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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鼻烟壶 (全本) 作者: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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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觉了。车夫!”

  “什么事,先生?”

  “最好回镇上去。”

  “好嘞,先生!”

  你可能会以为这个耐心的马车夫被魔法点中了。仿佛那些新闻短片为达到某个效果而加快胶片运转速度一样,他加快了马车的运行速度,整条街道也忽然之间充上了电。他们沿着相同的道路嘎嘎地往回赶,白色的海鸥在海峡蓝灰色的水面上发出粗砺的叫声。这时伊娃又开了腔:“那现在呢?”

  “睡觉。接下来,信任你恭顺的奴仆。你今天得去见格伦,还有地方预审法官。”

  “哦,我想也是。”

  “这位地方预审法官沃杜尔先生以严厉著称。但是别怕他。要是他坚持自己的权利,他会这么做的,那么在质询你的时候,他们可能不许我在场……”

  “你不会在那儿吗?”伊娃喊道。

  “你瞧,我不是律师。顺便说一声,你最好得有个律师。我会派索罗蒙去找你的。”他顿了顿。“我在那儿,或者不在那儿,”他紧盯着马车夫的后背,又说,“区别很大么?”

  “区别很大。我还没谢谢你,因为……”

  “哦,那没什么。就像我说过的那样,详详细细地讲你的故事,记住,就像跟我讲的时候一样。一旦那故事被官方记录在案,我就可以行动了。”

  “那到时候,你打算干什么呢?”

  德莫特沉默良久。“有个人可以证明凶手是谁,”他答道,“就是内德·阿特伍德。但他现在对我们还没用,虽然我也住在东永饭店,也许可能顺便拜访一下他的医生。不,”他又顿了顿,“我要去伦敦。”

  伊娃吃了一惊:“去伦敦?”

  “就只一个白天的时间。从这儿搭十点三十分的飞机,然后在将近傍晚的时候从克罗伊顿机场坐飞机,晚餐前我就能回来了。要是我的行动计划奏效的话,那时候我应该就有确切的消息了。”

  “金洛斯医生,为什么你要为我费那么大劲儿?”

  “哦,我们不能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推入水深火热。对不对?”

  “别开玩笑!”

  “我在开玩笑吗?对不起。”

  他很快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什么玩笑。伊娃审视着他的脸。刺目的阳光下,德莫特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拿手捂住脸颊,好似要把那些都藏起来,旧时的恐惧又回来了,刺痛着他。伊娃没注意到。她现在疲惫不堪,人在毛皮短外套里哆嗦着,昨夜的事情还在她的脑海萦绕。“我一定把你给烦透了,”她说,“谈的尽是我的爱情生活。”

  “没有的事。”

  “我只是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坦白了一切,而现在天又亮了,我几乎都有点羞于看你的脸了。”

  “为什么呢?我就是为此才在这儿的。不过,我可以问个问题吗,第一次问?”

  “当然了。”

  “你打算跟托比·劳斯怎样?”

  “要是你被人这样温文尔雅、冠冕堂皇地拒绝了,你会怎样?我被彻底抛弃了,不是吗?而且还有个证人在场。”

  “你认为你还爱他吗?我不是问你是不是爱他。我只是问,你是不是认为你还爱他。”

  伊娃没有回答。马蹄不断地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清晰的得得声。过了一会儿,伊娃笑了起来。“我在我男人身上没什么运气,对不?”

  她不再说话,德莫特也没再问下去。快六点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得得地回到拉邦德莱特清扫过的白色街道上。除了几个清晨骑马出来的水手,街上没其他动静。马车驶进天使路时,伊娃咬着下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德莫特扶着她,在她自己的别墅前下了马车。

  伊娃迅速地朝街对面的幸福别墅瞥了一眼。别墅看起来空洞而毫无生气,唯一的例外是楼上卧室的一扇窗户。这扇窗上的百叶折了起来,伊莱娜·劳斯穿着东方式的宽大睡衣,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街上静悄悄的,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很响,伊娃本能地压低了声音:“看……看看你的身后。你注意楼上的窗户了吗?”

  “是的。”

  “我要不要注意看看?”

  “不要。”

  伊娃的表情变得绝望:“你不能告诉我是谁……?”

  “不能。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被精心挑选,成了一桩卑鄙阴谋的受害者,这是我遇到过的最谨慎最残忍最冷血的阴谋。谋划这事的人不能得到宽恕,并且注定一无所获。今晚我会去见你。然后,老天保佑,我们要让某个人彻底失败。”

  “我得说,”伊娃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她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打开大门,然后沿着小路跑向前门,马车夫疲惫地舒了口气,德莫特站在人行道上盯着她的房子看了许久(这使得马车夫又有了新的担忧),然后又回到了马车上:“东永饭店,我的朋友。然后就没你的事了。”

  到了饭店,他付了车钱,还给了丰厚的小费,走上台阶时身后仍是一叠连声的感谢。重现中世纪城堡风格大厅的东永饭店才刚开始一天的忙碌。

  德莫特走进自己的房间。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向格伦先生借来的镶着钻石与绿松石的项链,把它放入一个挂号邮件,预备寄还给警察局长,并附上一个字条,说明今天他必须离开一下。接着,他刮了胡子,洗了个冷水澡,清醒一下头脑,穿衣服的时候,又叫了早餐。

  饭店接待员通过电话告诉他,阿特伍德先生的房间号是401。早餐后,德莫特去找这个房间,很幸运地碰上了饭店的医生,他正在做清晨的巡诊,刚离开内德的床边。

  布代医生看了一眼德莫特的名片,印象深刻,但还是显得有点不耐烦。他站在卧室外灯光昏暗的过道上,语气强烈地说着话:“不行,先生,阿特伍德先生现在尚未清醒。警察局一天来人二十次,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自然,无法预测他会不会清醒过来。从另一方面讲,又可能随时会清醒过来?”

  “从受伤的性质看,那有可能。我会给您看X光片的。”

  “非常感谢。您觉得,他有清醒的机会吗?”

  “就我看来,有。”

  “他说了什么吗?在谵妄的状态下,也许说了什么?”

  “他有时候大笑,但仅此而已。不管怎么说,我不常跟他在一起。这个问题有必要去问问护士。”

  “我可以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

  从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可以俯瞰饭店后面开满鲜花的花园。这位知道秘密的男子像一具尸体般地躺着。护士是某个修道会的修女,昏暗的白色百叶窗衬出她披着大头巾的侧影。

  德莫特打量着病人。一个英俊的家伙,他痛苦地想。伊娃·奈尔的初恋,而且或许……他不再往下想了。要是伊娃还爱着这家伙,即便是在潜意识里,他也无能为力。他搭起内德的脉搏,怀表的滴答声给安静的房间平添了生气。布代医生给他看X光照片,高兴地说,病人能活这么久,是个奇迹。“他说过什么话,先生?”护士回答德莫特的问题时,重复道,“是的,他有时候低声咕哝。”

  “是吗?”

  “但他说的是英语。我不懂英语。还有,他经常大笑,并且叫喊一个名字。”

  德莫特已经转身走向房门,又迅速转过身来:“什么名字?”

  “嘘——嘘!”布代医生提醒道。

  “我说不上来,先生。所有的音节听上去都差不多。不行,先生,我很抱歉不能给您模仿一下。”护士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急切,“要是您坚持的话,下次他再说时,我会试着把发音写下来。”

  不:这儿没有更多的东西了。德莫特已经做了他要做的。他还要去饭店的几个酒吧里询问几件事,有个侍者热情洋溢地谈起了小嘉妮丝·劳斯小姐。至于莫里斯爵士本人,有情况表明,就在其死亡前的当天下午,他去过一会儿吵吵闹闹的后吧:这让酒吧招待跟侍者感到吃惊。“他的眼睛看上去有多凶啊!”酒吧招待咕哝道。“后来儒略·塞兹奈克看到他在动物园里散步,在猴笼旁,跟谁说着话,儒略没看到是谁,因为那人躲在一个灌木丛的后面。”

  他刚好有时间给他在索罗蒙 & 科恩律师行的律师朋友索罗蒙律师打电话。然后德莫特在订了帝国航空的飞机座位,飞机十点半离开拉邦德莱特机场。

  事后他记起,那一天剩下的时间,简直是场噩梦。他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儿,为旅程中最重要的时刻恢复精力。从克罗伊顿出发的汽车似乎永远也开不到头,还有伦敦,经过几天的休息,似乎充满了呛人的煤烟跟汽油味。德莫特乘出租车去了某个住址。半小时后,他就该为胜利而欢呼了。

  他证实了他想要证实的事情。在傍晚黄色的天空下,他登上那架将要返回拉邦德莱特的飞机,疲倦一扫而光。引擎轰鸣,当飞机在一堆低压轮胎中滑行时,强劲的风吹得草都弯了下去。伊娃安全了。德莫特把手提箱放在腿上,靠着自己的座位,通风孔在闷热的机舱里嗡嗡作响。他看着英格兰渐渐变小,先是只剩下红灰色屋顶,后来就成了一张活动的图。

  伊娃安全了。德莫特的谋划见效了。飞机在机场降落时,他还在谋划。小镇方向,有几盏灯在闪亮。从树木茂密的林荫道上开车穿过,呼吸着黄昏中清新的松木气息,德莫特让自己的大脑远离现时的困扰,去想象一个将来……

  一支管弦乐队正在东永饭店演奏。门厅的灯光与喧闹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走过接待处时,一个职员叫住了他。“金洛斯医生!一整天都有人找您。等等!我相信现在还有两个人等着要见您。”

  “他们是谁?”

  “一位是索罗蒙先生,”职员查了查记录本,答道,“还有一位是劳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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