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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3期-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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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影子,它们似乎不值得被摆放在神龛里,也不配享受点燃了香火的神圣供奉。而且,一个代表着不朽的神的简陋住所,一个神的威仪及其泥巴捏制的宝座,只有借助于山的高度,才能保持一点超出人世的尊严。
  几个守庙人忙着担水劈柴,准备自己的晚饭。几个有着低矮顶棚的水窖收集了天上的雨水,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水源。厨房里放着粗陶水缸,砖砌的炉灶里已经传出劈柴燃烧的哔剥声,烟雾充满了小小的灶房,这和农家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四合院,一些房屋,几个人和烟雾缭绕的灶房,屋顶上的烟筒开始冒出一样的炊烟,神灵们用永远一样的眼光注视着身边发生的事情,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静悄悄地像炊烟一样升向更高的天穹。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庙会上,人们才聚集到这里,他们不过是借助了神的名义,争取到一个休闲娱乐的机会,庙前的戏台,很快就在几天的锣鼓渲染之后复归于更深的寂静。
  因为这里的人们不需要感恩,他们的每一个日子都是自己劳作的结果,神灵没有赐予他们更多的东西。在河流两岸,干旱的土地和树木稀疏的山,没有更多的遮阴,也没有更多的雨水,每一次河水泛滥带来的只能是一个个灾难,推倒他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屋,冲毁他们已经撒满种子的田垄。他们依靠自己的汗水灌溉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要感谢别人呢?在他们心中,这是一个没有神灵佑护的地方,神灵不过是一个他们所不知道的可能存在的事物的象征,那些泥塑的形象在很多时候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形象,神像前的香炉里的香火是为人自己燃烧的……
  在这里,黄河使用了严酷的方法,它只是用各种苛刻的条件来拣选生存者。只有那些历尽艰险的人们才有足够的资格生存下去,不能献出全部力量的人必然要被淘汰掉。船工们在急流汹涌的河流里,已经用自己的方式作出见证。他们在历史中出现,却不属于历史,他们不过是一段又一段沉重的记忆,一些不断被黄河卷走的泥沙,他们一部分堆积到河床,一部分被永远地带到了大海深处。这让我想到古埃及文和古汉字对河流里的船的不同描绘。它们采用了不同的描绘角度,从中可以看出创造文字者的观察视 线。甲骨文中的舟船,是一个通过俯视得到的形象,只有我们站在高处或者站在船上,才能看到这一有力的抵抗急流的骨架,,这个字的源泉,一定来自一个舟船的驾驭者或在悬崖上行走的纤夫。不然,谁有足够的耐心到一个荒凉的高地上观察一只船呢?谁又能够在使用这个符号时清晰地辨别其含义?显然他们在创造一个字时采用了生活的真实视角,描绘并牢记那船的形状,并在生活中作为一个不言自明的符号。
  古埃及的圣书体文字中,其象形力量也对准了舟船。不过,这是一条只给出了一个侧面形象的船,它的侧影已经说明了观察者的位置,那个创造文字的人站在远远的岸上,也许这个字来自一个庙宇里的僧侣,也许出自一个观赏风光的帝王,总之,这样的船与他们的生活并不密切,或者,它根本与观察者无关,观察那些远处的对象,不过是出于一种源于个人爱好的先期热忱。对物的描绘实际上是呈现了观察者的视线和角度,物的暗示力量进入描绘者的内心,增加了他的能量,因而体现在某种形象的结果上,就像镜子中的虚像乃是呈示真实存在的事物轮廓一样,这里含有两条不同的河流对漫游于其间的船的不同态度,也含有两个不同的古老民族对河流的不同态度。或者说,可以这样说出两个古代文明的差异:古埃及人站在岸上,中国的古人们则更多地置身于汹涌澎湃的波涛间。
  第十幕
  我
  当然,这是一条独特的河流,它不同于雨果描写的莱茵河,也不同于罗德维希描绘的尼罗河。他们都在自己文字中竭尽溢美之词,在那里,到处都是代表着肥沃、繁荣的森林、众鸟、水兽……适于在尼罗河边生长的纸莎草,其具有韧性的纤维成就了他们日常生活里的许多事情,它使纸莎草纸得以产生,历史和一些生活事实以美丽的象形文字记录下来,它用来捆绑木料,房屋因此建立,它还用来编织和绑扎形象独特、两头翘起的平底船……大自然的恩典从未间断。然而黄河对万物哺育的方式是独特的,它以贫瘠、危险重重和一切艰难来哺育,因为它没有更多的,所以它就以自己的无作为有的替代物,它给人与兽以同样的贫穷、痛苦和不幸,它将厚厚的土壤带走,留下干枯的石头,并用这种方法来拣选和提炼属于自己的孩子们,这很像是一部大自然赋予一个民族的物质的、现实的《约伯记》。
  当我在天色昏暗的时辰走下这个黄河岸边的庙宇,沿着泛着白色的曲折小路,小心地折回山底,已经感到浑身疲惫。我开始乘坐着这一带村庄里唯一剩下的一条船,最后的一条船,返回那个船工们的乡村。船上的马达发出突突突的类似于激动的声音,实际上仔细听起来,这声音乃是麻木的、毫无表情的、盲目的。它没有一点富有情感的变化,只有抽象的、急于求成的简单节奏。船工已经用不着费力拉船了,他只要站在那儿看清眼前的道路就可以了,原来那种笨重的舵,变成了易于操控的方向盘,它连接着运行于水下的螺旋桨。
  我让船工关闭了发动机,让木船顺水漂流。发动机呛鼻的尾气很快就随风飘散,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了。水声掩盖了别的一切声息,使得寂静更深、更大、更远。我就在这轰轰作响的寂静里,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一条河流、一只木船带给我的一切细腻的安慰以及深及骨髓的阵阵苍凉。中国古代的多少诗人写过这条河流,这些非物质的宫殿由语言来搭建,在人们心中,黄河已经是最辉煌的庙宇了,难道还需要另外的物质的庙宇?尼罗河产生的神殿,乃是它所缺少部分的一种补偿,那么巨大的殿宇和陵墓,那么巨大的石头和神像,只是显示了人的崇拜和信仰的力量,神灵从一条河流之上升腾而起,赐予人以生存,死亡又给人以最后的礼物,因而这两样东西都值得崇拜,值得倾以人工之力,用宏伟的物质奇迹来说明信仰的虔诚。可是,在我们的河流上,生与死都已在流水之间,只有不朽的诗篇能够以水为邻、以水为伴,它以抽象的文字写在纸上,它以声音的形式在人的唇上传诵,它比物质本身的寿命更为久长,人间的一切敬畏皆在其中。
  我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河岸上,有一些被夜晚的灰暗压低了的建筑,它们依山而筑,像一些古代的军事设施。实际上,这就是当年船工们住宿的地方,一些已经被废弃的窑洞,深陷于山崖,深陷于时间。多少年前,这里还亮着灯火,一条条木船停泊在门前。窑洞里的面积很大,即使在白天,也只有点着灯才能看清里面的炕铺,一般的,一孔窑洞里要住满五十多个人,里面空气污浊,烟雾缭绕,太阳落山之后,一条条木船开始在这里停下,船工们陆续登岸,灶房的伙夫们忙着烧水做饭,饭菜简单、粗糙,但是在一个个粗瓷碗上冒着的热气后面,晃动着一个个疲倦、饥饿的面孔,他们几乎顾不上说话,只需要用乡间最粗糙的食物补充能量,需要睡觉来恢复体力,吃饭的声音响成一片。一会儿,窑洞里将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极度的疲劳已经剥夺了人们做梦的权利。
  现在这些窑洞已经剩下了一些空洞的空间,其中的黑暗仍然留在其中,灯火已经熄灭于河水里,仿佛是奔涌的浪涛扑灭了它。据说,里面已经迁入了另一些住户,成千上万的蝙蝠安家筑巢,就像是昨日黄河上船工们的灵魂一样,一俟天色昏暗,就开始贴着水面飞翔。它们将那些消失的时间,用自己的翅膀带到今天,据说,蝙蝠有着惊人的听觉,它们能够听到最细小的声息,而人类的听觉却极其有限。那么,它们一定听到了什么,听到了我们所不知的东西,那些冥冥之中的神秘声音,只有它们可能领悟其真正的语义。这些神秘的生灵,这些似鸟非鸟的飞翔者,它们不停地在夜空中变化着飞行的姿势和路径曲线,其速度足以超出我们的每一次预料。它们不停地飘出我们的视野,又在某一个时刻以一个小小的黑斑遮断我们的冥想,有时,它几乎是停在了空中,就像是用锋利的刀雕刻在风中的一个特殊符号,它为一切行于河上的船提供秘密的指引?它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什么?它不断掠过头顶,并说出一个秘密,一切并没有消逝吗?
  我仰望着天上的群星,看着它们以不同的亮度组成复杂的各种图案,仿佛暗示着人间的事情。它们是那样神秘,那么深奥难解,是谁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在船上,能够找到最好的仰望角度,找到最适当的位置,好像流水已经将你托到了白云之上。无论我们以怎样的速度漂流,采用怎样的姿势观看,天上的群星总是保持纹丝不动的自尊。在船接近岸边的时候,它们就像种子一样撒满了河面,和岸上的灯火融为一体。只不过几十分钟的漂流,让我觉得似乎经历了几十个世纪,我并不是存在于现在,我来自过去、遥远的过去。
  第十一幕
  他们
  在这个村子里,以前的船工已经老了,看起来每天都无所事事地在街头枯坐。他们将带着往事一点点远去,他们为之劳作一生的河流将把他们的背影也冲刷干净。过去的 年代里,他们不曾为时间操心,不曾注意时间的最小单位,小时和分钟没有什么意义,只有昼夜的大致界限就已足够。现在更不需要考虑,他们坐在石头或者板凳上,每一分钟从他们脸颊吹过,都毫无知觉。这不会触动他们已经定格的化石一样的基本表情。只有烟雾伴随着他们,他们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默默地盯着眼前的河流,好像自己从来不在岸上,而是在每一时刻,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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