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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旅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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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安妮来玩,我按照她的意思讨好地对妈妈说:她是我的好朋友,可以在这里吃饭吗?妈咪。这句洋里洋气带点嗲味的称呼显然为我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妈妈愣了一下,像是别人家的孩子管她叫了一声妈妈似的。她看着我,心里反复体会这个陌生但还算得体的称呼,就像第一次吃西餐,还谈不上可口与否,先保持好吃相,然后冲我笑笑,算是对新生事物的认可。叫总比不叫好,她想。

  她把这份吃惊转到安妮身上,把安妮好好打量了一番,你今年多大了?你家住在哪一区?父母是做什么的?学校成绩如何?神情与语气好像安妮是个毒贩子。

  安妮并不介意,笑吟吟地答:我十四了。我的继父是个律师,妈妈是会计,我的成绩很好,除了A我不知道还有别的分数。海伦刚来需要帮助,我可以帮她学习。

  她还阿姨长阿姨短地与我妈妈聊天:阿姨,你知道中国人家庭总是很注意成绩的,即使考了一个B也是通不过的,B等于bad(糟糕),A对于中国父母来讲也不过是acceptable(可以接受的)。

  我妈妈笑了:那F是什么?

  安妮两眼大瞪道:F?那就是finish(完了)。

  我妈妈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就这样在笑声中她申请到了在这个家过夜的权利。

  我觉得奇怪,这个家我都不想呆,她却喜欢。如果我们家你都觉得好,那你们家一定很糟。我说。她就不说话了,眼睛投入我无法探知的它处,我看到的只是她冷傲孤单的单眼皮。

  几日后,她交给我一些钱,叫我替她保管。她说这些是她赚的,她继父一旦发现,就会拿去买了酒喝。她又说等她赚够了钱,她就会离开这里。她的信任使我有高度的责任感,我把钱藏在爸爸的相框里面,每天检查一遍。

  安妮是我来美早期生活的最大色彩,因为有了她,日子开始有趣、冒险和具有戏剧性。而且她也不喜欢她家,我想她一定跟我一样,一回家她的妈妈就要她练钢琴练数学。于是我们有了许多个不回家的傍晚。 安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的书包就像魔术袋一样。我们进入商场书包是空的,出来时她总能变出许多东西。可是有一次我们走进一家商场,就没能出来了。

  商店很快地通知了学校,学校又很快地通知了家长,家长很快地赶到学校。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安妮。她刚刚被学校谈过话出来,她的神情悲壮而镇定,好像在说:我把一切都顶了,你没事了。妈妈像押犯人一样把我押回家,我当然就要像英雄赴刑场那般视死如归。


第三章 哑巴海伦的校园生活(3)


  大卫也刚下班回家,正在家门口洗车。看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从他眼前怒气冲天地一晃而过。他大叫: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理都不理,大卫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跟上来,就听见我妈妈大声地数落我:你逃学,你偷东西,你目无尊长,我再也不能对你放任自流了。从现在开始,你被囚禁了,没有电话,没有电视,除了上学就是回家。你听明白了吗?

  追上来的大卫问:你和她又怎么了?

  我和她怎么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学校怎么了。她在学校出名了。她偷窃被人抓住了。她急不可耐地向她丈夫抱怨她的女儿,海伦,你自己说发生了什么!

  我说:还是你说吧。这样你就可以添油加醋说我有多坏。

  怎么会这样?大卫问。

  你问我,我问谁?妈妈来美国多年,可一着急就会说中国式的英语。大卫也习惯了,外语是一种调情,就像昵称一样,两个孩子在做游戏,很是诱惑。

  她一扭头,咦,人怎么不见了。大卫指指楼梯。我趁他们说话的工夫溜走了。

  她冲进我的房间,穷追猛打地说: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没事了吗?

  我不说话。而这种不交流不认错更加激怒了她:你不要总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将来如何在美国立足呀?

  我冷淡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要在美国呆下去。

  你这个样子回国更没有办法立足了。你在美国跟十个人竞争你都不行,回国要跟一百个人比你怎么比得过?

  妈妈在我的房间里大搜查,在相框后面找到了一笔钱,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安妮的钱,是她存在我这儿的。

  又是她。我要打电话证实一下。你就是被她带坏的。

  不要打电话,安妮就是因为不想让家里人发现她私下存钱,才把钱放在我这儿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你才爱说谎呢。

  我说什么谎了我?

  你说你会回来看我们,可是你一走就是五六年,你才说谎呢,所以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满口谎言。

  她转过脸来,让我看见她的眼睛一半黑一半白,猜疑与抱歉也各占一半。她从极高的气焰中下来,说:好,让我相信你这一次,不过你现在马上把钱还给她。还不知道她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不是说不许我用电话吗?

  她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抬杠,气焰大挫地说:这是你的最后一个电话。以后你不许再和安妮来往了。

  为什么?你不可以这样,她是我惟一的朋友。

  看她那个样子就不像一个好孩子。我已经到学校问过了。什么她的继父是律师,根本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她妈妈更好,跟了老美跑到美国,到了美国就又跟别人跑了,连自己亲生骨肉也不要,直接就丢给她的继父了。

  我妈妈和她妈妈差不多。

  我妈妈显然有了些经验,反驳道:你妈妈当年是没有办法,一旦环境有了改变,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哦,她还说她的成绩很好,除了A不知道别的分数。事实上她是除了F不知道别的分数。还什么F就是finish,我看她倒真的是完了。你说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满口谎言多可怕呀。

  可是她对我很好。

  那是因为她想拉你入帮会。你可能都不知道她在外面结交了很多帮派的人。

  她突然一阵头昏,大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很不满地看了我一眼:你能不能不要总对你妈妈这样大吼大叫的。

  我不懂英语。我当然是听懂了他的英语才对他说这句话的。

  你看你把你妈妈给气的。

  我说了我不懂英语。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妈妈调头离开我房间时说。

  大卫看了一眼妈妈的背影,正想跟出去,再看一眼我,又觉得自己需要扮演一下白脸。他再次试图拍拍我的肩,我的肩膀一抖,他的手就落了下来。

  我想你也许需要陪伴。

  我想自己呆着。我不要你管,你不是我爸爸。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需要你提醒我,相信我,我清楚这一点。

  那就请离开吧。

  他轻轻叹着气,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角色。


第四章 她又不是你和我爸爸生的(1)


  大卫陪妈妈去医院检查身体,而报告结果出来时,我却是最受打击的那一个。

  那天,大卫一边拆着邮件一边往房子里走。邮件在这年头缺乏温情,除了过节过年,很少收到具有个人色彩的手迹,有的只是一堆来路明确和来路不明的公函。大卫是个居家男人,先打开的总是形形色色的帐单,心里作着各种检讨:电费怎么这么高,下个月空调温度要调高一点;以后打电话要注意一下了。这时一封信让他放下心里所有的检讨。

  同一时刻,我和妈妈正在厨房里。妈妈在做晚饭,我在她的监视下做作业,握着笔漫无目的地在纸上随便写着什么。从我坐的位置看,可以看到一个最具忍耐精神又知道稳扎稳打的家庭主妇:尖尖的下巴,斜斜的不太平衡的肩,自虐形的笑容,一股子善于家庭建设的勤劳与精打细算,是那种上海市井处处受约束又处处用心计的生活培养出来的对生活琐事的精打细算。还有要让你感觉到她经营家庭的不易与周全的那股子劲,也是那种生活培养出的女子擅长的。米黄色的皱得像菜瓜布的围裙,一些污渍(像油渍米粒)藏在折叠处,其余则是一目了然。那份手忙脚乱乐此不疲的努力,再加上厨房里弥漫着的炸春卷的香气,她被自己感动了。她就是这么一个需要被需要的女人,而这味道、这颜色,包括这脏处,全部是在奉献被需要的见证。

  这时撞上了妈妈的眼睛:又发呆了,快做功课呀。

  自从安妮出事后,我经常这样发呆,不说话。我按照妈妈的指示把钱还给安妮,可是再也找不到她了。这与她继父有关。那衰老的身体所蕴藏着的对青春的贪婪与仇恨,终于成为了罪恶。社工把她接走了,到别人家当孩子去了。 安妮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以后再也没有消息。我想她是故意不与我联系的,就像她故意不告诉我她的中国名字一样。从前的生活连同安妮这个非正式名字一同一笔勾销,一切都是非正式的存在。从此不算数了。她一定也希望我与她一同忘记。她就像一只美丽的鹦鹉,被人关在这里,她无法防护自己,只有不唱歌了,好让你以为她是只不起眼的麻雀。现在她放飞了,她可以唱歌了。只是从此,我越来越安静了,不说话,更不说话了。日后我成为作家,就是因为我想说话。

  我向妈妈申请回房间做功课,被她拒绝了。你在房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做作业?你在这里把功课做完,我检查了才能回房间去。

  她抖动双肩切砧板上的肉块,肩膀停止颤抖,肉块也成了肉丝。切洋葱时又辣到了眼睛,睫毛一直眨着进行挣扎。她看见我看她,像是抢到镜头一样,把刚才的辛苦再次好好表现了一遍。肩膀又抖动起来。肉丝成了肉叮洋葱又辣到了她。妈妈的手脚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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