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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芳坐消歇-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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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着头,一面应着:“奴才谨遵太后娘娘教诲,一定不再违背司籍的本职,不再闻与万岁爷的政务。”
  话落就听淑太妃笑了起来,“瞧这丫头!到底是该说她聪明呢?还是笨呢?老佛爷话里这么明白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盛苡抬起前额,一头雾水,就被锦玉掺了起来,笑盈盈福了个身,“奴才给小主请安了。”看向上首,太后一脸和睦,淑太妃嗔笑道:“没个规矩!还不赶紧谢谢老佛爷成全!”
  她怔了下,回过神,满屋的宫女太监冲她道喜,她却茫然若失,听不到任何声音,脚下软绵绵地踩着步子,只能听见自己压颈恭下身谢恩道:“奴才盛苡谢太后娘娘隆恩。”
  接着就被簇拥着坐下身,太后的询问一瞬把她彻底敲醒,“你这名儿听着有趣儿,家里有读书人罢?娘家姓什么的?”
  盛苡心头的伤疤又脱了痂儿,一股股往外渗着血,窗外的天棚搭了起来,遮住了日光明亮,把她置身于一片暗影中,她缓缓立起身踏出阴凉,蹲了个安又挺直腰肢,定下心道:“奴才姓祁,春日迟迟,采蘩祁祁的祁……”
  太后的眉头渐渐打起了褶子,盛苡调开视线看向窗外,光束打在眉心,照的心眼儿里痒痒的,嘴角微微上挑了起来,她期望太后能尽快觉察出不对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还她一个明白身份,死,也要死得干净。
  阶下的大瓷缸里开满了蔷薇,花影晃动迷乱,她的眼前混沌起来,想起他眉间的蹙意,淡笑时嘴角的脉脉温情,亲近时手掌胸口的暖和气儿,五脏六腑似是被串了糖葫芦,一口气儿呼得,连在一起痛昏了头,她对他不舍,只是她也对过往曾经不舍。
  盛苡掖了掖眼角儿的泪意,复看向太后,提了个醒儿,“……奴才父亲是建……”
  “圣旨到!”一声宣唱,众人都把视线投向门外,淑太妃看向她,调侃笑道:“这不,你的好信儿来了。”
  小康子喜气洋洋地跨进殿,先是大马金刀地给两个老辈人请了安,又架开膀子,把黄绫的圣旨一抻,吊开嗓子道:“养心殿司籍祁盛苡接旨。”
  待她和屋内一干太监宫女跪下身,小康子咳了几声,理了理嗓子接唱道:
  “奉天承运,诏曰:昌平县府祁顺之女祁盛苡,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天资尧尧,无怠王德,深慰朕心。赐字为贞,赐居翊坤宫,即册封为贞嫔,钦此!”
  尖利的调子舔着脑仁儿,盛苡高举起手臂,一封卷轴扣进手心,紧紧锁住了她的脊骨脉路,打上了爱新觉罗氏的烙印,眼前又浮现出他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凝眸逼视,他把她吃的透透的,他是睥睨天下,手腕铁血的帝王,她怯弱犹豫,到底输他一筹。
  她的命脉打这时候起延展进他的骨隙里,是疼是痒,是酸是痛,万千况味儿俱全,不死不休。
  

☆、走兽影

  
  太后望着门口转瞬即逝的那只人影儿,喜忧参半地道:“这风头又压过懿嫔去了,还没临幸就晋了嫔位,难为他事先还知道跟我垫个话儿,要不是我拦着,这会子就是贞妃了。”
  淑太妃道:“既然都点头了,就别计较那些个有的没的,若这丫头肚子争气,等懿嫔那儿开了怀,她这也就埋下种儿了,您就擎等着抱孙子罢。上头有皇贵妃压着,料她也折腾不起大的风浪。爷们儿嘛,不都图个新鲜,您就看着罢,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找着垫补的了,您且先顾着眼前欢罢。”
  太后想想是这个道理,过日子讲究个从长计议,再怎么着也不能老为难自己。
  养心殿这厢的气氛相当沉寂,皇帝紧紧在眉心打了个死结,半天解不开扣儿。
  睿亲王祺祥看了眼内务府总管大臣黍尔泰和上驷院牧场总管达哈苏,靠在窗户边问:“你俩的意思是说,那匹马入宫前没什么毛病?”
  达哈苏应是,“那匹狮子玉原先养在南苑,是皇……”
  皇帝点头接过话道:“前年蒙古喀尔喀部进贡了一只白驼,八匹白马,狮子玉是朕从那八匹马当中挑出来的,一直养在南苑,这两年春巡,朕试驾多回,那马性子温驯,突然发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朕也是看中了它这德性,才把它赐给大贝勒,据允竼说,是大贝勒上了马没走几步,就发生了变故,倘若朕猜得没错,那马本身应该没什么毛病,问题出在人身上。”
  话落屋内几人脸色都很难看,达哈苏跟黍尔泰对视一眼,调过头复述道:“正如皇上所说,自打那日把狮子玉收回院儿里,奴才跟黍尔泰大人连着几天观察试探,都未曾发现那马有什么不妥,派了几个人轮番试驾,也不曾见它流露出任何发狂的迹象,眼下只能等牲医那边的回话。”
  这套车轱辘说辞,兜转说了好几趟,事情压根儿没一丝进展。
  皇帝心里焦灼,在案前缓缓踱了几步,负手沉声道:“这事儿要烂在心里,黍尔泰,达哈苏,你们二人先跪安罢。”
  两人齐一凛,甩甩袖子刚抬脚,又被皇帝叫住,看向黍尔泰简短吩咐道:“喂养马匹所需豆米,内务府会计司咨行户部拨给,你跟王恒恩俩人对接仔细,”言罢又看向达哈苏,“下月出巡南苑所需要的仪仗马匹,上驷院负责准备妥当,大贝勒这茬儿在先,朕就不过多吩咐了。”
  他们两人诚惶诚恐地应嗻离去,只余剩下两人在殿里。
  睿亲王措眼锲向皇帝那张木板儿脸,忧心忡忡道:“您这什么表情?让您趁早撒手不撒手,舍不着儿子套不着狼,形容您眼下的境遇再贴切不过了!”
  皇帝垂眼视着桌上的奏折,随便掀开一本看着,“大贝勒身边的人,除了魏尚,其余的都被慎刑司暂时押管了,这件事儿要暗中熄火,祺礿管着宗人府,你们俩私下里聚个头,用他的人手把这案子审出来。”
  祺祥大摇其头,抬腿坐在罗汉床上削梨,“老三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跟他搭不着界儿,人上月纳了一妾,您没听说?他被那小娘们儿迷的扬了二正,眼下要为人家上玉碟,他不认规矩,不认正室福晋,这都好说,不认他老丈人这不成心找抽嘛,立夏那天,被富察老爷子领着一干旗兵堵衙门口挨了一顿胖揍,临了肚子朝下抬家去了,挑这点儿去见他,不正好去贴他那肥屁股嘛,爱谁谁,横竖我不去。”
  皇帝有预料似的,道无妨,这下轮到他坐不住了,老觉着背后有诈,慢吞吞甩掉一卷梨子皮,迎上皇帝斜睨过来的目光问:“您趴桌上瞧什么呢?”
  皇帝道:“没什么要紧事,说起老富察,卸任前是锦州都统,家境底蕴也旺,前段日子重华宫设茶宴,太妃跟我提起他们家的幺女……”
  “得得得!”祺祥恨恨丢下梨道:“这事儿我替您办,甭再扯其他的,那丈人爹我可不敢认。”
  哥俩儿又闲聊几句,皇帝切入正题,凝神道:“自打你上回跟丢了祁盛茏,就断了他消息,接着大贝勒就出了意外,朕实在忧心他的人手已经渗透到宫里来了。”
  祺祥想了想道:“也不见得,那马是邪性,但是宫里的防范一直也严谨,托您的福,我出入宫禁也得被侍卫处盘问个干净,那帮熊崽子只认牌子不认人,上回入宫出门走的急,腰牌落府里了,愣是把我阻在外了头,就算进只耗子,只怕也得被他们数清长了几根须子,那祁老二就算插了翅膀,也难飞进来,我觉着罢,这个可能性很小。”
  皇帝眼神掠过奏折上几句简短的朱笔小楷,插起手指,点了点头道:“现在妄下断言,为时尚早,朕等你的信儿,难为你了。”
  祺祥摆了摆手,“甭介,是为我亲侄儿。”
  睿亲王办事情绪高涨,没两日就进宫来了,只是带来的消息不乐观。
  “上驷院的牲医检验结果出来了,说是马体里残余的有什么附子,肉桂,细辛,小茴……我记不大清了,横竖就是这类容易使马发燥上火的药物,狮子玉应该是暗中被人给灌了,喂马那几个奴才和大阿哥身边的人都轮个儿审了,方儿都使尽了,没一个招认的。”
  皇帝坐下身,把脸埋在暗处,默默呷着茶,良久方道:“意思就是说,宫里还是出现鬼了。”
  祺祥凝眉点了点头,犹豫了下道:“那几个人我代您一直审着,您得做好事出无果的准备,说这话,没有任何埋汰您的意思,就是觉着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值,她原就是您留着放长线钓大鱼的饵子,退一万步讲,就算您动了真情,也不该把人往你那后宫里养啊,回头他哥子找来,面子上您都不占理儿不是?纳了人家的妹子,您拿什么跟人家拼底气?”
  皇帝把杯底喝了个干透,有时候也琢磨她当真有多重要,眼前似乎是有了答案,拿亲儿子的性命冒险,这是缺人性遭天谴的错儿,他心里明白却照犯不悟,大概是疯了。
  “他来,是取他命的,又不是跟他论理儿的,他能捏朕什么短儿?大贝勒那边朕会加强人手,保证他不出意外,案子你跟老三私下里进行着。”
  敢情还是没拧过劲儿来,祺祥张了张嘴没再劝下去,瞧那一脑门官司的阴沉样儿,再激就要翻脸了,亲兄弟之间也论君臣,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况且感情这东西忒麻烦,谁也参不透彻,个人有个人的迷局,局外人更没法儿伸手出力。
  临近傍晚,睿亲王请退,皇帝陪他出殿,两人凭阶而立,越过乾清门,保和殿,看向太和殿的殿檐,檐角坐着十只兽影,在余阳晚霞中腾云驾雾。
  祺祥挨个儿数过,“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 、獬豸、斗牛 、行什,十年前随皇考入关后,老爷子教会咱们哥儿几个头一等事就是记熟这几个畜生的名儿,紧跟着一句就是,“有实而无乎初,无极复无极者,宇也。”您承载天地,终究跟臣弟们不同,甭被一个情字给绊栽了。”
  皇帝目光看出很远,默了阵儿,喟然轻叹:“天地含情,万物化生,古往今来谓之宙,四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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