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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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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的工夫,便听宅门上高声的叫伺候。当时三班六房便纷纷的更衣换帽,又见俞二爷拿了个单子,站在暖阁下高叫,便有该班的接过传向各房去了。又是一顿饭的工夫,头二皂快捕并各位房里先生都分站两旁,把个甬道都挤满了。那俞二爷出来,在堂下骑上马,头里的执事人夫一起起的跟着出门去了。
  后面抬着一乘轿子,却是空的。老吴越看越不懂,说管他娘的什么,跟着走罢,看他是到哪里。站起身跟在轿后,一径出城往小土地庙而来。这时候只不过是午牌的光景,街上看的人见前呼后拥着一乘空轿,也觉得奇怪,不必细说。
  再说李公在双顺居等了一回,把壶酒已经喝了,往衙门的人还没见来,很觉心焦。却听见远远的鞭炮响个不断,知是迎娶的业已回头。李公无心再饮,看那鸡子儿还剩下半碟,便交给酒保说道:“你把这碟菜好好的收着,不要糟蹋了。”交代已毕,酒保把前后的账通共一算,总共是京钱一百二十八文。
  李公道:“是了,你暂且记下,等我临走的时候给你。”说罢听鼓乐吹打已相离不远。李公站在门口等侯,见地保王顺领着迎亲的在前飞跑,满头汗珠,把那顶帽子在手里提着,蹬蹬的自南往北而来。李公大喝道:“站住,要你这狗才忙个什么。”
  王顺听有人拦头大喝,吃了一惊,连忙停住脚,抬头一看,认得是本县李大老爷。急急的把帽子戴上,赶上前下个半跪说道:“地保该死,不知老爷驾临,地保该……”李公不等他说完,伸手一个嘴巴,说道:“你不该死,却也该打。有这样欺贫贪富,一女两聘,把有夫之妇胆敢鼓乐喧天的迎娶。你做地保的不报本县知道,却倒去帮忙跑腿。”这一问,把个地保吓退了三步,只得低着头,垂着手,连连答应着:“喳,喳。”那迎亲的执事,头沓已到面前。李公说:“还不站住。”地保赶紧知会,叫大众一齐站住。恰好俞升领了一大帮公差吏役已进街口。看见了本官,连忙滚鞍下马,赶行几步,上前请安。后面吏役人等排齐了班,下个半跪听候吩咐。李公叫地保过来,向他说道:“这迎亲送亲的一帮人都交给你,有个走的,唯你是问。”地保答应了下去,稳住众人,怕他们偷跑。
  俞升在轿内取出靴帽袍褂,给李公换了衣服,就在店堂内打迭开了,临门设个公案。李公升座,命先提原媒来问,就在车上提搂下来,衣冠齐楚的在街心跪了,却正是方才看见的这两位。那年轻带金顶的姓白,单名叫实。那有须的姓墨,双名叫意师,都报了名。李公问道:“徐二混的正名叫什么?”答应道:“叫徐可忠。”李公道:“你知他的女儿原聘给谁家?”墨意师道:“小的不知。”又问白实道:“你知也不知。”白实道:“监生也不知。”李公冷笑道:“要真不知就不怪你们,只怕未必。且传徐可忠并黄三林的妻子火速来案,问明了再处。”
  发了两支签,壮快两班飞跑着分头去了。李公问送亲的是谁,白实道:“是徐可忠的大儿徐有财。”李公命叫上来,问道:“你妹子原聘的谁家?”徐有财道:“不瞒大老爷说,妹子原聘黄家。后因黄家将聘礼取回,到去年方才另聘姓杜的。”李公道:“黄家聘礼多少?因什么取回?有退婚的凭据没有?”
  徐有财道:“大老爷问到这里,小的都摸不清。都是我父亲经管的。”李公道:“黄家的媒人是谁?”有财道:“一位姓张,叫张保田。一位就是墨大爷。”李公道:“哪个墨大爷?”有财手指墨意师道:“就是他。”李公怒道:“可恶该死的奴才!
  都是你东掇西撺,播弄两家。先前黄家富,你就将徐家的女儿说给黄家。今儿杜家好,又将黄家的媳妇说给杜家。两面三刀,已是可恶。方才本县问你,还敢装胡涂,推说不知。来,先给我掌嘴再问。”左右上来,将他的帽子摘下,拿着皮巴掌正待动手,徐有财同白实替他磕头求饶。李公道:“暂且寄下这一顿,快将前后情节与我从实供来。”这正是:
  未能覆雨翻云,已见水落石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杜大隆娶媳得女 徐二混因贪破财


  却说墨意师见徐有财供出两回都是他的原媒,料想推辞不过,只得实说道:“大老爷听禀,并非小的敢装胡涂。因徐二混与黄三林本是磕头弟兄。他俩面对面的结亲,不过叫小的做个现成媒人。后来黄三林故了,前年,徐二混对我说黄家的亲事退了。小的也不知他怎么个退的。可巧杜二掌柜二儿断了弦,托小的做媒。小的就想起徐二混这一门亲了,不想一拍即合。
  这也是前生缘定,与小的无干。这所供的都是实话,求大老爷详察。”李公道:“胡说。”正要再问,值日差禀黄三林妻子黄倪氏、儿子黄祖永传到。李公叫到案前,问道:“黄倪氏,你儿子聘徐可忠的女儿,是谁的媒人?”倪氏道:“是张保田同这位墨大爷。”李公道:“张保田现住哪里?”倪氏道:“听说今年夏天已病故了。”李公道:“聘礼共是多少?有首饰衣服没有?”倪氏道:“聘礼银四十两,是四个小宝。首饰是赤金耳环一副,赤金扁簪一支,包金手镯一双,包金如意簪一支,白银手镯一双,白银番花一支,白银耳环一副,白银冠钻一支,共是八件。另外,尺头四个。就是没有衣服。”李公说:“据徐有财供,聘礼已经退回,你可照数收到?”倪氏道:“我的青天老爷呀,小妇人哪里收回一件?就只凭徐亲家说,将聘礼折卖还了账了。小妇人也不知是谁的账。”李公道:“庚书婚帖退回没有?”倪氏道:“庚书婚帖,小妇人一齐收着,并没退回。”李公道:“将婚书庚帖呈案。”倪氏道:“现收藏在家。”回头叫鹿儿赶快取来。这一回头,方才瞥见上首坐的就是昨天喝茶的那位客人,真是又惊又喜。正想再诉赖婚情形,却遇值日差带徐可忠到案销差。
  李公问:“你是徐可忠么?”答道:“是。”李公道:“你是不是又叫徐二混?”二混面赤,低下头不敢答应。李公道:“你女儿既聘给黄三林的儿子黄祖永,怎么又嫁姓杜的?一女两聘,是何道理?快快说来。”徐二混明知理短,只得勉强的分辩,禀道:“因为黄亲家病故,家道渐渐的不济。”李公道:“家道不济,你便应该赖婚?”徐二混叩头道:“不敢。只因黄亲家在世时托小的转借头谷钱二百五十吊。前后五六年,分文未还,合计本利已五百多吊。小的又无力代还,只得与亲家母商议,将聘礼退回,折变了还账。小的想,聘礼已经退回,这亲事就不能算了,所以将女儿另聘,并非赖婚,求大老爷明鉴。”李公问倪氏道:“你亲家说聘礼退回折变,交给你手没有?”倪氏道:“小妇人并没看见。”李公喝道:“徐可忠,你敢在本县面前说谎?你既说退回聘礼,怎的黄倪氏没有收回?
  你是亲手退回的,还是交原媒退回的?有个证据没有?”徐二混听了这话,愣了半晌,方说道:“因为当日债主逼得紧,容不得空,因此向亲家母说明后,就立刻变价清账,容不得再来回来去耽误工夫。这是实情,亲家母都知道的。”李公道:“你这嘴也很会说。就依你讲,这聘礼也只算得变卖了,算不得退回,何况还有婚书、庚帖明明还在姓黄的手中,你想将女儿另嫁姓杜的,这个理,凭你利口只怕不容得你讲。”便顾左右道:“来,速传杜大隆回话。”值差的答应着飞跑去了。暂且按下。
  列位听说徐二混既打算赖婚,岂肯不把婚书、庚帖设法要回,还叫留在黄家做打官司的见证么?这又是编书的胡造谣言。
  话,倒明白的很。你既称职员,这国家的法律你自然该知道的。
  且问你,一女两聘该怎么办?娶有夫之女该怎么办?”杜大隆道:“职员乡愚无知,蒙老父台教训,还求宽典,法外施恩,成全职员脸面。”李公道:“你既这样说,要照律办,你是知道的了。你既求宽典,本县俯准你的意思,准你两家量力罚钱,你愿意不愿意?”杜大隆道:“蒙老父台成全,职员无不从命。”
  李公道:“你既愿意,可暂且下去,赶快与徐可忠商议,问他也愿意罚否。既办,本县一秉大公,因格外从宽,听你们自己酌量。”徐二混叩头道:“求大老爷开恩,小的愿意受罚。”
  李公道:“既你们愿意认罚,听本县判断。”唤左右,传轿内的新人上来。
  哪知道杜大隆的儿子本是一团高兴的新迎,万想不到出这意外的岔儿。在轿内坐着纳闷,看风色不好,又被那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你言我语,越加不好意思。敞着轿帘又没个躲闪,只好撩开扶手,抱着头,一溜烟地跑回家去了。单剩个新娘在轿内呜呜的哭。值日差叫喜娘打开轿帘;把新娘扶出,搀到公案前,揭去盖头。李公望下一看,虽然是庄家闺女,却倒长得骨肉停匀,五官端正。又加装扮得齐齐整整,珠冠霞帔,玉带蟒袍,越显得精神丰彩,就是两个眼哭得红肿,像核桃一般。
  迨把盖头的彩袱揭去,看见黄倪氏跪在右边,他便直扑下去,倒在倪氏怀里,放声大哭。倪氏也两泪交流。李公不禁连连的点头说道:“姑娘,这是你百年的大喜,不可如此。你的意思,本县已明白了,可惜你的父母不能体贴你苦心。待本县给你作主。”那姑娘听这位大老爷的话正碰在心坎儿上,越发感动,哭个不止。黄倪氏好容易将他止住了哭。李公问徐二混道:“你女儿这情形看见没有?非遇见本县,只怕你女儿性命还被你断送了。”二混叩头道:“大老爷恩典。”李公叫招房将各人前后口供念了一遍,给大众听了,说道:“这亲事,黄祖永自幼聘定,媒证、庚帖现在。徐可忠贪利无耻,一女两嫁。杜大隆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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