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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到冬天,屋里炉火生得很旺,暖洋洋的。
宽大的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灰白的脸,泛起一层死寂的青色,瘦削的额头上一绺汗湿的发无力地贴在颊上,黯无生机。发黑的眼睑,长长的睫毛,盖住清澈的眸子,挺直的鼻子下,呼吸细微,几不可闻。
年轻的医者走过来,熟练的摆好医箱,拉起轻薄的纱帐,向床上看过去……
当病人苍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他的脸色却刷地白了……
……
……
……
热……
像在火里烤一样的热……
周围都是火,都是热气,早已习惯了清冷的身体,被烧得裂开了一样的痛,仿佛全身拆成几块,丝丝的火苗浸入骨髓,百八十块骨头,被一块块地焚化了的疼。
好痛苦……
耳畔一阵催一阵的尖啸声,山崩地坼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上下痛得几乎麻木了,意识反倒冷静了许多,灵魂好像浮在空中,默默地看着那具在火里燃烧的躯体。
这是哪里,为什么有火,是地狱的孽火吗?
自己……终于还是来到了地狱?也许这才是自己真正应该呆的地方。有罪的人,不是都应该下地狱的么?
那些因为自己而死,因为自己而不幸的灵魂,应该时时刻刻都在诅咒自己的死亡吧。
其实,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了。失去了荣耀,背负着罪愆,早已厌倦的红尘中,没有自己留恋的东西,活着的每一刻都只是痛苦……
不想再痛下去了,伤痕累累的灵魂已经太累了……
有时候,真的想,死去才是最大的解脱。
只是,已经有太多的伤痛,太多的屈辱,几乎习惯了命运无情的捉弄,可以麻木地面对一切……只有内心深处,一点残破固执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表现出逃避的怯弱。
沉默的接收身心遭受一切的折磨,寂寞,悲伤,这就是现在的自己。这些年来,几乎忘记了禁锢在灵魂深处的,那个高傲的,激烈的自己,那个曾经孤高自信,藐视众生的自己。
只是,即使骄傲的从来不肯承认自己过错,经历了太多的沧桑,有些事,永远是自己逃避不掉的罪愆。
黑暗中,不断听到哭泣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
是青鸾。
印象中那个温婉善良,美丽端庄的女人。
她还在哭泣,悲伤的神情,没有笑容。是自己毁了她的微笑,让她美丽的眼睛里只剩下无穷伤感。
她说过,她以前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而自己毁了她生命中曾经珍贵的一切。让她高贵的灵魂被最肮脏丑陋的人们凌辱;把她从无忧的殿堂推落到黑暗的角落;令她美丽的眼睛里带着永远抹不开的悲伤;使她最爱的人亲手把刀插进了她的胸膛……
倒在血泊中的青鸾,眼神依然温柔而清澈,沾血的身子靠着自己,她说,“我知道,我一生的痛苦不幸,是应该怨你恨你的。可是,仇恨太冰冷了,不适合这个对我们来说,本就没有温度的世界。我一直想寻找一片温暖的土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请你替我……”
那个温柔的女人,静静地合上了双眼。而自己始终不知道,她所谓的温暖是什么……
曾经有人对自己说,“离,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就是我的心,也可以挖出来给你。但为什么,你的眼神这样空茫,即使正对着,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为什么,你这样的冰冷,感觉不到周围的温暖……”
那是封启,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一年的人,犹记得他时而爽朗的微笑,时而痴迷的痛苦。
封启已经死了,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了致命的一击。其实,他本来没有危险的,他武功不错,虽然练得晚了些,不像自己一样,从小就接受生死搏斗的训练,但这次的刺客人不算多,仅有两三个高手,只算到了封启的攻击力,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刀,同样是杀人的利器。只是自己功力已失,拿着匕首都觉得吃力,要不然也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那个人也不会死了。
对于封启,感觉自己好像负他良多。一年来,他的执著,他的失望……曾经那么潇洒惬意的人,把生活像美酒一样品味,不在乎一切地挥洒着人生。他曾是那么开朗快乐的人啊,却一次次神情黯然地抱着自己,悠悠地叹息。
封启不明白,其实自己要的,就只是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活着而已,并没有什么其它的了。他的执著,只是因为他不满足。但他究竟不满足什么,想要什么呢……?
一副病弱不堪,苍白难看的身体;一个残破冰冷,麻木迟钝的灵魂;还有一些朦胧遥远,仿佛前世大梦般的记忆,多年没有回想,久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所拥有的,都毫不吝惜地给了,还有些什么?
“离,我是爱你的,你感觉不到么……”
爱我。也许吧。不过,那又能代表什么。不是没有爱过,曾经的年少轻狂,自有一份痴颠。
爱这个字太重,也太痛了,残破的心早已负荷不起。曾经爱过的两个人,带给自己的却是不堪回首。一个女人,她背叛了自己;一个男人,他恨自己,是他杀了青鸾……
从没想过以自己的骄傲竟会去爱上一个男人,仿佛在望着自己过去最华丽的梦。真是可悲啊,把高傲的尊严抛在地上任人践踏,换来的只有毫不留情报复,和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子的死亡。
青鸾死的那天,自己用剑在身上割出三道深深的伤口,用刻骨的痛埋葬一段耻辱的感情,封闭一颗残破的心。从此,无论什么样的痛苦,肉体的折磨,屈辱,对自己来讲都无所谓了。
远离曾让自己骄傲的故土,没有了驰骋的雄心,找不回曾经的感情……翱翔天际的鹰,失去强劲的翅,锐利的爪,满身的伤痕的疼痛使它再也飞不起,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连舔拭伤口的力量都没有,就这样,安静地等待死亡。
好痛,钻心的痛……
不知道,梦里会不会这么痛。
火一样的灼热,浑身都在燃烧。又像是沉在水里,呼吸困难,要窒息了一般。沉重的身体,被死神拉扯着,拖向黄泉之国。
意识越来越难以集中了,眼前里纷纷杂杂的影像,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在大吼大叫,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思绪又飞远了。
无法连续的思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仿佛内心深处的东西都自己飞出来了。由近而远着飘出一幕幕陈年往事。
一时间,封启怜爱的语气,藏着一丝痛苦,“离,把你的心找回来,我会保护它的。”
转眼,青鸾美丽的眼睛责问,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幸福……
突然,刀插进了她的胸膛……一个男人转过身,那个拥有世间最清雅出尘的气质,最高贵骄傲的笑容的男人,染血的双手朝自己伸过来,“你永远也偿不清你的罪愆!”
再一转眼,男人消失了,陷入一片黑暗。
记忆不受控制的继续往前飘去,黑暗中,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囚室,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让人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是醒着还是在做梦,直把人逼疯的黑暗!
三年!自己曾在这无边的黑暗度过了三年。没有任何光明,没有任何声音,比死还可怕的漆黑与安静!刚出来的时候,自己简直已经疯了一样。不能再回到这里!不能……
恐惧如潮水般地浮上来,而另外一些太多年前浮影般的片断,曾经以为被自己所埋葬了得记忆,跟着晃了出来……
千军万马踏起的滚滚尘烟,几万金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染血的刀,猎猎的军旗……
车水马龙的辰京城,金碧辉煌的栖燕宫,遥远而清晰的故国……
父亲死了,粗重的大手,搭在自己稚嫩的肩膀上,青白的脸朝着对面的墙上,眼睛怎么合也合不上……
他最后的遗言,曾被自己埋在记忆最深的角落,模糊而清晰。
“……扶西,你要做天下的王!”
扶西……
扶西!
那是……
多年前……自己另外一个名字。
……
……
君心系何处
深秋的早晨,空气格外清寒,湿润润的。秋意已越来越深,院子里的梧桐,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偶尔几点黄影挂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有些冷清。
宫昱轻轻推开门,悄手悄脚地走到床边坐下,小心地不弄出半点声音。这两天,他几乎每天都过来陪着尚在昏迷中的离,一呆就是半天。
榻上的人,苍白的额角上跳跃着的浅蓝血管,可以感觉到里面血液的缓缓流动,纤薄的让人想轻轻触摸。呼吸已经平缓均匀,不像刚救回来时,弱的让人心惊胆战。
在近距离下仔细的观察,宫昱发现,他的五官极其清晰,双眉呈优美的弧度,修长的眼,如刀刻般的鼻梁,纤薄的双唇,虽然没什么血色,可那种淡淡的红,让人想起倾国酒的颜色,最极品的风华。皮肤非常的细腻,像最上好的瓷器,可能是生病或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并不是那种格外突出的美貌,但宫昱生长于王族,他看得出,这种几乎无可挑剔的轮廓,光滑毫无瑕疵的皮肤,是血统纯正的世家贵族,一代代精心培养传承的下来。
封启曾经说他好像是燕国的旧贵族,亡国后,不知怎么流落到秦国来的。尤其记得,坐在树下的他,手执匕首时,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个人,也许,还上过战场吧,只有经历过战争惊天动地的杀戮的人,才会有那种类似于悲壮的杀气。
……
正想着出神,不经意床边的纱帐晃了几下,才发现,刚进屋时门没有关牢,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透进阵阵凉意。连忙起身去关,刚走到门前,似乎听见床上的人轻吟了一声,规律的呼吸声微微有些紊乱……
手下猛地一震,合上门快步走回床边。只见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向上掀起,幽幽的眸光慢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