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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得逊河上的落日-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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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得逊河上的落日

                                   田晓菲

                                     1

    “房间不太干净,你别介意。”他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打开单元的门。

    他住的是一般所谓的“工作室公寓”,只有一个房间,窗户宽大,高平顶,附带一个厨
房和一个洗手间,但给一个单身男人住是完全绰绰有余的。何况公寓座落的地点极好,就在
曼哈顿区,纽约最繁华也是最代表了都市文化的区域,离他上班的那家计算机公司也近。更
何况他向来喜欢住高楼,而他的房间恰在这栋广厦的二十三层上,从那扇宽大的窗子,便可
以眺望纽约市的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与远处波光闪烁的哈得逊河。

    他打开门,请身后的女人先进。自己随后跟入,顺手带上房门,并轻轻揿了一下墙上的
开关,柔和的灯光顿时映亮了整个房间。呈现在女人面前的,是一间略微零乱的居室。房间
虽不宽敞,但因为没有太多的摆设和家具,所以反而显得空旷。一只咖啡色的长沙发侧对着
西面的玻璃窗,两张同样颜色的沙发零散地摆在墙角,在乳白墙壁的映衬下,这种浓重的咖
啡色显得有些忧郁,低沉。沙发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深蓝色T恤衫,上面印有“纽约客”
字样;一副电子国际象棋盘,国王与王后委委屈屈地和士兵纠缠在一起;还有一叠写着零乱
字迹的餐巾纸,随意地摆在一只烟盒下面。玻璃窗下的写字台被电脑和电话占据了大半。窗
台上,一字摆了二十多个“可口可乐”的铝罐和巴莱啤酒瓶。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一定累了吧?”男人说,“正巧我的同事单尼尔去度假,
我己经和他说好,你在纽约的这些天,尽可以住在他那儿。他的地方比我这儿宽敞,你今天
可以好好休息了。”

    女人微笑了,这笑使她本来有些苍白疲倦的脸恍然恢复了她少女时的样子,有一种动人
的坦率和天真。

    “我还好。因为心里兴奋,所以倒也不觉得累。”她说。“纽约确实和我们那里不一
样,现在我可知到为什么总也请不动你了---在大都市住惯了,乍去我们的南方小城,不
觉得下监狱才怪呢。”

    男人只徽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女人停了停,又说:

    “当然,一上了班,也不比学生自由。不过,凡,严格地说,我以经不再拥有那种自由
了。你瞧,上车来之前刚拍了一张毕业照,这几年,好歹混出一顶硕士帽了。这回,要是能
在纽约找到工作,我和你,说不定会成邻居呢!”

    男人把一杯加了冰的饮料放在女人面前。他说:

    “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可我觉得,你一点都没有变,云青。”

    “是啊,”女人说,“整整三年了。大学毕业后,我比你还多工作了一年才出来。你说
我没变,大概是说我身上的学生气吧,凡?我到觉得你变了,上大学那会儿,我记得你不怎
么爱讲话的,每次次去你们男生宿舍,都看见你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音乐。还有,刚才出租
车司机故意弄坏计成表打算蒙蒙我们,若不是你告诉我,我可一点没注意到,看来,这两年
在纽约做事,你算是把这地方混熟了。”女人恰好看到沙发上印着字的T恤衫,她笑着指指
上面的字迹:“喏,名副其实的'纽约客'了。”



    男人又笑了一下。“'纽约客',”他说,“可不是,一个客人而已。不过,在这个地
球上,我们也许本来就都是客人,所以,是不是'纽约客',也就无所谓了。”

    女人默然了。男人也不再说话。停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录音机前按下一只键,一
支她从末听过的曲子开始轻轻在房间里回旋。最初的音符极静,极纯,随后,便潺潺地流
动,好象一脉出自深山不染纤尘的泉水,明澈,清凉,还带着一些梦幻。女人把举倒口边的
杯子又放回去,身子靠在沙发被上,入迷地听着;房间里零乱的什物似乎都变得亲切了。刚
才,她看见的那个喧闹拥挤的纽约在哪里呢?她嘴角带着一丝恍惚的微笑,抬起头来看他:
他仍是那个让音乐环绕住自己生命的凡啊……

    “凡,这是谁的曲子?”

    “巴赫,”男人回答,“人们叫它《金伯格变奏曲》,知道这曲子的来历吗?”

    她摇头。

    “当年俄国有位大使患严重的失眠症,于是他让巴赫为他谱写一支曲子,可以帮助他好
好入睡。巴赫便写了这支变奏曲,请乐师在大使卧室的隔壁弹奏,大使的失眠症再也没有复
发过。后来,巴赫的学生金伯格又弹过这支曲子,并弹得很好,从此,人们就叫它《金伯格
变奏曲》。”

    “没想到这样一支好听的曲子,是为给一个大使的失眠症写出来的。凡,你还不如不告
诉我这个故事。”她说。

    他笑了:

    “可是,事情往往是这样的。人生本来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际遇啊,云青。”

    “不管怎样,”她说,“我相信这曲子大概真地是治失眠症的灵丹妙药呢。你不觉得听
它的时候,整个心都静下来了吗?”

    “我到觉得,”凡缓缓地说,“这曲子好像一只朋友的手,在冷清的时候握住它,会感
到很温暖,很安慰。每天下班回到家,到了深夜,就喜欢听它。躲进这支曲子,外头那个灯
红酒绿的纽约,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也许,这是一种逃避,云青。”

    她没有讲话,只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夜晚的纽约是一座流动着霓虹灯光与汽车灯光的
城市,虽然己近午夜,但城市的灯光依然亮丽;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汽车匆匆忙忙地来往
穿梭,像许多小小的金色流星。她只向瞥了一眼,便感到晕眩,她转过身,面对着坐在嘿啡
色沙发上的男人,面对着因为陈设简单而显得空旷的房间,一股缓缓的气息,随着巴赫的音
乐,在房间里逐渐地迂回,弥漫,这股气息环绕着她,包围了她的整个心灵。她下意识地抓
住身后的桌子,身体甚至有些微微地后倾,似乎在本能地躲闪着什么--那气息她是太熟悉
了,熟悉得令她心惊。在她度过了两年时光的那座南部小城,在多少个寂静无声的深夜,无
人的街道上偶然驶过一两汽车,雪亮的灯光转瞬即逝,黑暗仿佛被风吹破的潭水,旋即重新
合拢。床头的电话好像死掉了,只有唱机静静地旋转着,旋转着,小屋里低低回旋着卡蓬特
寂寞的歌声:“我该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啊,才能使你回到我身边……”

    就在那一瞬间,她简直是闪电般地看见了一种令她难以释怀的景象:她看见了凡在多少
个寂静无声的深夜,就这样独自坐在沙发里,对着窗外的夜色与远处的灯光敏丽的哈得逊
河,左手握一瓶巴莱啤酒,右手在餐巾纸上随意写下些分行的句子,他就叫它诗。巴赫的音
乐,就像哈得逊河,静静地流动着。这是一种逃避吗?逃避些什么呢?是逃避外面的世界,
还是逃避内心至深处,一点静静悄悄的孤独?它就像窗外的确夜色,在大都会喧哗的霓虹灯
映衬下,显得愈发凝涩不堪。

    男人感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对她微笑。这微笑不知怎地几乎催下她的泪来。她轻轻
地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俯下身,把他刚刚点燃的烟极柔和地拿掉,摁灭在沙发扶手上的
烟缸里,然后,双臂悄悄环绕住了他。男人没动,也没有讲话,他只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
的手。许久,两个人都这样沉默着,而录音机里,巴赫的《金伯格变奏曲》不知什么时候己
经终止了。

    “云青,”男人低声说,“我该送你过去了。”

    这一次,他开了自己的车。在路上,男人不断寻找出新的话题,和她闲谈。谈过去的老
同学,谈近来的经济萧条,就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末发生过。然而车子快开到的时候,他突然
沉默下来。他不作声,女人也不想开口,而个人又都沉默着,把窗外掠过的霓虹灯,路灯,
衬得更加亮丽了。

    过了午夜的都市大街,行人己经很少,只有偶尔的流浪汉,酒鬼,还有就是在等红灯的
时候,路边的暗处会猛然窜出一个黑人,举着一把刷子跑上来,不容仇说在本来就很干净的
前风挡玻璃上乱抹一气,然后缠着索要两毛王分钱。男人似乎早己对此习以为常,只不停移
动车身,让那黑人无从下手;女人却还是头一次碰上,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一路上,倒碰上
两三起。好容易到了地方,男人把车停在路边,却不急着下车。他一只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转脸看着她,橙红的路灯光映照着他的脸,脸的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半明半暗中,男人的
下巴显得极其柔和。女人的心,不由得砰砰跳起来。

    “云青,”他叫她,“你知道吗,我的妻子正在办护照,她大概很快就会来了。”

    过了半晌,他才听见女人柔和的声音:

    “凡,你用不着告诉我这些的。”

    男人把头转过去,下巴搁在方向盘上,这一来,他的脸就完全隐在暗影里了。从暗影里
传出男人的声音就像一缕缥缈的云烟:

    “我是个煞风景的人,对吗,云青?其实,我又何尝愿意和你讲这些……”

    “我明白你,凡。”女人说。她的声调有些急促。

    男人打断了她:

    “不,有些事,你不明白。比如,你不知道,过去,在学校时候,我一直都是多么……
爱你的。可不,那是爱,而且,是第一次的爱。但那时,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同学对
待,仅此而已。我不想骗自己,于是,我学会了控制自己,后来,我遇到了冯惠。要说她是
个多么不凡,多么出众的女孩子,那是瞎扯。她没有你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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