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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黑的雪 作者:刘恒-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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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步和买早点时,那些熟人的面孔使他很紧张。他头了十根油条,快走回家时才意识到不该买这么多,心怀评地狂跳起来。 
  碰上罗大妈怎么办?方叉子晚上爬房时是否有人看到了?他很少撒谎,不会撒谎。他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他不想包庇罪犯。 
  同时,他也不想让朋友措手不及。叉子累了,被入追怕了。他相信自己能把朋友从绝境中拉出来。 
  出摊之前,他在里屋床前放了一个暖瓶和几根油条,把尿盆放在床底下。他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自己正在冒险。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偷偷到派出所去不是好办法。在方叉子信任他的时候出卖人家是不道德的,他不能做那种事,他至少应该事先打个招呼。 
  “别出声,我中午回来。” 
  方叉子困得睁不开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李慧泉上了两道锁,推着三轮车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小后院。事情会怎样发展他一点儿也猜不到。 
  “你来了,就怨不得我了。” 
  他心里嘀咕这句话,对自己不大满意。找不到一条解救朋友的办法。解救自己的办法却一条一条地摆在眼前。 
  中午他买了牛肉、驴肉、扒鸡等熟食,还买了酒和包子。方叉子仍在睡,没有一点儿危险感。他的内衣和皮鞋都很新,可能是偷的。他还干了什么其它坏事呢? 
  李慧泉站在床头,默默地看着他。流窜了那么长时间,头发却好好的。只要口袋里有钱,他准保先进理发馆。本性难移。出了理发馆准保不是先找吃的,而是先搞女人。他除了杀人没干什么都干了。那么,都干了什么呢? 
  一旦被抓住,他会不会叫人毙掉?窝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为他指一条出路,把他推上去。李慧泉叫醒了方叉子。他觉得脊梁上潮乎乎的,出汗了。问题也许没那么严重。 
  方叉子吃得很慢,眼睛盯着食品。 
  “下午跟我去怎么徉?” 
  “去哪儿?” 
  “别装傻。要么你自己去。” 
  “你也逼我?” 
  “你妈给我递过话,她让我这么办的。” 
  “……让我想想。” 
  方叉子用指甲挑牙缝里的牛肉丝,样子很恼火。李慧泉递给他一根火柴。 
  “我自己蹦到网里来了。” 
  “不是那么回事。” 
  “你知道我找你干吗?” 
  “让人追急了。” 
  “我想跟你要钱、你不是挣了一点儿钱么?不给钱也行,给买一张去昆明的火车票我就知足了。 
  我不会偷不会抢,我在内蒙给人家打过一个月牧草你知道么? 
  你别那样儿看我……到云南出不去就在当地凑合混混,我还不想死呢!” 
  “你离死不远了。” 
  “除非大棒子你卖了我!” 
  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 
  吃了饭,方叉子又躺下了。他还没有恢复体力,眼皮子老像睁不开似的。李慧泉在外屋翻抽屉,声音弄得很响。他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他可能正在做一生中另一件最蠢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变了调。 
  “往南走,你有把握吗?” 
  “想试试。” 
  “你想好了么?” 
  “晚上再商量,让我睡……” 
  “我锁门了?” 
  “锁吧。” 
  “别弄出声音,小心点儿……” 
  他觉得是另一个人在跟方叉子说话。他听不懂,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干什么。他昏昏沉沉地假着三轮车奔了东大桥。他记得离开屋子的时候,方叉子面朝墙呼吸均匀地躺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没有生意。他连摊棚都没搭,坐在折叠椅上,脚蹬住三轮车的胶轮子。他想起了刘宝铁。片警考上了政法学院的大专班,半脱产。不知为什么没有上成。罗大妈说,片警泡了一个礼拜病假刘宝铁八成让头儿给治了,如果方叉子的事漏出去。管片出了问题,他会得到什么下场呢?处分?想象不出什么入会为刘宝铁倒霉而高兴,但可以想象片警的未婚妻暴跳如雷的样子。罗大妈也将遇到麻烦。但最大的麻烦出在自己身上,不论对不起谁,他首先对不起的是自己。夜里、早晨、上午,他错过了一次又—次机会。他图什么呢?他喜欢这种为朋友承担危险的可怕处境吗? 
  李慧泉觉得脑子有点儿糊涂,隐隐约约感到事情已经来不及了。他感到异常空虚。他竭力让自己用一种愉快的心情去注视街上来来往往的东西,看到的却是一堆一堆的彩色斑点儿。西斜的太阳懒洋洋地照着他,光线十分柔和。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拖到天黑才回家。开了锁,拉开电灯。没有什么异常。走时故意开了一半的抽屉已经被关紧,里屋的窗户也从外面推严了。床上的被子叠得很规矩,能叠成这样除了军人就是犯入。鸡骨头搓进簸箕,暖水瓶也放回原处,只有尿盆还在床底下。 
  李慧泉拉开那个抽屉。存折少了一个。一张八百的活期。另外一张没动。他没想到,他留了一手,大数的藏在别处。现在他为自己留了一手感到不好意思,他不知道哪件事情更让他感到意外。他暗示过方叉子么?方叉子是怕他告密还是明白了他的暗示?他真的暗示过什么吗?他走时拉开半个抽屉,故意将存折露在外边,是为了逃避责任吧?他是逃避不了的。朋友在感谢他李慧泉在桌子上看到一张写着铅笔字的废报纸。字歪歪扭扭地排列在标题的空白处。写得很认真。 
  我拿了八百,拿两本书路上看。抽空告诉我妈我回来过,我走了不回来了。对不住,我怕出事,我知道你的好心,忘不了你。 
  你当然忘不了我,我是个大笨蛋!李慧泉拿着报纸发呆。方叉子从后院往外走时没人看到他吧? 
  他取钱顺利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亲自取钱、买票,把他送上南下的火车呢?他害怕。他知道自己害怕。 
  我的存折让人偷了。此外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遇到。 
  李慧泉站在屋里自己安慰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曾暗示过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希望自己能摆脱出来。结果他发现,自己陷得反而更深,方叉子的处境比过去更加危险。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了。 
  他端着尿盆出去,把尿悄悄倒在墙根的出水口,方叉子的体臭轰一下钻满了鼻孔。他感到欣慰的是,方叉子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他了。他帮他收拾了屋子,王八蛋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帮他收拾了屋子。 
  他的朋友是个爱干净的人。 
  第十三章 
  李慧泉一连几天没有出摊。生活绕了一个大圈子。他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莸得自由不到一年,他又稀里糊徐地往回走了。他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许命中注定是那种走不上正路的人。他在人生的开端就踏上了方向不明的小路,数不清的陷阱在等待着他,随时都可能跌进去。跌进去就爬不出来了,脑袋里有个严厉的声音不停地对他说:“完了!”确实完了。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朋友被人抓回去他会高兴些吗?他不知道,方叉子眼他一样,只是跌进更深的陷阱罢了。他们谁也救不了谁,社会已经抛弃了他们。他们是人群里的渣滓,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垃圾。 
  他们要么浑浑噩噩地活着,要么四处逃窜,像丧家之犬。他们永远找不到堂堂正正的立足之地。 
  生活里没有他们的位置。跟别人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这是自作自受。 
  没有谁可以抱怨,甚至也用不着后悔。后悔没有用。他后悔的事情还少么? 
  他中断了坚持多日的晨跑,窝在被窝里迟迟不肯起床。屋子像一座坟墓,枕头散发出潮湿的气味。他看着墙上母亲的遗像,一边抽烟一边经受母亲的责难。 
  “我养了一个没有出息的孩子。” 
  母亲生前就是这么说的。他从劳教大队赶到医院,母亲不跟他说话,却跟站在床边的薛教导员说了这么一句。报病危之后,薛教导员又陪他去了一次,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松松地拉着他的手,眼睛迷茫地盯着他身后的什么地方。穿白大褂的人围着病床,他靠墙站着,眼看着母亲咽了气。薛教导员也靠墙站着,替他拎着一袋毫无意义的桔子。他在医院的楼梯上蹲下来不想走,薛教导员使劲拉他,一网袋桔子全都撒出了,黄黄的小球顺着楼梯直往下滚。他终于哭了起来。 
  他欠母亲的债永远也还不清了。现在,他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两天没有取牛奶,罗大妈以为他病了。她中午过来看他,发觉他还在床上躺着。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罗大妈吃了一惊。 
  “泉子,怎么啦?” 
  “没事。” 
  “哪儿不舒服?” 
  “没事。” 
  “泉子,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大妈不是有意的……” 
  “您想哪儿去了。” 
  他跳下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罗大妈想帮他扫地,他把扫帚抢了过来。他的确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半个月前罗大妈为他介绍西巷的一个女孩儿,他一听名字就拒绝了。女孩儿也是强劳回来的,光在朝外就搞了一个排的男人。他早就知道她。他的口气使罗大妈很窘,他自己更窘。女孩儿有了工作,据说去年还是单位的先进工作者。但是说这些没用。先进工作者跟这事没关系。 
  “您就甭管了!” 
  他当时好像发了脾气。他觉得受了侮辱。罗大妈也觉得对不起他,犯了多大错似的。这能怪罗大妈么?他知道不能。但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价毕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如今他已经谈不上什么身价了。 
  他把所有存款都取了出来。不到两千块钱。存货值四、五百块。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他到前门首饰店买了一个金戒指,其余的钱揣在怀里。将要发生的事情渐渐地有了一个轮廓。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采取最后行动之前,时间在他手里。 
  他来到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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