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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门坡-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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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日,渐近午牌时分。高悬“天亨堂”的幌子被一块大红绸带包得严严实实。典当行阶下,沿街面摆了一长条案桌,上置五件大海碗,分满满盛了黄滢滢的小米、白生生的大米、花色纷呈的粟粒、锋芒尖利的麦粒、珠圆饱实的大豆,是为“五谷”。这“五谷”最早见于《论语》。昔,孔子带学生出门远行,子路掉队于后,路遇一杖挑竹筐的老农,便问:“见夫子否?”老农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何谓夫子?”。
  这盛满“五谷”的盘碗儿中各插了三柱长约二尺有余的香烛,周边捆了一处,用红裱纸缚了。案后置一根丈二长的杆子,上边是一个用五色纸糊作的猫,只那“猫”嘴儿用一块纸糊了。新开当铺,或每月初二、十六,均有祭号神的习俗。号神,即为“耗”神,老鼠。历来当铺不养猫,不捕打老鼠,且尊为神。平日里,这当铺启门关门,均有指定学徒在铺柜香案间点一柱香烛,烧一些五色纸张,跪了案前,口中需念念有词,祈求耗神“勿损我屋,勿咬毁衣服”等习性。历来规矩,这当铺认定养猫是敌视耗神,折损了衣物钱财方是小事一桩,惹了这耗神,却是不得了,打老鼠更视为大逆不道。
  不到午时,铺柜门外,早聚了一伙看热闹的老老少少。几个闲汉蹲在台阶下的柱子旁,一眼不眨地看着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人,单等炮声一响,便齐奔了堂内抢“食”。柜堂后院,摆了五张桌子,却是没一把凳子,厨下早在昨晚间便备齐了由肉末儿佐料,辅以香葱、小芫荽、姜末、蒜苗儿的“五谷席”。这“五谷席”其实自取了“五谷”的名儿,只取了其中的麦面、粟面做的大白馒头、油炸糕,满满做了两大笼,用白笼布盖了,置在当院。桌上,分以八凉八热的样,做了三盘大席面。另各桌均备有“五大样”:一大盘熟鸡蛋,剥了外壳,上浇了红粉汤,称“蛋仙子”;一大盘用糕面捏就的圆葫芦,上绘了葫芦纹理,做得竟是以假乱真,上浇了黄粉汤,是为“油葫芦”;一大盘剪得长短一致、粗细均匀的面条,上置绿粉汤,是为“长面丝”;一大盘整豆腐块,足有三斤轻重,里面掏空,置以猪肚猪肝猪耳朵,上浇了黑色粉汤,是为“将军肚”;一大盘用各类菜疏肉馅包就的大丸,共两层,下置四个,上面一个,上浇白色汤粉,是为“大团圆”。三大桌子菜连同那地上两大笼主食,名为“耗食”,原是祭“耗神”用的,祭祀完毕,便由看热闹的人众抢了去,是为“抢席”之俗。这里边也有个道理,这典当祭得的耗神,耗子便多,“抢席”便是与耗子争食,谁家典当铺子抢得人多、吃得又干净又快,就意味着“耗子”吃饱了,不来毁坏典当衣物的意。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聚得多了,几个小孩竟被那装裱得极是神似的“猫”吸引住了,纷纷挤了条案前乘人不备扯那“猫”尾巴玩,被各自大人好一顿骂,齐齐拉了娃娃们,竟也有意无意地往阶台下挪。不想那阶台早被十多个年轻闲汉们占定了,只得紧挨了阶台站下。看看条案外涌涌荡荡一伙人,自心宽些:一会,抢席竟总是近些,一抬脚就上了阶台了,便有了笑意。
  “时辰进,请耗神;入我殿,点香灯!”聘请的先生站在案前,扯足了嗓子仰天一吼,阶下早有人迫不急待地放起炮来。一时间,四下里硝烟弥漫,炮声震天,场子里众人一阵大呼小叫,早避了开去。范忠庭依照先生吩附,两手持了一根足有小孩儿胳膊粗细的大红蜡烛,在香案前站定,等那炮声一过,便直直走至案前中央。早有人过来扯一把大扫帚三下两胡拉荡出一块干净地儿来,正中放一块棉垫!
  随那半眯着眼的先生一声喊:“跪接耗神喽!”
  范忠庭就棉垫上跪了,将蜡烛轻轻放置头前两步的地方。双手平展,手心向下,扣了地上,然后随先生的指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仍双手取了蜡烛,走至案前,从右向左挨个将“五谷”碗里的香烛点了。随后,将大红蜡烛置于案前一满当的水碗中,那燃着的蜡头子升出水平不足半尺。
  蜡烛稳稳当当栽定,范忠庭向先生一致意,先生便面无表情地喊一声:“抢席喽!”
  这一声,端的是蛊惑人心。早已等得不及的人群纷纷绕了香案往阶台上涌。范忠庭笑道:“不要挤,不要挤,且伤了人!”
  那人群却是哪里肯听?赤膊儿往里搡的,肩挎小箩筐的,拉儿携女的,更有半大娃儿,挤不上台阶,竟分开众人腿裆,直接往里面钻。
  范理阳听得外间一声喊,便吩附两个伙计开门。不料那门竟被外间众人挤得死死的,那门闩竟是被死死扛在门档处,动弹不得。范理阳一边使了劲往外扛,一边笑骂道:“日你娘的,挤烂了门闩!”
  两个伙计忙过来一头一个往外扛,总是将那门闩拨了出来。还未站定,早被一涌而入的众人卷裹了一路往里趟。
  院内三张桌子及两个大笼子早被围个水泄不通。一时,唿啦啦盘碗声、脚步声、吼骂声、笑声乱作一团。一个小伙计急赤白脸地站在人群外跳脚大叫:“爷们,慢些抢,都有的席面儿,打了碗打了碗!”
  半顿饭工夫,“席面”竟被抢个精光。伙计点了点,却有十数个大盘连盘带东西不见影踪。
  席面抢尽,范忠庭看那香烛,水面上蜡头儿竟还有寸余长短。
  那先生双手一拱,笑道:“恭喜少东家,生意定然兴隆!”这原是句规矩话头,范忠庭并不在意,只略一还礼道:“谢先生吉言。”那先生递了范忠庭手中一把剪子,指着那被红布裹了的幌子道:“少东家,且请剪了。”范忠庭依言沿圈边将红布剪开,上面一个大大的“当”字、下面是“天亨堂”三个小字的幌子显现出来。
  接着便是烧猫,清“五谷”,这是历来的规矩,不必细述。“天亨堂”当铺总是红红火火的开业了。
  城内东大街财神庙西一箭之地,是一排高大的灰色院墙,足有丈余。墙脊上均沿了一出水檐,上覆以筒瓦,甚是肃重。那院墙临街面竟有数十丈长,中间是一座两层高低的堡门式高檐大门楼。迎面正是高达三四尺的阶台儿,楼门檐下,各挂两盏大灯笼。正中悬一长形灯,上书大大一个“彭”字。
  正是大同府商界人物彭世农宅院。这彭世农世居大同府,从祖上至今七代经商。从前明嘉靖年间,祖上便挑了担箩以走村串户以“客”为业。这提篮小贩本以传说中的八仙之一蓝采和为师,因在酒楼乘醉而歌,忽听得空中有笙箫之音,便升空而去,扔下了他的靴子、蓝布衫、腰带和三尺拍板。后人便用此着扮,做了这货郎。货郎原有“十客”:灯草客、麻布客、花椒客、胡椒客、桐油客、生漆客、水烟客、针线客等。彭家世祖却以麻布客为始,南下雁门、东至宣化、北进内蒙、西渡黄河,走得是一条艰险道,吃得是一程霜寒苦,方积得下余财,后人便以此为资本,抛了货担,定居当地,先开豆腐坊,后渐渐涉足粮行、杂货铺、绸缎庄等,至世祖便见厚实,在此地置了庄子,经历代修缮,到得彭世农接手摊仗,已有五处大小院落,近二百余间屋产。
  “天亨堂”开业的鞭炮声越了城墙,竟隐隐传入这城内。彭世农却是听得有些刺耳,喉间竟无端生了些堵意,将茶杯儿往桌上一搁,却不言语。
  “彭东家,这是咋的了?”座下,一位年约四十多岁,头戴一顶大黑毡帽、一身深灰绸衣、窄眼缝儿、大阔嘴巴、唇上留一丛小山羊胡子的汉子笑问。
  彭世农笑道:“如今这生意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想我祖上初年涉足塞外之际,这大同府方圆周围无不是生利的空当。粮、油、绸缎、麻布,都是见一尺便是一丈的利。你倒看看如今,晋中商人不畏艰险,西出口外这苦寒之地,开作坊、当裁缝,多为我等不屑之利润,却是如滚雪球儿般,不可阻挡,竟在大同周边置地买房,立见气色。你再看看我彭家生意庄铺,早上还有三分的利润,不到掌灯时分竟只存一分,长此以往,照这坐吃山空,莫不等到我彭世农这辈,竟要将这百年家业也典卖了么?真到那时,我有何颜面见地下先人?老高,你倒出个主意来,让我听听。”
  被称作老高的这位汉子,本名叫高原常,应县人氏,早年家境贫难,十七岁那年听得大同这边生意好做,便只身到此。原想做笔小买卖,发些小财。却不知那生意哪是如此好做的?半年下来,分文未赚得,倒将家里省吃俭用的二十两银钱赔得精光。无奈之下,只好下了窑,在大同府,这煤行是个最苦最险的活,早有“四面石头夹块肉”、“吃阳间饭、干阴间活”的说法儿。高原常吃不得这苦,没下两个月便投了当地彭世农粮铺当小工,因其口舌伶俐,能言善辨,被彭世农留了大院,渐渐竟成了彭世农出主意想法子的智囊人物。彭世农自是赏识有加,二十多年来,虽未正式接纳入铺,却是授予连铺内大掌柜都咋舌的丰厚待遇:一年五百两银子的酬劳。其功劳,正是当年由于老高的一番谋划,彭世农一改粮车进内蒙改为东上柴沟堡、怀来一带,从而踏出一条新粮道,为彭世农带来滚滚不息的利润。
  当下,高原常坐直了身子,笑道:“彭东家,这经商自古便有一分争一分利的源缘。有利便有争,利在争中生,争自利中来,原是相辅相成的意思。就拿当年而言,若没有晋中商人云集大同府,同我争北上内蒙粮道之势,我们且去哪里开得东上的道,又哪里有那不尽的利润。这柴沟堡、怀来、沙城一带近直隶、通官道、集大市,这等便利岂不是被我彭家捷足先登了。当初是绝境之势,这绝境有绝境儿的好处,临了绝境儿才有了生的念想,绝处逢生嘛!”
  彭世农听了,口中“唔”了一声,道:“听老高这言语,兴是早有了个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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