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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在现场中疯狂的摇滚音乐节,从舞台经理到观众,在后来的回忆采访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当时演出的是什么音乐。蜂拥而至的五十万观众,冲击了音乐节场地附近的交通,并使好几英里的高速公路长时间处于瘫痪与崩溃。
这次音乐节被定义为一场传说中的灾难,最后只能调用直升机来救援生病和已经受伤的观众,那个国家把这次救援充分演绎成一场赶潮流的资本主义大行动。
“乌兹塔克音乐节,传说中的乌兹塔克音乐节,传播爱与和平的音乐节!”
叶斯站在一张桌子上激动地说着,他已经跳起来了。活像一个血气贲张的革命者。
一个年轻人在音乐节现场死亡,许多年轻人在那里身体受伤,灵魂里却飘荡着激昂。
叶斯一群人情绪高张,说起这场音乐节,大家就发现我们多么需要偶像,就像那些老战友唱起昔日的革命歌曲。他们都想找回那个充满热情的纯真年代,一个疯狂的音乐节所代表的意义,一个反文化运动的丰碑。
会客厅里,暗不见天日,CD机里的歌声震耳,令人晕眩。一直烟雾迷绕。
还有几个从PARK17过来的还没有出名的画家、美院的老师和学生,用DV拍实验电影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最后有人提及六枪乐队,还谈起在丽江举办的雪山音乐节。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一群疯狂的孩子?!乌兹塔克音乐节不是持续三天超过四十五万人集会的疯狂狂欢节吗?乌兹塔克音乐节不是一场自由嗑药和想干吗就干吗的音乐节吗?
一个叫云贝的孩子,普通话说得很顺溜,带有卷舌音,但始终让人想起森林里的小刺猬。还有一个叫木木。乐队就这四个人。So却说我们有很多的朋友。
云贝这孩子阴气沉沉的。
墙上有张玛丽莲? 梦露的脸,她正张开妖艳诱人的红唇,好似在等待一个深情悠长的吻。
那是用手指将黑墨涂在墙上画成的。只有嘴唇耀着光亮,红。
在二楼的楼梯上,我见到So斜靠在断墙上拍的照片。我想起RORO说的话,他说如果一个人斜靠着墙壁,总是愣神儿、哭泣或者笑,经常这样蹭一背白灰而浑然不觉的时候,那还是年轻的时候,保准在被爱情折腾又去折腾生活的时候。
照片上,墙后面有一片凌乱又肮脏的工地,一栋建筑物裸露着水泥与钢筋的混合胴体,一层一层还没有外墙的大楼像张大嘴的问号。黝黑的问号。黑色,就是那些腐烂的藏在冬天里的颜色。So穿着迷你裙,樱桃条纹绑腿护袜很长,一直藏到迷你裙里去,长发又黑又深,垂在胸前。她头发挡住了眼睛。
“还有几张在海边,我埋在沙子里了,哈哈。”不知什么时候So已经站到我背后。她大声解释道:“上次做小样,为乐队宣传做海报时出去拍的。”
她说她喜欢Levi's,因为有口袋,方便装烟。我望过去,她正好穿着水磨蓝的牛仔裤。可是牛仔裤都有口袋,都可以装香烟。
乐队名字叫“半个点”。
“这叫什么名字啊?”
“就是一个点的半个。”
“可是一点,无论在墙上、桌上、纸上还是地板上,一个点就是一个点啊。”
“半个不行啊?一点是圆的,半个点就是在中间切了一刀。我们是一半嘛。”
“哦,那另一半在哪里?”
“不和你扯了!你是个怪人。另一半就是那些听音乐的人吧,我想。”
我心里就在这“半个点”的另外一半上盘旋,还有些话没有问出口:“如果这半点是活着的话,那另一半是不是死了?是左右都残缺,永远疏离?生与死在一起是一个圆吗?那生与死是残裂的片段还是圆合的经纬?是不是就像太阳与地平线形成的切割?”
时间会在一天的两处发现痛楚,日升与日落之间都怀着悲哀。
点与线与面的复合,是泛起绿色和淡红色的GIS 空间地物的拓扑。
乍一看,地图和脑神经一样,麻麻密密。看一眼,就觉得乱。
“半个点”一直处于半地下的状态,在广州酒吧里走场子,有多余的时间,就几个人凑在一起敲敲打打,他们称之为做“点”的音乐,因为大家喜欢这样由一点开始的一切。世界好像是从一点开始。发散性的。
南方的雨季来临了,So和叶斯他们常聚在一起喝酒,从下午开始,十二点之后喝什么都像精力过剩的跳蚤。那群孩子的特点就是有劲不知道往哪儿使。当有人醉到吃不消了,其中就有人给我电话,让我去接谁送谁。有时候,大家干脆醉在一起,等待第二天中午醒来。
在酒吧工作的乐队,主唱一般有两种唱腔:
一、用力过度的男声;
二、色迷迷的女声。
怎么也看不出So是色迷迷的,她的眼睛异样的大,像金鱼爱冒的泡泡。她被包裹在Levi阵中的小屁股,可能是性感,也可能是因为小腿不够漂亮。
这个女人没有穿裙子的习惯,就好像是没得到神的启示。性感,处于潜伏期。
So习惯在左边的裤袋里装香烟,明明知道烟是在左边的口袋里,但她找的时候却要低下头去翻口袋,而且从不带打火机,就总需要去借火,然后吸一口朝着借火的人吐一个烟圈。
有时,借着烟雾迷漫,人也像醉酒一般。So开始梦话般地谈起她的事业,她说如果这音乐做死了的话,记住说的是如果,她可能会从事的第二种职业,候选如下:
1。 开游戏机店
2。 卖三流艺术品
3。 开家小蛋糕店
4。 倒卖摩托车
她的名字其实是来源于单词Solo,是一种独奏或独唱的方式。她的口头禅是“好吧,就这样”。
我答应So要常去酒吧给乐队加油、捧场。
一道沿街的铁栅栏隔开蚂蚁堡酒吧的木门边,墙上长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坐落在环市东的尽头。穿过好世界和丽柏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到了。
也许去所有的酒吧的路,都会有交叉路口。
这条路的周围拥挤着CBD 所谓的“中央商务区”、诸多跨国集团的写字楼、高级酒店和高悬着LV招牌的专卖场。而连接它们的却是很多留有岁月痕迹的旧日小街窄巷,一家家咖啡厅、西饼屋和茶餐厅不规则地散落在旧街的两旁。
去酒吧不外乎这几种人:小资、文青(文艺青年)、帮闲、鬼子和二鬼子(中外混血儿)。他们喜欢混在一起跳舞和喝酒。
广州新派的酒吧并不在环市路上,而藏在环市东路的另一条分叉——和平路。这条路在夜晚显得无比妩媚,充满鸡尾酒的迷幻的味道,大都是由旧时的别墅改建而成,鱼龙混杂在中间,有香港过来的红星经纪人、喜欢打架和打人的足球俱乐部、用身体写字且效果显著的美女作家……各式各样,锦衣夜行,在黑暗中浮动而来。这一带的酒吧常有Fashion Show、名目繁杂的Party 、画展和地下电影。尽管有很多故事都发生在酒吧,但是关于爱情却很少能在那里生根发芽。
因为So,我就常去蚂蚁堡。她说她有很多的朋友,可是没有一个像辛迦南。是的,她肯定喜欢一个被她任意拿去开玩笑的朋友。
“你就站在圈子外面吧!我喜欢你这样,作为一个不发言的旁观者。我们大家都喜欢,还有人想把你拉进来。”
如果拉进去了,还算是旁观者吗?答案很明显,矛盾。
这样的夜晚才是广州,一个发达城市的夜生活,它可以激发人类所能够拥有的最大限度的想像力。
蓝调JAZZ若有若无地流淌在酒吧的空气里;混合着香水的味道;有人唤起名字奇特的鸡尾酒;舞池中央的灯光飘浮着五颜六色的欲望;沉重的红枫木门,挂在墙上的老式Ford跑车照片;贴满一块钱美金的联络台;发黄的灯光;旧T 恤和从一分醉态到十分醉态的意淫。
So开始上场表演,她把烟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来丢给我,说借给我。我去邻座借了个火,连续抽了两支,显得瞌睡起来。
不断的重复是一种催眠术。一根555 烟烧掉了九分钟,和两首歌的长度差不多。
在两支烟结束的时候,舞台上的音乐变成了一段做爱的高潮,英文很烂的人也听得出来,一句“Make Love To Your Old Lady”。二十几分钟的高潮,几乎让酒吧在座的人都站起来了。名副其实的High,先是女人,紧接着是男人,呼吸急促。So捣鼓着她的贝丝和鼓手云贝做着这段配音。
两个女人跳着贴面热舞。场上所有的人都沸腾起来了,好戏总算开场了。这段音乐结束时,染着绿色头发的DJ,搓打一段Disco 音乐,充满激昂的情绪从小舞池的正中升起来,呼唤在座的人都站起来跳舞。DJ的脸色苍白,很像一个吸毒少年。
Disco 结束了,午夜,酒吧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剩下一些真正寂寞的人,可能失恋或者无人陪伴,精力也有限,再没有力气嘶喊号叫,继续留在这里和昏暗的灯光在一起,和酒在一起。
另一边,总有几个男子在玩飞镖,一个很矮的男人从冰桶里抓起一把冰放进自己的T 恤衫里。
叶斯抱着橙色的吉他,头发很长,帅气地站在台上唱了两首歌。这一首是周思雨的《走吧》:
你就走吧,别在我独守的空门停留
你就走吧,别看我风中颤抖的双手,别问我是否孤单
别停在雨季的山前
你说你一个人离开家门,已经很久
在海边,你看见渔家的女儿向大海挥手
沙漠的夜里,你望着骆驼眼睛温柔
二十岁时候,路旁你见我独自一人坐在门口
你说你走过了许多地方,没找到朋友
在冰山脚下,你看见草长得高过马头
傍晚的田野,拾穗的男孩正往家走
接着,So拿起麦克风,向台下一欠身低头,“把下面这首歌献给听过这首歌的人,当风起时。”只有键盘手木木配合着她。
我看见许多正在消失的景物
我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