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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太太在背后常道“商贾粗鄙;重利少情”;可孙氏身上从没有商贾人家的恶习;对于钱财等物;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徐氏本当她天真浪漫;不知世情的缘故;才不将金银放在心上;直待为孙氏置办嫁产后又接手孙太爷诸多产业;徐氏才知晓;孙氏眼下无尘;不是不知晓银钱的重要;而是自小富庶;从不缺这个;才不将这个当回事。
有孙氏在;四房rì子早年也平顺;近些年虽有些不如意;沈瑞一时半会影响也不大。
想到这里;徐氏不担心沈瑞会被京城繁华眯了眼;倒是有些担心他不知生计艰难。
虽说孙太爷留下的产业;足够沈瑞享用一辈子;可人生境遇;谁也说不好;难保有三起三落的时候。
沈瑞前几年虽吃过苦头;可也只是长辈一时苛待;离民生经济还远着。如今银子足足的;他如此从容;若是银子没了呢?他会如何?
顺境时候;人都会表现自己良好的一面;只有到困境;才更容易暴漏短处。
徐氏在悄悄观察沈家诸少年;沈珠也在偷偷留心徐氏。
刚被徐氏提出来与沈全一起陪着管家往来交际时;沈珠心中曾暗暗窃喜;跟着管家行事也尽心尽责。可他向来聪明;没过两rì便发现不对劲。
徐氏留意试探那几个小的;却将他们两个年长的完全撇开。
这是连探查都不探查;就将他们摒弃在嗣子人选外?想一想;似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俩年纪最大;过嗣后嗣父母也教养不了两年就大了。
反不如几个年岁小的;嗣父母好生教养几年;再放出来进学做官;嗣父母与嗣子之间感情也深厚些。
沈珠心中酸涩;难受了半rì。
不过想一想爹娘长辈的贪婪嘴脸;沈珠还是不死心;想要突破困境;又不愿低三下四去徐氏身边逢迎。
到底该怎么办?
乱糟糟中;沈珠看到了何泰之;想到他差点成了沈珞的小舅子;再想想内舱里一直闭门不出的那位徐家小娘子;立时醍醐灌顶……
第一百二十八章 顺水行舟(二)
二层船舱;何泰之房。
“珞表哥是个极聪明的人;四岁会背《百家姓》;五岁能写尺方大字;八岁能作诗;十岁开始做时文。”提及故去的沈珞;何泰之伤感中带了骄傲:“若不是去年姨父让珞表哥压了一科;说不得珞表哥去年就能中进士。大明朝十七岁的举人常见;十七岁的进士又有几个?除了成华年出的那个十六岁进士;其他十八、九中进士都算年轻的。”
沈珠感慨道:“尝在书上见‘慧极必伤;四字;珞大哥许正应在此处。”
何泰之虽不过十来岁;可对于生死也生出恻然来;黯然道:“难道聪明人;都不长寿么?”
沈珠向来自诩聪明人;听了这一句;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十七岁过院试;在族兄弟中已是佼佼者;可昨rì到运河码头;随着祝、魏两家来码头上送行人中;还有一孱弱少年;十三岁的蒋焘;是何泰之八姨母家的表兄;也是今年六月过的院试;论起来还是他的同年。只是他排名在中后;蒋焘却是第二;为苏州府学廪生。
在年岁相仿的沈家子弟中;他前头还压着沈瑾。出了松江;更是泯灭众人。
不说十三岁的蒋焘;还有眼前这小童;九岁能过县试;自己当年四书还没读通。
何泰之想起沈珞与身体不好的蒋焘;心里难受;便也当沈珠的缄默是难过;劝道:“珠表哥也别难过……珞表哥转世投胎去了;说不定多少年后;还能碰上……”
不过是长辈拿来哄他的话;他便来劝慰沈珠;心里哪里不晓得;安慰话只是安慰话;人没了就是没了。
沈珠长吁了一口气:“珞大哥是二房单丁;伯父、叔父们定寄予厚望。如今这失子之痛;也不知要伤心多久。”
何泰之想起沈珞故去后自家那场纷乱;还有船舱里暮气沉沉的胞姐;只觉得头皮发麻;小脸团成一团:“还是早rì振作为好。逝者已矣;其他人还得活着。”
沈珠晓得何泰之这感触当时为了他胞姐;却不好将话题问到小娘子身上。
徐氏与何泰之姨甥两个;都没有提过何家小娘子就是沈珞的未婚妻;可大家多猜到。
身为徐氏外甥女;何小娘子同沈家表兄弟见一面并不逾礼。可那天下午在苏州码头上船时;这何家小娘子一身素服;脸上也罩着纱;丝毫没有与大家见礼之意。到了船舱后;也不曾出过屋子;一应事务都有养娘婢子出面。
就是徐氏房间;因有众少年出入;何小娘子也避嫌不来。
沈珠便将话茬又扯到正题上:“我从没出过南直隶;不知北边是何风气?珞大哥生前都是怎么过的?”
何泰之打小就是沈珞的小尾巴;对于沈珞的事情知晓得倒是详尽;听到沈珠问起;也只当他是因要进京而忐忑;便将知晓的尽说了。
沈珞如何入监读书;如何与朋友交际往来;喜欢穿什么样式的衣裳;读书闲暇会与朋友进行什么消遣;一一讲到
沈珠面上只做闲话的样子;心里却将这些仔细记下;原本焦躁不平的心情;不知不觉跟着平复下来。
瞧着徐氏行事;更亲近宗房、四房与五房。
她所在是一房长支;要是严格论起远近亲疏择嗣;倒也说得过去。
那样一来;不是沈珏就是沈瑞;其次才有可能轮到三房。要是不按远近亲疏来择嗣;还有五房的沈全在前头。
沈全虽表明没有入嗣之心;五房沈鸿夫妇也是不贪不抢xìng子;可真要徐氏选上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五房怎么拒绝?
兴灭继绝;本就是族亲之间的义务与责任。
虽不知沈沧脾气秉xìng;可瞧着徐氏行事;俨然能当家做主的模样。
如此一来;长支无望;自己为何还要往长支费心?
徐氏舱室里;徐氏将一贯钱输的于净;晃了晃空匣子;笑道:“钱匣子空了;牌局便散了。今rì我吃斋;就不留你们兄弟在这边吃饭;各自去。还是那一句;不许淘气。等晚上停船后想要去甲板透风;也要同全哥打声招呼;让全哥带着;不许往水边去;也不许与人起争执。我将你们好好的带出来;可都要好好的;别让我同你们爹娘没了交代
沈家诸子都起身听了;齐声应诺;从舱室里退出来。
沈珏、沈琴两个;齐刷刷盯着沈全。
沈全只做不见;四下里望了望;自言自语道:“珠哥怎没见?”
“在我们房里。”沈琳闷声道。
这层楼舱里;大的舱室只有中间几间;两头的舱室都比较狭小。
除了徐氏与何家小娘子一人一间舱室外;其他八个少年;便两人一间;占了四间舱室。
沈家七子中;沈琳年岁不上不下;到成了单个的。虽说族兄弟在一起时;大家也会顾及他;说话会带上;可这行动之间;却是各自有伴当。
安排舱室的时候;沈琳也毫无争议地落单;同何泰之安排在一处。
何泰之xìng子活泼;爱交朋友;即便之前同沈琳并不相熟;可有机会住到一块开始时也欢喜;只当多交一个朋友。
不想这两人xìng子;一个机灵古怪急xìng子;一个老实木讷慢吞吞。
沈琳不仅笨嘴笨舌接不上话;这脑子也笨的转不过弯来;何泰之与他说话;鸡同鸭讲;自己急了办脑门子汗;沈琳这里还不没听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一来二去;何泰之也不乐意唱“独角戏”;话少多了。
船行这几rì;何泰之很忙;除了同沈家诸少年作伴玩耍外;还时不时地去陪姐姐说话。
这rì他早上去了胞姐那边;回来时就有些怅怅;这才没有到徐氏那边。
沈琳出来时;正好见沈珠过去;晓得这两人在一处。
沈全听了;便要过去沈珠;被沈珏、沈琴两个一人一条胳膊拉住。
“全三哥;这都憋了三rì;到底甚时候能去甲板上透气?”沈珏哀叹道。
沈琴跟着也道:“全三哥;弟弟们都要在舱里憋死了。”
沈全轻哼一声道:“你们两住的舱室都有窗户;开着窗户;外头多少气换不来?”
沈珏苦着脸道:“哪里能比得上甲板上阔朗?”
沈琴则是微有不忿道:“全三哥;大伯娘都没拦着;全三哥可都拦了三rì?”
沈全正sè道:“大伯娘虽慈爱;我等兄弟也要自律;不可为了一时任xìng给长辈添麻烦。这船上住的没有百姓;固然以大伯如今品级未必说就要畏惧这个那个;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有”说到这里;用手指指了指上头:“有那几位大人在。这几rì;我虽拦着;没有带你们去甲板透气;可也始终安排人手盯着甲板。”
“每晚停船后;那几位大人出来的最早;散步透气约莫有两刻钟功夫;其次是一楼官眷。他家淑人晕船;每晚也由儿孙们搀扶到甲板上透气;时也有女眷出来;我等兄弟也当主动避开一二。至于下舱几位司官;没带家眷;倒是无需避讳。如此算下来;你们想要出去溜达;就要在戌初(晚上七点半)后出去。”
沈珏、沈琴两个早憋坏了;能出去透气就心满意足;哪里会管时间早晚;都小鸡啄米似的应道:“戌初就戌初
就听沈全接着说道:“水面湿冷;夜里风寒;就算出去;最长也不能超过两刻钟。否则见了风、受了寒可怎好?这大年下的;又是上门做客;我们兄弟可万万不能与人添麻烦”
沈珏、沈琴两个虽觉得时间短;不情不愿;可也晓得沈全说的是正经;便都老实应了。
沈瑞在旁;见沈全将族弟们管得服服帖帖;十分佩服徐氏用人。
诸少年都是沈家各房嫡子;只有沈全这细心人缘好族兄管着;大家才服管。
徐氏年岁在那里摆着;jīng力不济;一个人盯着一堆小辈又哪里盯得过来;至于二房随着南下的几位管事;到底是下仆;身份所限;也不好约束大家什么。
只有沈全;年岁在族兄弟中为长;又得了徐氏交代;名正言顺地看顾、约束起的族弟们。
不过沈全也确实细心周到;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