
她看了小口琴片刻,然后把它丢进包里。她挎上小包,出了家门。
外面,阳光和暖,天空和大海熠熠闪亮。露拉比的目光追寻着鸽子,可是它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远方…靠近天边的地方,白帆船弓着身子缓缓前行。露控比感到心跳加快.胸腔内那颗心怦然有声。怎么会这样昵?也许是天空的全部阳光使它极度兴奋。露拉比停下脚步,凭倚栏杆.双臂用力捆住胸部。她甚至有点气愤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真讨厌!这家伙!”
随后,她继续上路,极力不去理它。
上班的人们驱车沿着走马路朝市中心疾驶。摩托车奔驰起来发出弹子般的响声。那些窗门紧闭的新汽车里的人们行色匆忙。他们从露拉比身边经过时,会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她。甚至有人小声摁着喇叭,可露拉比没去理睬他们。
她也一样沿着大道疾步向前,鞋底下没有一丝响声。她朝山峦和岩石那边走去,跟那些人的方向相反。她眯起眼睛凝望大海,因为她忘记带上那幅眼镜。白帆船仿佛与她同路而行,那张等腰三角形大帆被风吹得鼓鼓的。露拉比边走边观赏大海、蓝天、白帆和海岬的岩石,她真高兴自己已经决定不去上学。一切都那么美,学校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冷飕飕的风刺痛了她的双目,冻红了她的面颊和双手。露拉比心想,像这样,迎风在阳光下漫无目的地逛荡真惬意。
一出城,她便踏上了那条走私犯路。小路从一片五针松林边延伸出来,沿海岸而下,一直通往岩石边。这儿,浸透了阳光的大海更美丽,更加气势磅礴。
露拉比踏着走私犯路往前走,发现大海变得更加强悍。急浪撞击岩石,掀起浪花,汹涌澎湃。小姑娘在岩石堆中止住脚步,聆听大海的声音。她很熟悉海的声音,海水被撕裂后啪啪作响,然后爆炸开,重新融会在一起。她很喜爱这种声音,可是今天,她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里,只有白森森的岩石,只有大海、风和阳光。这又如同坐在一艘船上,周围是生活着金枪鱼和海豚的无边无际的大海。
露拉比甚至不再去想什么学校了。大海就是这样:它荡涤陆地上所有事物,它拥有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一望无际的蓝,漫无际涯的阳光,海风,海浪强烈而温柔的涛声,大海俨若一头摇头晃脑的巨兽,正用尾巴在空中拍打着,卷扫着。
此时此刻,露拉比感到心情畅快。她在走私犯路旁的一块平石板上坐下,凝望着。她看见清晰的天际,一条黑线把海天分隔开。她的脑海中全然没有了街道、楼房,没有了汽车和自行车。
她坐在那块岩石上等了很长时问。然后,她沿着小道继续往前走。前面再也见不到房屋,最后那几幢别墅也已被甩在身后了。露拉比回首凝望,发现那些别墅情形异样,雪白的墙壁上窗帘紧闭,仿佛在酣睡。这里再也没有花园。乱石堆中生长着许多奇异的肉质植物,小刺球、疤痕累累的黄色仙人掌、芦荟、荆棘和枝藤。这儿没有人烟。蜥蜴在乱石堆中爬行,几
只胡蜂围绕散发着蜜味的青草飞旋。
太阳在天空中一个劲地炙烤。白森森的岩石火光闪烁,海水泡沫如雪一般炫目。这是个让人心旷神怡之地,俨若世界的尽头。别无期待,别无他求。露拉比望着面前不断变大的海岬和海中突兀而起的峻峭的山峰。走私犯路一直通到一个小型德国式掩体,要想过去,必须从地下那条狭长的坑道走了。坑道里,空气阴冷,小姑娘冻得瑟瑟发抖。空气潮湿而阴暗,
仿佛在山洞里一般。堡垒的四壁散发着霉尿味。坑道的另一头通向一座围着低墙的水泥平台。龟裂的地缝里生长着一些杂草。
露拉比闭上被阳光灼刺的双目。大海和海风整个地露在她面前。
猛然,她注意到发射台的围墙上画着许多标记。那是用粉笔写的,大写的字母东倒西歪:
找我。
露拉比看了看四周,然后喃喃问道:
“好吧,可你是谁?”
一只肥大的白燕鸥尖叫着从平台上飞过。露拉比耸了耸肩膀,然后继续赶路。此刻,路要难走一些,因为这条走私犯路也许是在上次战争中被那些建造掩体的人给毁坏了。现在,攀爬、跳跃岩石必须手脚并用,才不至滑倒。海岸越来越峻峭,露拉比俯瞰最下面,宝石般翠绿的海水深不见底,海浪撞击着礁岩。
所幸的是,露拉比习惯于在岩石丛中行步,这也许是她最突出的专长。用目光飞快地测算,寻找好走的路、梯级或跳板形状的岩石,找出一条通往高处的捷径:得小心死胡同、易碎的石块、罅缝和荆棘丛。
这也许是算术课上的一道题目。“已知一块岩石的角为45度,另一块岩石距一丛染料树2。5m,切线从哪儿经过?”白岩石俨若一张张课桌,露拉比想象着罗蒂小姐背向大海,端坐在一块偌大的梯形岩石上的那副严肃的面孔。可这也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算术课所能解决的问题。这里首先必须算出重心。
“画一条与水平线垂直的线,明确地指出方向!”菲律彼先生说道。他站在一块倾斜的岩石上,身体保持平衡,宽宏大度地笑着。他的白发在阳光下变成了一个花环。近视镜片后面,两只蓝眸子异样地闪亮。
露拉比高兴地发现她的身体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问题的答案一她的身子前倾,后仰,一只腿站着摇摇晃晃,然后敏捷地一跳,她的双脚准确地在理想的位置着地。
“太好了,太好了,小姐。”菲律彼先生的话语在她耳畔回响,“身体是大自然中的一门科学,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继续下去,你完成得很顺利。”
“是的,可到哪里去呢?”露拉比喃喃道。
她确实不知道这会将她引向何方。她停下来眺望大海,好让自己缓过气来。可那儿又碰上一个问题那是个计算阳光在水面上的折射角的问题。
“我永远也算不出。”她暗想。
“哦,要运用笛卡尔定律。”她的耳边又响起了菲律彼先生的话语。
“折射光线……”
“…总是停在入射面上。”露拉比说道。
菲律彼说道:
“入射角增大时,折射角也增大,两角的正弦关系不变。”
“不变”那声音说道,“那么?”
“Sin i/Sin r等于常数。”
“水的折射率?”
“1。33。”
可是,阳光无休无止地从大海中喷射而出,折射状态很快变成了全部反射,露拉比无法计算了。她想过不久给菲律彼先生写封信,向他请教。
天气炎热。小姑娘寻找一个能游泳的地方。她发现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码头,那儿有个小海湾。露拉比一直下到水边,然后脱掉衣服。
海水清澈透明,冰凉刺骨。露拉比毫不迟疑地潜人水中,感觉到海水紧贴着皮肤的毛孔。她睁大眼睛,在水底下游了好长时间。然后,她坐在码头的水泥地上,把身子吹干。此时,阳光垂直照射下来,没有反射的光线。她的肚皮和大腿上的细毛上挂着水珠,
闪耀着强烈的光。
冰凉的海水让她感到畅快。海水荡涤了露拉比脑中的杂念,小姑娘再也不去想什么切线和身体的绝对指数问题。她很想再给父亲写封信。她在小包中找到航空信笺,开始用圆珠笔写信,首先从信笺的最下部动笔。她的双手湿湿的,在信纸上留下许多水迹。
露比吻你,
快来我这儿看我
然后,她在信笺的正中间写道:
也许我干了蠢事。不要怨我。我感到自己生活在一座监狱中。你无法知道。也许,
你了解这一切后,仍有勇气呆下去.可我不行。想想四周都是多得数也数不清的围墙,
墙头上拉着带刺的铁丝网,还有那些栅栏,窗户上的铁条!想想学校大院里栽植着的那些令我讨厌的树木:栗树、椴树、梧桐。梧桐树特别令人恐惧,它们皮开肉绽,仿佛病入膏肓!
再往上去,她写道:
你也明白,我憧憬许多东西。许多许多,那么多东西吸引着我,我不知道能否将
这些都讲给你听。我憧憬的那些东西这里少得可怜,我从前喜欢看到的那些东西:青
青草地,鲜花,鸟儿和河流。要是你在这儿,你会跟我畅谈起这些,它们会在我身边出
现。可是,在中学里,没有一个人能讲叙这东西。那女孩笨得让人流泪!男孩呢,个个幼稚无知!他们就知道他们的摩托车和茄克衫!
她的笔移往信笺的最上方:
你好,亲爱的爸爸。我在一块小小的海滩上给你写信。海滩小得就像广场里的沙
地,我就坐在这儿一个废弃的码头上(我刚刚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