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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纪事 许知远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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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秦淮河尽头,飘散着浓烈的臭味,夫子庙码头,霓虹灯闪烁,读书人在北岸的贡院里考试,探求安邦之道,而南岸则是烟花之地。400年前,即使在南明王朝覆灭前夕,这里的狂欢也未中断。距离夫子庙500米处,是太平天国时期的东王府,1856年一场血腥屠杀便发生于此……
  种种彼此矛盾的现象,总是在这个国家共存,所有看似激烈的灾难、变革,很快被日常生活的惰性所吞噬与抚平。每代领导人都面临着孙中山式的尴尬,在他演讲80年之后,中国人仍习惯性地随地吐痰,这个国家一方面看起来日新月异,另一方面则毫无变化。每代政治领导人都想开创一个新时代,却往往发现他们更多受困于漫长的传统。倘若南京要寻找自己的特性,倒是它的政治传统与日常生活间的关系值得深入研究。
  国人的认同焦虑将过去30年的中国人描绘成从政治人转变为经济人,从大寨时代人转为互联网时代人,这种描绘富有戏剧性,却无助于了解真相。即使在全民崇尚经商的时代,中国人也不仅是消费动物。
  我们的车第二次穿越北京东四的八条胡同时,我深感不安。正值盛夏夜晚,居民们拥挤在胡同的大排档里,喝啤酒,打牌,为家常琐事和国际局势争论,感慨社会之风的堕落……在狭窄的、夜色下才特有的放松感的胡同里,穿行的汽车像是不速之客,人们不情愿地挪动身体,冷漠、厌烦地看着它的经过。
  我深知被人打扰的不悦。在北京,生活总是轻易地被扰乱。一觉醒来,你门口平整的马路已被挖开;经过安定门时,你熟悉的那片民宅突然变成了一片废墟,一阵风吹过,扬起漫天尘土;夜晚11点时,西直门却仍在堵车——前方突然要施工了……汽车喇叭声、工地打桩声,一直伴随着你,如果你早晨8点钟坐着直升飞机在北京上空巡视,会发现这座林语堂眼中与巴黎并列的世界最迷人的古老都市,已变成一座巨大的停车场和一个昼夜不停的工地。它还非常脆弱,一场不大不小的雷阵雨,就可能让全城瘫痪,一场政治会议的召开,就能让当地人怨声载道。
  我无意描绘所有大城市的通病,但挫折感与焦虑感确是北京日益显著的特征。
  与这些焦虑相伴随的是那种无法描绘的亢奋。那些纷纷以“财富中心”冠名的钢筋混凝土、落地玻璃窗的大楼表现了这种兴奋感,北京是各种建筑师的实验场,你可以把天安门旁的国家大剧院修成一个巨蛋,可以在一座直线条的高楼上加一中式阁楼,你还可以在交通最拥挤的地段,毫不照顾未来,修建一座新的摩天大楼,将更多的人引向这里。城市里到处是2008年奥运会的标志与口号,就连防火、防盗也似乎与这一体育赛事有关,它像是这座城市的强心剂,所有的紧张、混乱,都可暂时遗忘。
  两次穿越东四的八条胡同,是为了寻找一家酒吧。我们最终在六条找到了它,紧邻一间公共厕所。没有门牌,要敲门上的铜环,才会有人来开门。
  北京充满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这城市最时髦的人,喜欢在故宫旁建餐厅,在中南海旁边的小巷里开酒吧。北京充满了历史的碎片与隐喻,如今,它们都毫无障碍地转化成消费主义的工具。
  酒吧是个小四合院。院子中间有窄小的通道走下去,那是林彪修建的防空洞,在那个中国人担心第三次世界大战随时爆发的年代。房间里挂着革命年代的油画,茶几上陈列着1969年的《北京日报》,而那四把沙发则是“决策椅”——据说是林彪、彭德怀、陈毅、聂荣榛都喜欢在这里抽烟。房间里那种政治气氛扑面而来,因为连酒单上鸡尾酒的名字都是“林彪撞机”、“长征”、“黑猫白猫”,它们分别是蓝色的、红色与黑白混合色的。
  坐在“决策椅”上,喝“长征”、读“农业学大寨”的新闻报道……在一丝新奇之后,我开始觉得不舒服,这种感觉像是第一次进入香港旧中国银行大楼上的中国。在被称作资本主义心脏的香港中环,你却突然被毛泽东像章、周恩来黑白照片和身穿类似1950年代中国警察服装的白色工作服却说一口粤语的服务生包围了……
  在走廊上还挂着中国新一代艺术家的作品,主题大多是对毛泽东时代的解构。
  这种气氛为什么让我不安?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为自己的表现迷惑不解。眼前充满了类似的东西。《时代》杂志的封面上,那些充满了革命年代气息的工农兵被置换成拿着手机、穿超短裙的新兴中产阶级,他们在发动新的“文化革命”吗?在德国汉堡一条小街上,一家中国人开的面馆上挂着一个留着长辫子的清朝人,嘴巴不雅观地咧开着;在北京789艺术家群落里,我不断看到“无产阶级”、“后毛泽东时代”、“革命”这些概念的衍生与再解释;在电视屏幕上,我们不断看到经济学家这样说“中国进行着一场从计划体制到市场经济的变革”……在读亚马蒂亚。森的新书《身份与暴力》时,我才突然意识到那种不安是什么。在伦敦地铁爆炸一周年时,人们发现在灾难一年之后,英国社会试图提高穆斯林居民和当地融合度的努力基本宣告失败。森说,人们总是倾向于认定穆斯林管理穆斯林,犹太的社会领袖领导犹太人,而它导致的结果是,它只是强调了人们的宗教身份认同感,却没有社会、政治上的认同感。人是复杂的,他有多重的身份认定,过份强调其中一点,忽略其他,总会导致理解上的单一与粗暴,试图用一个抽象的名词,来涵盖它原由的丰富性。
  即使在千百万人都手握红宝书时,中国人也有不同的隐秘情感;即使在人人经商的时刻,中国人也不仅仅只是消费动物……在过去30年里,我们要么用6亿无产阶级,或是13亿人的市场,来形容中国,甚至中国人自己都这样看待问题。中国人要么只有政治身份,要么只有经济身份,如果推回到19世纪,那么中国人又只是一个被传统束缚的形象,似乎只有拥有过去,而没有未来……
  对于单一身份的强调,忽略了文化的韧性和丰富。将过去30年的中国人描绘成从政治人转变为经济人,从大寨时代人转变为互联网时代人,这种描绘富有戏剧感,却无助于了解真相。中国人一直具有一种足以化解灾难、吸纳新冲击的生命力,在种种巨大的社会变革下,一种始终流动的力量,似乎从未中断过。
  破旧的胡同旁建立了崭新的高楼,老北京人散步的后海,变成了纸醉金迷的酒吧。周围变化得太快,以至于你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来迎接这些改变,广告牌、电视屏幕,报纸专栏,都在提醒每一个人,如何迅速抛弃昨天,拥抱明天,人们为自己的身份认同而喜悦与焦虑。我们为自己设计出各种新形象,却仍在为那个简单的命题而困扰:“做一个中国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抱怨了那种简单的身份解读,却不知道如何提供那些足以令人心服的新解读。
  走向封闭的北大精神1998年5月4日的北大,像是一场盛大的、期盼已久的游园会。当时我是一名三年级学生,住在28楼的105室,刚刚7点钟,就被吵闹声惊醒。这是一桩事先张扬的新闻事件,北京大学的百年校庆。这所大学和她的国家的命运之间的特殊关系,即使在世界历史上都少有例证。
  我记得那天的奇特感受,那种混合着骄傲和不安嘲讽的心理。几个月前,北大南门矗立了设计简陋的倒计时牌,告诉你还有多少天,多少小时,就是她100年的庆祝,它是天安门广场上迎接香港回归倒计时牌拙劣的仿制品。报纸上充斥了这样的消息,欧美校友包专机从海外归来,南方校友在深圳包了专列返回母校,中国铁路史上从未有专为一所大学开办的专列……校园里拥挤了从世界各地而来的校友,从西南联大时期的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到刚刚毕业的年轻人,但他们似乎不是这一事件的主角。庆祝的典礼不是北大校园里进行,而是人民大会堂。那些从各系挑选的学生代表,在那里迎接这场庆祝的高潮——中国国家领导人的演讲。
  和政治含义同样显著的,还有它的商业味道。学校里盒饭和各种纪念品的兜售,使校园像是一个大型的市场,出版商与电视台不断地推出与北大相关的产品,但是当我试图寻找一本完整的关于北大历史著作或影像作品时,却毫无收获。我们还被不断告知,因为这场庆典,学校又收到了多少捐款,它将用于修建多少层的高楼。
  这一切和那个令一代代人念念不忘的北大没有什么关系。每一个入学的青年,都曾经对蔡元培的“兼容并包”原则带来的群星灿烂的年代憧憬不已,每个北大人都为鲁迅的名言激动:“第一,北大是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要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的道路走……第二,北大是常与黑暗势力抗战的,即使只有自己。”但是念来念去,我们所有的感慨与追忆都发生在1917-1929年那个短暂的时代。
  辉煌的西南联大时代的似乎更是清华大学的产物,而在混乱的“文革”年代,北大的表现或许更令人汗颜。在一个被普遍视作知识分子的另一个黄金时代的80年代,北大的性格没有那么鲜明,那个年代公认的知识领袖来自于其他大学与机构。以至于在风靡一时《北大往事》时,我们被打动的是年轻人嘻笑怒骂式的琐碎追忆,而不是某种更崇高和富有创建性的品格。甚至我们引以为傲的美丽燕园,也是司徒雷登的遗产。
  90年代的北大时光是暗淡的。北大在突然到来的全国性商业浪潮前慌乱不堪。
  拆了南墙,不是为了以大学独特的精神去影响社会,而是变成了社会风尚的俘虏。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所学校的真正骄傲似乎变成了一家叫北大方正的公司,在南门外的北大资源楼里一家接一家的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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