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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村庄-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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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惑又绞动他的心。他若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演员就是有事情严重地不对劲。愈来愈难对他冷嘲热讽,且约翰尼竭尽可能地希望维持他自己的中立……原本这个波兰难民深陷在恐惧之中,现在却仿佛深陷在平和之中。似乎莫顿·伊萨白狂暴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时已经执行了对他的惩罚,那是一股打从一开始他就深深恐惧的死亡的感觉……似乎他已经被吊起来了,而绳子断了,他必须要重新面对绞刑一次。没有人能够体会那种恐惧两次。那双多疙瘩的双手不自觉地——抑或自觉地——抚弄着肿起的喉咙。那道劲痕、那种疼痛,都是——抑或使其像是——一个保证。
  科瓦柴克的胡子现在相当浓密了。在他的头上放一个光环,约翰尼想着,并让他穿上一件长袍,他看起来就会像是中古绘画中的耶稣基督。生来是为了要偿还人类的罪恶而受苦。然而人类就在这个房间里,一大堆无知的白痴把地狱之火加诸于神圣杀手的脖子上。未救赎的人类在污秽古旧的当铺中。这些人都是。
  科瓦柴克闭上眼睛,他的嘴唇开始无声地翕动着。那个杂种假装在祷告。
  约翰尼该踢他一脚。还有他自己。
  他设法去留意卡萨文。
  「现在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正在说,「我要给你看这画架上的画作,就是在芬妮·亚当斯的工作室她尸体旁边发现的那个画架上的一幅画作。你今天早上检视亚当斯的画布时,你有没有检视过这一张画布?」
  「有的。」
  「证物五,法官。」等到画作被加上注记之后,亚当斯继续说道,「卡萨文先生,这是不是天才芬妮·亚当斯的绘画?」
  「非常像是,」罗杰·卡萨文微笑道,「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十分乐意仔细研究它的风格、技巧、色彩、画工——」
  「没有这个必要,卡萨文先生,」辛恩法官急忙说道,「你的资格在此不是问题。继续,亚当斯先生。」
  「卡萨文先生,可否请你告诉法官及陪审团这幅画完成了没有?」
  「完成了。」那专家说道。
  「你心里对它没有任何疑问?」
  「我说过了,亚当斯先生,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当然我的心里没有任何疑问,如果有的话我就会说了。」
  「我明白了。当然,」费立兹·亚当斯谦卑地说道,「不过,我们的知识和你的并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卡萨文先生——」
  「请注意,」卡萨文打断他,「当我说『这幅画完成了』的时候,指的是绘画这个字眼。我的意思是把颜料画在画布上的这个创作过程已经结束了,我并不是说没有其他工作需要做了。艺术上也有一些机械的层面,举例来说,等到画布干了之后,画家通常会加上一层薄薄的润饰漆,那不但可以防止灰尘及空气的变质作用破坏表面——尤其是使用次级的颜料时——同时也可以营造出阴影效果。润饰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如果画家想要做任何改变时他可以将改变画在润饰漆上。另一方面——」
  「卡萨文先生。」
  「另一方面,这层薄漆只是短暂的权宜之计。大多数画家会先等三个月到十二个月之后,再涂上一层由树脂制成的永久漆。到此为止我们才可以说不但是绘画完成了,它的机械层面也完成了。」
  「可是卡萨文先生——」
  「我还可以,」罗杰·卡萨文说道,「就上述加以引申,那芬妮·亚当斯拥有强烈独特的工作习惯。举例来说,她不信任临时润饰漆的使用,她从来没用过。她说那会产生有点『黄黄的效果』,艺术家之间有争议的论点。当然,她只用最好的颜料,就我们所知即是永久的色彩,可以完全承受空气的作用。她用树脂漆,可是绝不会早于她完成绘画的十个月到十二个月后。因此在这张画布上,你们不会看到有漆的痕迹——」
  「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说道,「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是根据什么理由肯定地断言这是一幅已完成的绘画?」
  「我的理由?」卡萨文望着亚当斯就好像他说了一句脏话。他把交错的双手放在唇上并研究着芬妮·亚当斯的天花板,仿佛要从那里搜寻出基本必要的语言来传达他的意念,「芬妮·亚当斯的作品都具有现实主义的意象,经由真实的细节所达成的现实主义。她成为一个艺术家的秘密法宝就在那个地方……我称之为对生命及生命物体的原始尊重。」
  「拜托,卡萨文先生——」
  「以她独特的方式,芬妮·亚当斯是这么说的:『我画我看到的东西。』现在,当然,从表面上看来,那是率直的叙述。每一个画家都是画他看到的东西。艺术经验的美学差异来自不同的画家以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件物品——一一个可能是基本的形状,另一个则是符号的排列。重点在于当芬妮·亚当斯说,『我画我看到的东西,』她的涵义是字面上的!」卡萨文胜利般地看着费立兹·亚当斯,「这是她的绘画风格中很重要的魅力之一。她从来不——我重复一遍,从来不——由想象中作画,而且她从来不——我重复一遍,从来不——由回忆中作画。如果她画一棵树,那不是任何一棵老树,不是她记忆中少女时代,或甚至昨天,曾见过的树,那一棵树,就是她正在看的特定的那株树,她现在正在看的那棵特定的树,在那个精确的时段内,在当时,以它当时的模样。如果芬妮·亚当斯画了个天空,那是在那一瞬间的天空。如果她画了一个谷仓,你可以确定那就是在她眼前的谷仓——」
  「请原谅我打断,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叹道,「但我认为你今天早上告诉过我了……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这幅画已经完成了?」
  「我亲爱的先生,」卡萨文带着一个友善的微笑,「一个人不能用一个句子来回答那样的问题。你记得不久前我提到芬妮·亚当斯的工作习惯。它们还有一个怪异的地方。正如她从来不会让眼前的物品有丝毫的变异,她也从来不会改变她的工作习惯。我请你注意在这张画布左下角的F。A。,这是她固定在她的作品上签名的方式。我再次提醒法官和陪审团的注意,在芬妮·亚当斯所有的作品中,在她整个作画生涯中,她绝对不会签下那个F。A。,直到创作绘画的过程结束为止。绝对不会!不过,这是一个幼稚且过分简化的理由。当我们与一个艺术家交涉时,我们所交涉的是活生生的、令人悸动的个性,不是在显微镜下看没有生命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的话,还有美学上的理由,情感上的理由,来宣告这幅画是完全的、不能变更的、彻底的完成了。」
  「我认为你所提供的这过分化的理由,卡萨文先生,」辛恩法官喃喃说道,「就已经足够了。」  
  费立兹·亚当斯抛给法官一个祈求的眼神:「现在,卡萨文先生,一份对被告行动的分析显示他一定是在差不多芬妮·亚当斯婶婶被谋害的时间离开这个房子。而且有一份笔录,目前已经是法庭的记录之一,是在被告被捕当晚所作的。我们想要证实被告笔录的真实性——」
  安迪·韦斯特张开他的嘴巴,但看到辛恩法官的暗号后又闭上了。
  「——因为如果可以显示他的笔录是撒谎的,将可以强烈地假设说他否认罪行也是一个谎话。」
  老安迪挣扎着。
  「在笔录中被告声称,卡萨文先生,在离开这间房子之前,他从厨房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视工作室。他说他看到芬妮婶婶在画架前,背向他,还在画这幅画。因那正差不多是她被谋害的时间,而且因为你说这幅画已经完成了,那么你说被告坚称这幅画还在画是否是个谎言?」
  「我的天,我的天。」安迪·韦斯特含糊地说着。
  「我亲爱的先生,」罗杰·卡萨文以优雅的语气说着,「我无法分辨谁看到了什么或什么时候,或谁在说谎或说实话。我只能告诉你在画架上的这幅画已经完成了。至于其他的,你必须自己去推理。」
  「谢谢你,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抹一抹他冒汗的脸颊,「该你讯问了。」
  韦斯特法官如此毅然地迈向证人席以致证人稍稍缩了一下。
  「毫无疑问,你已经发现了,卡萨文先生,」老律师开口说道,「这是一个相当不寻常的审判。我们让我们自己毫无退路。让我们仔细地说,一项对时间及其他因素的研究显示被告一定是在亚当斯太太被谋杀的时间左右离开亚当斯宅的,正如亚当斯先生所说的——最多只差两三分钟。谋杀发生的时间正好是在下午两点十三分。我问你,先生,被告难道不可能在,比方说,两点十分离开这间屋子,而两点十分时芬妮·亚当斯太太仍然在画这幅画?」
  「你说什么?」
  「我们这么说好了,难道不可能在两点十分到两点十三分这三分钟内芬妮·亚当斯完成了这幅画——最后一笔,签名缩写,或不管是什么?」
  「唔,当然啰,」卡萨文以恼怒的语调说着,「有那么一瞬间——你可以说就是那一瞬间——一一幅画,任何一幅画,是确定而且终于完成了。至于那一个瞬间是被告看见之前,或他看见的当时,或他看见之后,先生,那不是我的专长。」
  「你说得真对,」安迪·韦斯特喃喃说着,不过约翰尼听到了,「不,等一下,卡萨文先生。你声称芬妮·亚当斯只画她看到的东西,告诉我,她是不是画下她看到的所有东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嗯!如果她正在画从她的窗口看出去的谷仓和玉米田。假如在她视线内的小屋里有一堆柴薪。她会不会把柴薪包括在她的绘画中?」
  「喔,我懂你的意思了,」卡萨文疲倦地说,「不,她不会画下她看到的所有东西。那会很可笑的。」
  「那么她可能会决定把柴薪画进去也可能会决定不把柴薪画进去?」
  「正是如此。每一个画家都必须有选择性。显而易见地,利用最简单的构图法则。不过,她包含进去的东西至少是她画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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