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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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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场内部,布置得富丽眩目。正中央是个宽大的舞池,上了蜡的狭木条拼砌的
地板,在灯光下面闪闪发光。
    四周排满了大理石铺面的袖木小圆桌,桌旁有两只或四只精制的白帆布的软椅。
墙壁上是淡红色的油漆,加上许多金柜镶楼花玻璃的壁灯,还有数不清的各式各样
蒙着浅紫或浅蓝绸罩的吊灯,真是色彩粉呈,眼缭花乱。一壁有一只大的柜橱,摆
满了各种名牌的香槟威士忌、白兰地之类的外国酒,每瓶的价格都是数百元。舞客
为舞女一连开几瓶香槟,就是他们的勾引手法的一种。总之,这里是个销金窟、迷
魂场,也是使青年一落干丈的无底深渊!
    我们走到舞池旁边,霍桑拣了一张比较静僻的圆桌坐下,只叫了几杯冰鲜橘水,
等候我们期望中的对象到来。
    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袅袅娜娜地向我们的桌前走过来,脸上做出一
种卖俏弄姿的媚笑。她们看见了我和霍桑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神气,也就撇撇
嘴,失望地溜过去了。这时候时间还早,到场的舞客还不太多。
    舞场里开放了冷气,我身上固然不致出汗,但那欲醉欲眠的爵士乐声,半明半
灭的迷人灯光,四周围种种色彩刺目的装点,以及舞女们为了生活而强为欢笑的媚
态,这些都使我的视觉听觉陷于被迫接受的苦境。
    闷坐了约摸一个钟头,我的失了常态的听觉忽而感受到一种刺激。
    “来了!”
    这惊呼是从朱阿大嘴里透出来的。我定睛向舞场的入口处一瞧,果然,在陆续
而进的男女顾客之间,那徐之玉陪着昨天我们瞧见的那个头发卷曲的女人,臂挽臂
地缓缓儿走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白底黑条纹西装,紫酱色的领带,足上漆黑的舞
鞋,的确漂亮异常。女的也换了一身浅绎色镂孔白小花的西式舞衫,袒裸的颈项间
戴一条粗细匀整的精光的珠项圈,脚上穿一双金色的高跟舞鞋,举步时袅袅娜娜,
比前次看见时更加抚媚。
    霍桑低声警告朱阿大道:“轻些,你不会瞧错吗?”
    阿大斩钉截铁地应道:“不会。就是他!”
    “好。还有他的女伴,你可曾见过?”
    “没有。”阿大摇摇头。
    霍桑便从皮夹中摸出两张钞票,暗暗地向阿大手中一塞;同时又按住了阿大的
手,不让他拒却。
    “阿大兄,这是你应得的酬报,不用客气……包朗,请你送他出去,让他早些
儿回旅馆吧。”
    我送朱阿大到明月舞场门前,阿大很满意地向我谢了几声。我重新回进舞场,
走到霍桑的座前,看见他的手正把握在汪银林搁在圆桌边上的拳头上;汪银林却睁
大了眼睛,像要立起来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办?”霍桑低声问。
    汪银林答道:“我要把他叫到这里来问问。”
    霍桑庄容道:“唉,你又要捅乱子哩!这件事决不能这样子蛮干的。”
    汪银林咕了一声,勉强把握拳头的手松开了,靠椅背坐着。我也在原座上坐下
来。
    霍桑凑近些银林的脸,说:“你记着。他目前是个最最吃香的留美博士,又是
东华大学的教授,他的亲戚就是有名的赵尚平律师。现在,我们假定秦守兰的死和
他可能有关系,但是还没有可靠的证据啊。”
    “朱阿大就是个证人。”汪银林又开始烧他的雪茄烟,眉宇间仍露着倔强的神
气。
    “是的。但是你想象阿大这样一个证人,若使没有补充的物证,在法律上会有
多少效力?”霍桑向舞池中瞥一瞥,冷冷地笑一笑。“银林兄,一句话,他是个有
知识有地位的人,我们不能不处处谨慎。”
    汪银林反问道:“那末,你打算怎样对付他?”
    霍桑道:“我想我们应得想个方法,先和他接近,用友谊的方式先和他聊聊,
就比较有益。”
    “唉!机会来了!”我不自主地发出惊呼声来。“霍桑,你可认识那个正在和
他招呼的人?”
    我说到最后两句,语声已经故意减低,但霍桑仍不放弃警告。
    “包朗,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对付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我默默不答。我承认我太兴奋了些,一时竟不能自持。这时有个穿淡灰色西装
的少年走向徐之玉的座前,徐之玉忽然起身和他握手招呼,这少年恰巧是我们的素
识。
    “不错,他是我们的老同学谢敬文的弟弟敬渊。”霍桑又像回答,又像自言自
语。“好几年没看见他,他竟变成了一个摩登的美少年了。”
    “你瞧,他和徐之玉似乎非常熟悉。”我低声说。
    “唉,徐之玉和他的女伴进舞池里去哩。”
    这时场中各式各样的电灯暗淡了许多,醺醺醉人的音乐又蓬尺尺蓬尺尺地响起
来。一对对的男女舞侣楼抱着活动起来。徐之玉抱着那个穿浅绰舞衫的女子,混进
了光滑如镜的舞池中心去。场中的气氛酝酿得浑淘淘的。
    谢敬渊仍旧站立着,不住地向熟识的男女挥手招呼。
    我也突地起立,准备把他招呼过来。霍桑忽拉着我的衣角,阻止我。
    他低声道:“小心些!如果惹人家注目,反而会劳而无功的。你坐下来,他正
要走向这方面来哩。”
    我勉强坐下,目光仍凝注在谢敬渊的身上。他穿一身时式的浅灰派力司西装,
烫得笔挺,膏泽墨黑的头发整齐而又闪光。他的瘦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和招呼时
那种“修养有素”的姿态,处处都显示出他在交际场中斯混的资格已达到了老练的
程度。不一会,他果真越走越近,到了距离我们三个座头的地方。我便拾起身子,
举起右手向他用了一抱。他的视线正对着我们的座向,他略一注视,便也挥手作答。
可是一转瞬间,他忽向左右瞧瞧,踌躇起来,仿佛他不认识我,以为我的招呼许出
于误会。
    我带着微笑,呼道:“敬渊兄,不认识我了吗?”
    他走过来时,脸上虽也装着笑容,但一种犹豫不决的神气仍禁不住从他的敏活
的眼睛里透露出来。
    我放低了声音,说:“我们阔别了好久哩,怪不得你记不起。我来自我介绍吧。
我是包朗,这位就是霍桑,这一位是汪先生。……嘿嘿,我们的姓名在你的脑子里
也许多少有一些印象吧?”
    谢敬渊忙伸出手来和我们交握,欢呼道:“唉,真该死!我一时竟记不起来。
你们两位这几年在社会上——”
    霍桑不等他说出什么露痕迹的话,立刻插口说:“敬渊兄,请坐下来谈。……
令兄不是还在汉口吗?”
    “正是,大哥还在汉阳厂里。”谢敬渊在朱阿大的空座上坐下,一边摸出一只
楼花的金壳纸烟匣来,匣子里当然都是些高级香烟。“今年二月里我回国的时候,
我和大哥曾会过一面,他也曾提起过两位。”他拿出纸烟来敬客,我和霍桑都享受
了一支,我看是美国产品吉士牌。汪银林谢,了一声,仍衔着他的粗黑的雪茄。
    我说:“敬渊兄,你是今年春天回国的吗?那末,你是在美国认识徐之玉的吧?”
    谢敬渊又拿出一只小小的金烟嘴来。他的华贵精致的烟具和那种吸烟时熟练的
姿势,大概都是他留学的成绩。这些的确是一般不出国门的人望尘莫及的。
    他作惊异声道:“正是,你也认识他?可要请他过来谈谈?”
    这建议原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可算是一拍到题。霍桑不等我答话,立刻接嘴说
:“敬渊兄,你肯给我们介绍,再好没有。不过我先有几句话请教。你熟悉他吗?”
    “我对他的情况不太了解;据说,他是个官费生,河北人,他的父亲做过县知
事,已经死了。现在他住他的表兄赵尚平家里。”
    “这一位舞伴可是他的恋人?”
    “现在,可以算是他的未婚夫人了,他们不久就要结婚。”谢敬渊微微一笑,
接着,忽凑近些霍桑。“我听说这位密司冯雪蕉有过不少人追求,她却偏偏拣中了
之玉。我们都羡慕之玉的艳福不浅!”
    霍桑也微笑着说:“其实除了漂亮不算,他的功夫也着实不错。你瞧,他的对
女伴殷勤小心的神气,怎么不使女人们倾心?密司冯可也是跟他在美国求学时相识
的?”
    “不,她是上海人,梵王渡毕业的,没留过学。她爸爸是个银行经理。之玉回
国后不到两个月,便有这样的成绩。霍先生,你说他功夫不错,这评语真是恰到好
处。”
    “在美国的时候,他总也曾有些艳史吧?”
    “当然有,不过我并不深悉。”‘“他不曾和你谈起过?”
    “这个人很有城府,我和他的交情也够不上谈知心话。”
    霍桑似乎要表示他的问话只是随便谈谈,因而又附加了几句题外的而含有讽刺
意味的话打趣。
    他说:“敬渊兄,你虽然回国不久,也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了罢?”
    “晤,不,我难得来。”谢敬渊的答语有些不大自然。
    “这叫做逢场作戏,嘿嘿嘿。”
    “那末,你的未来夫人是哪一位呀?”霍桑又问。
    敬渊合着眼缝笑一笑,又像得意又像谦虚地说:“毫无成绩!毫无成绩!”
    我从他的服装、姿态和谈话的语调上推测,他在追求女性的问题上一定也下过
功夫,而且目前说不定正是在这一条道路上兼程前进。他也是个留学生,学的又是
自然科学的重要部门——化学,那也是我们国家急需发展的一门学术。回国之后,
他怎么不进一步研究或者发挥所长,却到舞场里来厮混?霍桑方才的“老顾客”的
问句确是含有深意,而不仅仅是单纯的讽刺。不过转念一想,我又不禁暗暗叹气。
因为在目前的政治和社会情况之下,执政的既然只重表面,不求实际,一个有志的
人要找个实事求是、尽其所长的机会,真是谈何容易:何况上海社会又满布着诱惑
青年的色情陷阱,恶风披靡,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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