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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茶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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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傅……」英儿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吓得大叫了一声,便要下车,原来是医者本性,见着受了伤的人便下意识地要去查看。
曾大夫一把扯住英儿,低声道:「闲事少管。」他一看这两帮人的衣饰,便知是肃剑帮与那平南帮又起争斗。江湖纷争,躲尚且不及,哪有凑上前的份,当下一甩缰绳。掉转马车,绕过这片林子,从一条小路离了去。
只是这一绕,便过了预计的时间,赶不上在天黑前到达寿光镇过夜,只得在野地里将就着,所幸这里离安阳城尚不算远,也无猛兽出没,过夜还算安全。
停车的地方有河水淌过,曾大夫下了车,点了驱逐蚊虫的草药,又捡了些干草木柴,生了火,从车里取下锅盆及食物,取了水来,本来只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想不到才头一天便用上了。英儿尚是头一回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新鲜无比,围着曾大夫问东问西,曾大夫看他活蹦乱跳的模样,便有些想起自己在英儿这般岁数时,虽不若英儿活蹦,却比英儿更志生向外,不由心生感慨。光阴如箭,人心已变。
吃过东西后,英儿仍是兴奋,绕着马车跑东跑西,曾大夫仍是由着他,自顾地收拾好,又加了些柴火,只嘱了一句「别跑远了」,便自上了马车,伸手在腰腿处揉捏几下,不禁便感叹岁月不饶人,只是驾了半天的马车,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虽说已过清明,到了夜里仍是有微微凉意,曾大夫把被褥拿出来,才刚铺好,便听得英儿在外面大呼小叫。
「师傅,师傅……」
「什么事?」曾大夫将头伸出马车,就见英儿慌慌张张朝这边冲了来。
「师傅,那边……那边草在动,好可怕,是不是有狼啊!」
曾大夫伸手在他头上一敲,啼笑皆非道:「你是故事听多了,安阳城郊外哪儿来这么多狼,上来休息,明儿早上便要走,我身子不行,可还得你来赶车。」
「哦!」
英儿苦着脸应了一声就往车上爬,大抵仍是兴奋着,睡不着,坐了一会儿,看曾大夫脱了鞋,便要去睡的样子,他终是忍不住又溜下了车,曾大夫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小孩子就是没定性,也不管他了。
「啊,师傅……师傅……」不大会儿的功夫,英儿又大呼小叫的回来了,一把掀开车帘。拉住曾大夫把他往车下拖。
「英儿!」曾大夫终是有些不悦了,他被英儿拉得坐起身来,正要斥责,却惊见英儿手上一片腥红,竟是血来,不禁惊道,「啊,你受伤了,真的有狼么?」从不曾听说郊外有狼出没。
「不是不是。是一个人,受了伤,流了好多血,师傅您救救他吧。」原来英儿始终不能忍住心头好奇,跑回那草动的地方,拨开杂草一看,竟是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副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医者本性再度发作,摸着黑帮那人止了血,晓得自己斤两不够,就赶紧跑回来找师傅求救。
曾大夫凝起了眉,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外,一个重伤的人,怎么想都是麻烦啊。
「师傅,您是大夫啊……」英儿可怜兮兮地望着曾大夫。
曾大夫无奈。终不忍抹杀了英儿的一片好心肠。跟着下了车,无言地瞅着英儿欢喜的模样,思忖着这孩子比他更适合当一名大夫,天生的菩萨心肠。


第三章
两个人把那受伤的人抬到火堆旁,曾大夫见那人脸上身上全是血污,瞧不清面目,便叫英儿去提了水来,架在火上烧热了,又用布巾沾了水,先将那人身上的衣物解了开来,细细擦去血污,才发现这人竟是胸前教人划了一剑,剑口虽不深,却流血极多。英儿也会些止血的法子,先前已替这人止了血,只是他没想到这剑口颇长,仍是有不曾止住的地方。
曾大夫把伤处自诩清理了,便去车上拿金创伤来。英儿早在车下接过,小心地给那人敷上,然后找来干净的布条将那人的伤处包裹起来。
「师傅,这人没事了么?」诸事完毕,英儿有点忧心地问道。
曾大夫道:「只是流多了血罢了,死不了。你这心也操完了,上车罢。」
「师傅,他脸上也脏了,我给他抹干净了就来。」英儿仍是不想上车,想着借口要蹭在那人边上,好奇地打量着,一边用手拧了布,给那人擦拭,一边满脑袋胡乱猜测那人会受伤的原因,什么仇杀、情杀之类都想遍了,那人的脸也擦干净了,火光中,露出一张苍白的,却又极端俊美的脸来,看得英儿惊呼一声,叫道,「师傅,你看,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只比那个冷冰冰的苏爷差一点点。」
其实曾大夫早在英儿仍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那人的脸,用手捂着嘴将即将冲出喉咙的声音硬生生压了回去。
是他……竟是他……晋双城……靠在马车上的身体一瞬间没了力气,涌上心头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着酸甜苦辣的滋味在片刻间都聚集于一处,眼前竟阵阵发黑,英儿说什么他全没听到,恍恍惚惚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英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耳边响起。
「师傅……师傅……师傅……」
眼前的黑色渐渐褪去,英儿低着一张被吓坏的脸看着他,眼里竟见了泪。
「师傅,您怎么了?别吓英儿。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倒在地上?」倒在地上?曾大夫这才知觉先前他竟是昏了,想起来,身体却是沉重,便如每日早间醒来那般,无力起身。
「英儿别哭,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勉强挤起一抹笑,试图安英儿的心,「你扶我起来,到车上睡一觉便没事了。」
英儿赶忙将他扶到车上,细心地盖上被子,然后用手背擦去眼泪,再不敢出声吵他。曾大夫闭了会儿眼,却觉心头纷乱,又哪里睡得着,思来想去,睁开眼来,见英儿仍在身边坐着,便道:「你去拿床被子给外面那人盖上,添些柴火,再到车上来睡罢。」
「是。」英儿先是有些惊异地望一眼曾大夫,二话不说便抱着被子下了车,不一会儿又上了车,乖乖在曾大夫身边躺下。
许久,听得耳边的呼吸声平稳悠长,曾大夫缓缓睁开了眼,车帘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火光便一闪一闪透了进来。
晋双城……晋双城……晋双城……
心里默默念着那人的名字,每念一声,心头便是一阵猛缩,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无力地躺着,便是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明明是错,可这个名字,已刻入骨,埋入髓,十年光阴也未能改变分毫。只是他,再不是十年前那无所顾忌以为只要张开双臂就能够拥抱一切的轻狂少年。
如今相见,又能如何,相逢陌路,于他而言仍是伤害。
难以入睡,到三更天的时候,曾大夫渐觉身子有了力气,他轻轻从车上爬下,天上无月,唯有仍未燃尽的一点火苗。给出了些许光亮。曾大夫添了柴火,待火头涨起,他才望向那犹在昏迷中的人。过于苍白的面孔使五官的线条显得更加柔和,唇薄而形状优美,眉头皱着,下巴处生了些许胡渣,旦是有些狼狈样,却仍不失温文俊雅。十年时光,让这个人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伸出手无声地靠近那双紧闭着的眼,在即将碰触的那一刻,慌张地缩了回来,后退了三步,他在火堆边坐了下来。
仍然记得,在那对略显秀气的眉毛下,是一双无时无刻都神采奕奕并且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只是,若是晋双城此刻睁开跟来,看到他之后,眼里所露出的怕是只有厌弃与僧恶罢,这般眼神,见一次已是足够,永生都不愿再见第二回。就这样好了,在离去前竟还能意外地见一面,已是上天的眷顾,好好地再望一眼,从明后,各奔东西,即便偶有相逢,亦是两相陌路。
天亮了,快得叫人心痛,深深地再望一眼,在边上放置了几包药,曾大夫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掀帘见英儿仍是睡着,也不吵他,自顾地驾着马车向着前方而去。
约莫行了一里地,英儿被马车颠酲了,揉着眼睛坐起身,迷糊道:「师傅……这么早……啊,您、您怎么起来了?那人呢?」
曾大夫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没事,我留下了药,你把衣服好出来吧。」昨夜,已如风散去他的心境恢复了平静。
英儿「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出来,在成大夫身边坐下,道:「师傅,那人伤得不轻,我们为什么不带他到前面镇上?他自己能走过去吗,路可远呢。啊……师傅,您看天上,乌云都遮日头,会不会下雨啊?那个人能找到地方躲雨吗?他的伤你能泡水……」
「英儿,闭嘴!」
英儿一怔,师傅的声音好象有些生气,他偷偷抬眼望了曾大夫一眼,啧,师傅的脸色不好看,他说错什么了吗?想不出所以然来,英儿便不敢出声了。
马车继续向前,刮在面上的风越来越猛,约莫一个时辰后,竟真的飘起了毛毛小雨。
马车骤然停住,英儿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下了车,他望着曾大夫怔怔道:「师傅,您……」曾大夫面色发白地苦苦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挣扎,然后伸手在英儿头上一敲。
「你可真是乌鸦嘴,我们回去吧。」
英儿揉着额头,虽说有点莫名其妙,却禁不住笑开了颜,一把抱住曾大夫的手道:「我就知道,师傅一定不忍心,帅傅是最好的大夫,哪有看到病人不救治的……」
马车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返回了原处,此时的雨势已大了许多,打在车顶发出了哗哗的声响。火堆仍在,火早已熄灭,而睡在火堆旁的那人,却已是不见,只有那被子,孤零零地被扔在一边。
「师傅,那人受了伤一定走不远,我去找他。」英儿跳下车,抛下一句就闯进了雨帘里。
曾大夫也跳下了车,往英儿的反方向寻去。林子里雨气弥漫,雨水打在脸上冰凉透骨,视力难及远,林子里又湿滑一片,于寻人来讲很是不易,曾大夫连着摔了四、五回,摔了一身的泥浆,终是瞥见一块被树枝刮下的碎布,沾着血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顺着方向再寻。在一处树洞里找到了晋双城。
「谁?」躺在树洞里的人听得有声响,挣扎着一边坐起一边扭过头来。
曾大夫身体一震,不想被晋双城看到自己的脸,于是下意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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