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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回客,阎王爷也是人做的,难道不讲交情吗?”轿夫道:“你老真明白,
… 07…
说的一点不错。”
这时已到真山脚,路渐湾曲,两边都是山了。走有点把钟的时候,到了
一座庙字,轿子在门口歇下。轿夫说:“此地是斗姥宫,里边全是姑子,太
太们在这里吃饭很使当的。但凡上等客官,上山都是在这庙里吃饭。”德夫
人说:“既是姑子庙,我们就在这里歇歇罢。”又问轿夫:“前面没有卖饭
的店吗?”轿夫说:“老爷太太们都是在这里吃,前面有饭篷子,只卖大饼
咸菜,没有别的,也没地方坐。都是蹲着吃,那是俺们吃饭的地方。”慧生
说:“也好,我们且进去再说。”
走进客堂,地方却极干净。有两个老姑子接出来,一个约五六十岁,一
个四十多岁。大家坐下谈了几句,老姑子问:“太太们还没有用过饭罢?”
德夫人说:“是的。一清早出来的,还没吃饭呢。”老姑子说:“我们小庙
里粗饭是常预备的,但不知太太们上山烧香,是用荤菜是素菜?”德夫人道:
“我们吃素吃荤,到也不拘,只是他们爷们家恐怕素吃不来,还是吃荤罢。
可别多备,吃不完可惜了的。”老姑子说:“荒山小庙,要多也备不出来。”
又问:“太太们同老爷们是一桌吃两桌吃呢?”德夫人道:“都是自家爷们,
一桌吃罢,可得劳驾快点。”老姑子问:“您今儿还下山吗?恐来不及哩!”
德夫人说:“虽不下山,恐赶不上山可不好。”老姑子道:“不要紧的,一
霎就到山顶了。”
当这说话之时,那四十多岁的姑子,早已走开,此刻才回,向那老姑子
耳边咭咕了一阵,老姑子又向四十多岁姑子耳边咭咕了几句,老姑子回头便
向德夫道:“请南院里坐罢。”便叫四十多岁的姑子前边引道,大家让德夫
人同环翠先行,德慧生随后,老残打末。
出了客堂的后门,向南拐湾,过了一个小穿堂,便到了南院。这院子朝
南五间北屋甚大,朝北却是六间小南屋,穿堂东边三间,西边两间。那姑子
引着德夫人出了穿堂,下了台阶,望东走到三间北屋跟前,看那北屋中间是
六扇窗格,安了一个风门,悬着大红呢的夹板棉门帘。两边两间,却是砖砌
的窗台,台上一块大玻璃,掩着素绢书画玻璃挡子,玻璃上面系两扇纸窗,
冰片梅的格子眼儿。当中三层台阶,那姑子抢上那台阶,把板帘揭起,让德
夫人及诸人进内。
走进堂门,见是个两明一暗的房子,东边两间敞着,正中设了一个小圆
桌,退光漆漆得的亮。围着圆桌六把海梅八行书小椅子,正中靠墙设了一个
窄窄的佛柜,佛柜上正中供了一尊观音像。走近佛柜细看,原来是尊康熙五
彩御窑鱼篮观音,十分精致。观音的面貌,又美丽,又庄严,约有一尺五六
寸高。龛子前面放了一个宣德年制的香炉,光彩夺目,从金子里透出朱砂斑
来。龛子上面墙上挂了六幅小屏,是陈章侯画的马鸣、龙树等六尊佛像。佛
柜两头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经卷。再望东看,正东是一个月洞大玻璃窗,正
中一块玻璃,足足有四尺见方。四面也是冰片梅格子眼儿,糊着高丽白纸。
月洞窗下放了一张古红木小方桌,桌子左右两张小椅子,椅子两旁却是一对
多宝橱,陈设各样古玩。圆洞窗两旁挂了一副对联,写的是:
靓妆艳比莲花色;
云慕香生贝叶经。
上款题“靓三道友法鉴”,下款写“三山行脚僧醉笔”。屋中收拾得十分干
净。再看那玻璃窗外,正是一个山涧,涧里的水花喇花喇价流,带着些乱冰,
玎玲珰琅价响,煞是好听。又见对面那山坡上一片松树,碧绿碧绿,衬着树
… 08…
根下的积雪,比银子还要白些,真是好看。
德夫人一面看,一面赞叹,回头笑向德慧生道:“我不同你回扬州了,
我就在这儿做姑子罢,好不好?”慧生道:“很好,可是此地的姑子是做不
得的。”德夫人道:“为什么呢?”慧生道:“稍停一会,你就知道了。”
老残说道:“您别贪看景致,您闻闻这屋里的香,恐怕你们旗门子里虽阔,
这香倒未必有呢”德夫人当真用鼻子细细价嗅了会子,说:“真是奇怪,又
不是芸香、麝香,又不是檀香、降香、安息香,怎么这们好闻呢?”只见那
两个老姑子上前,打了一个稽首说:“老爷太太们请坐,恕老僧不陪,叫他
们孩子们过来伺候罢。”德夫人连称:“请便,请便。”
老姑子出去后,德夫人道:“这种好地方给这姑子住,实在可惜!”老
残道:“老姑子去了,小姑子就来的,但不知可是靓云来?如果他来,可妙
极了!这人名声很大,我也没见过,很想见见。倘若沾大嫂的光,今儿得见
靓云,我也算得有福了。”未知来者可是靓云,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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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宋公子蹂躏优昙花 德夫人怜惜灵芝草
话说老残把个靓云说得甚为郑重,不由德夫人听得诧异,连环翠也听得
傻了,说道:“这屋子想必就是靓云的罢?”老残道:“可不是呢,你不见
那对子上落:的款吗?”环翠把脸一红,说:“我要认得对子上的款,敢是
好了!”老残道:“你看这屋子好不好呢?”环翠道:“这屋子要让我住一
天,死也甘心。”老残道:“这个容易,今儿我们大家上山,你不要去,让
你在这儿住一夜。明天山上下来再把你捎回店去,你不算住了一天吗?”大
家听了都呵呵大笑。德夫人说:“这地不要说他羡慕,连我都舍不得去哩!”
说着,只见门帘开处,进来了两个人,一色打扮:穿着二蓝摹本缎丰皮
袍子,玄色摹本皮坎肩,剃了小半个头,梳作一个大辫子,搽粉点胭脂,穿
的是挖云子镶鞋。进门却不打稽首,对着各人请了一个双安,看那个大些的,
约有三十岁光景;二的有二十岁光景。大的长长鸭蛋脸儿,模样倒还不坏,
就是脸上粉重些,大约有点烟色,要借这粉盖下去的意思;二的团团面孔,
淡施脂粉,却一脸的秀气,眼睛也还有神。各人还礼已毕,让他们坐下,大
家心中看去:大约第二个是靓云,因为觉得他是靓云,便就越看越好看起来
了。
只见大的问慧生道:“这位老爷贵姓是德罢?您是到那里上任去吗?”
慧生道:“我是送家眷回扬州,路过此地上山烧香,不是上任的官。”他又
问老残道:“您是到那儿上任,还是有差使?”老残道:“我一下上任,二
不当差,也是送家眷回扬州。”只见那二的说道:“您二位府上都是扬州吗?”
慧生道:“都不是扬州人,都在扬州住家。”二的又道:“扬州是好地方,
六朝金粉,自古繁华。不知道隋堤杨柳现在还有没有?”老残道:“早没有
了!世间那有一千几百年的柳树吗?”二的又道:“原是这个道理,不过我
们山东人性拙,古人留下来的名迹都要点缀,如果隋堤在我们山东,一定有
人补种些杨柳,算一个风景。譬如这泰山上的五大夫松,难道当真是秦始皇
封的那五棵松吗?不过既有这个名迹,总得种五棵松在那地方,好让那游玩
的人看了,也可助点诗兴;乡下人看了,也多知道一件故事。”
大家听得此话,都吃了一惊。老残也自悔失言,心中暗想看此吐属,一
定是靓云无疑了。又听他问道:“扬州本是名士的聚处,像那‘八怪,的人
物,现在总还有罢?”慧生道:“前几年还有几个,如词章家的何莲舫,书
画家的吴让之,都还下得去,近来可就一扫光了!”慧生又道:“请教法号,
想必就是靓云罢?”只见他答道:“不是,不是。靓云下乡去了,我叫逸云。”
指那大的道:“他叫青云。”老残插口问道:“靓云为什么下乡?几时来?”
逸云道:“没有日子来。不但靓云师弟不能来,恐怕连我这样的乏人,只好
下乡去哩!”老残忙问:“到底什么缘故?请你何妨直说呢。”只见逸云眼
圈儿一红,停了一停说:“这是我们的丑事,不便说,求老爷们不用问罢!”
“当时只见外边来了两个人,一个安了六双杯箸,一个人托着盘子,取
出八个菜碟,两把洒壶,放在桌上。青云立起身来说:“太太老爷们请坐罢。”
德慧生道:“怎样坐呢?”德夫人道:“你们二位坐东边,我们姐儿俩坐西
边,我们对着这月洞窗儿,好看景致。下面两个坐位,自然是他们俩的主位
了。”说完大家依次坐下,青云待壶斟了一遍酒。逸云道:“天气寒,您多
用一杯罢,越往上走越冷哩!”德夫人说:“是的,当真我们喝一杯罢。”
大家举杯替二云道了谢,随便喝了两杯。德夫人惦记靓云,向逸云道:
… 10…
“您才说靓云为什么下乡?咱娘儿们说说不要紧的。”逸云叹口气道:“您
别笑话!我们这个庙是从前明就有的,历年以来都是这样。您看我们这样打
扮,并不是像那倚门卖笑的娼妓,当初原为接待上山烧香的上客:或是官,
或是绅,大概全是读书的人居多,所以我们从小全得读书,读到半通就念经
典,做功课,有官绅来暗着讲讲话,不讨人嫌。又因为尼姑的装束颇犯人的
忌讳,若是上任,或有甚喜事,大概俗说看见尼姑不吉样,所以我们三十岁
以前全是这个装束,一过三十就全剃了头了。虽说一样的陪客,饮酒行令;
间或有喜欢风流的客,随便诙谐两句,也未尝不可对答。倘若停眠整宿的事
情,却说是犯着祖上的清规,不敢妄为的。”德夫人道:“然则你们这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