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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 作者:凉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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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海不说,迟夜白差点把自己想揍一顿司马凤的想法忘记了。他想了想,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意:“是啊,没错,还是得打一架。”
  慕容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迟夜白:“我是这个意思。到家了,你去歇着吧,我想想绣鞋和发带的事情。”
  在书房里找出宁神香点上,迟夜白端坐在案前,提笔画了两双鞋。一双是小雁脚上的,绣两朵重瓣碧桃,一双是春桐脚上的,绣两只翠嘴黄莺。
  他闭上眼睛,沉入黑暗之中。
  无边无垠的房间,无数高大的书架。他站在寒冷和黑暗之中,在半明半昧的灯光里快速地往前走。
  会跟绣鞋、发带相关的,是每一年蓬阳的异物志、商贾往书、商铺登记册。他其实并不知道从何处寻起,只能先随手抓下一本登记册,匆匆翻开。
  如果凶手不是蓬阳人呢?
  如果凶手年长于自己,而他所处的年份资料自己从未看过呢?
  迟夜白暂时放下这两个可能性,飞快地翻找着。书页之中腾起无数楷体小字,扑到他眼前来,可没有一个是他想要找的。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年的商铺登记册里都有售卖青莲色绣鞋和绛红色发带的铺子,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可循的线索。
  房间里越来越冷了。迟夜白觉得自己似是在发抖。在晦暗灯光的源头,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人立着,他分辨不清是敌是友。
  迟夜白放弃了商铺登记册和商贾往书,开始翻阅异物志。记载着无数讯息的字词尖声嘶叫着恳求他触碰自己,但迟夜白极快地翻了过去。不是这一年……也不是这一年……
  凝重而冷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些清晰的声音。有人走入这房间,脚步刻意放轻,像是不想打扰他。
  那个小孩子又出现了。他站在书架的尽头,手里一盏莲花灯,脸上是笑着的。
  “小白……”
  迟夜白双手一震:他找到了。
  十九年前,西域使者来朝时为皇帝献上了一匹极其珍贵的天赐之锦。那青莲色的锦缎铺展在龙座之下,煌煌生光。消息从京城传出,飞快遍及全国,传说那锦缎又韧又厚,后宫嫔妃纷纷用来制鞋,步步可生莲。青莲色绣鞋突然之间便流行起来,街上到处是穿着这鞋子的女人。而蓬阳城之中,最先拾得这一风潮的是金烟池。
  “……小白。”七八岁的司马凤又在呼唤他。迟夜白不敢抬头,脸几乎贴上了手里那本不存在的书册,贪婪地吸收着上面的字眼——他想起来了,是有这样一件事情。可是他那时候太小、太小,许多事情莫名地记不清楚,只晓得娘亲和晴姨都穿着青莲色绣鞋,他被蒙上眼睛带到司马良人身边之前,贴身服侍他的那个侍女穿的也是青莲色绣鞋。
  他的脑袋开始胀痛,高大的书架簌簌作响,被人为囚禁在这里的字词讯息,拼命撞击着册面和书架想要逃窜出来。迟夜白松了手,连连后退。在他面前,在两个书架的尽头,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高大人影。他隐约记得那人在笑,一边笑着,一边用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小白。”
  迟夜白浑身发抖,猛地扭头看去。那小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稳稳抓住了他的手。那是常人的温度,令他剧跳的心开始缓过神来。
  莲花灯温暖的光线里,司马凤抬头看他,握着他的手吻了吻,声音温柔:“别怕,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迟夜白睁开眼,大汗淋漓,目光一时间有些虚,凝不到实处。
  司马凤蹲在书桌上,脚踩着他刚刚画的两双鞋子,正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想起来了……”迟夜白连忙说,“十九年前……”
  司马凤摇摇头,伸手抹去他额上汗珠,嘴唇碰了碰迟夜白冰凉的手指:“先别说这个,你喘喘气。”
  迟夜白:“……”
  他顺手在司马凤脸上拧了一把,司马凤吃痛大叫,立刻放开他的手。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别老跳进去想以前的事情。”司马凤揉着自己的脸,“捏我做什么?……还生气么?”
  “挺顺手,就捏了。”迟夜白心想,不打架了,捏捏就抵消。他暗暗搓着自己手指,总觉得方才司马凤是真的吻了自己的手背。
  待冷静下来,迟夜白把自己回忆起来的事情告诉司马凤。
  “十九年前青莲色绣鞋从金烟池开始盛行,但三个月之后,蓬阳的其他女子仍在穿着青莲色绣鞋,金烟池的姑娘却全都换了颜色。”迟夜白拿了笔飞快地写,“因为有个女人穿着这样的鞋子自缢而死,死的时候颈上还缠着绛红色发带。”
  他把纸递给司马凤:“那女子名唤沛沛,是芙蓉院的姑娘,尸体是她儿子发现的。”
  “儿子?”司马凤眉头一皱,“当时几岁?十九年前……”
  “她有两个儿子。”迟夜白说,“生父不详,去向不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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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别处发生的小剧场。
迟夜白:说实话,你是不是亲了我?
司马凤:没有。
迟夜白:……(怀疑的眼神)
司马凤:说你又不信。(飞快亲了一下)真要亲的话,是这种感觉才对。
迟夜白:………………………………
(第二天)
甘乐意:听说昨天你们别院里发生了命案?
慕容海:……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司马少爷不让我说!
甘乐意:哦~
    
    第16章 烟魂雨魄(8)

  包括芙蓉院的老鸨在内,金烟池的妈妈们对沛沛都没有印象。
  “十九年前……十九年我这儿的人都换两轮了,谁还记得住十九年前的事儿啊?”芙蓉院的妈妈十分不满,“我是十年前才接手芙蓉院的,这些事情更不可能知道了嘛。”
  金烟池的姑娘们年纪都不大,二十来岁就开始各自寻找去路,如今这里没人还记得多年前自缢而死的一个姑娘,被问起时面面相觑,只表示帮不上忙。
  “在金烟池里头干活的人之中,有谁是十九年前就在这里呆过的?”司马凤问。
  “这个倒是有的。”老鸨们说着纷纷散去,未几便有人领着几位上了年纪的男女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金烟池这儿干活多年的人,其中有两位竟是产婆。其余人口中问不出什么线索,倒是两个产婆说起了一件事。
  两人长年在金烟池呆着,给姑娘们配药下胎或是接生,所产的孩子大多不能留着,都送到了金烟池外头,或是等养到略微懂事的年纪,卖到别的府上当奴。两人都是记得沛沛的,因为沛沛当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
  金烟池女子虽多,能顺利产下孩子却很少。一是老鸨和龟奴们都十分紧张,一旦发现征兆立刻找来产婆或大夫落药下胎,二是姑娘们自己也清楚,来此地寻欢的男人多是露水姻缘,即便有了孩子也做不得数。但沛沛却是真心实意地爱上了那个男人,遮遮掩掩地,被发现时已无法下胎,只能将孩子生下来。产婆在金烟池呆这么久,接生过的双生子并不多,沛沛生得艰难,前后折腾一日有余,两个婆子因而都牢牢记住了她。
  沛沛那时是芙蓉院里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姑娘,老鸨一直守在房外,等孩子出来了立刻接手要送人。沛沛拼命也只留下了一个,恨得砸床哭号不止。
  “送给了谁?”迟夜白问道。
  “有的拍花子消息特别灵通,巴巴守在妓院后门,孩子一出来立刻抱走卖了。说是送人,其实是卖到了别处。”产婆说,“至于卖给了谁,就算找到拍花子,他也记不住哩。”
  另一个产婆接口道:“只记得是男孩,身上也没个胎记,找不回来了。”
  “剩下那个呢?”迟夜白便把那一位放在一旁,接着询问另一个孩子的事情,“沛沛为何自缢而死?她死后那孩子去了哪里?”
  “沛沛是病得受不了了才死的。”产婆低声道,声音中很有些凄然,“生了孩子之后她价钱就跌了,芙蓉院那妈妈又说她生产期间费了许多钱少接了许多客人,身子还未好利索就催着她接客。一来二去的,落下了一些摆不脱的毛病。”
  沛沛死时骨瘦如柴,已被老鸨赶到后院柴房中呆着。那瘦小的孩子一直跟在她身旁,不善言语,只习惯怯怯抓着自己母亲的衣袖。
  金烟池接待的是三教九流的客人,有挥金如土者,自然也有穷困者。每个青楼都在后院筑着一排柴房,柴房中有时放着杂物,有时就住着如沛沛这种没办法再卖出好价钱的姑娘。价钱虽然不好,但人是能用的——没什么财物的男人慷慨掏出十几二十文钱,就能掀开帘子钻进柴房。沛沛在柴房住了一年多,受尽煎熬,日夜痛哭。她已经没了吃药的必要,看着自己一日日衰弱下去,终于还是穿上最好看的衣服鞋袜,自己了断了。
  “沛沛接客的时候那孩子就在外面院子里玩儿。可有些客人怪得很,就喜欢拎那孩子进房让他看着。但花了钱就是大爷,谁能说句不呢?”产婆小声说,“沛沛自缢之后就是那孩子发现的,话都不会说了,一个劲站在院子里哭,哎呀好可怜呐。”
  但产婆却也不清楚那个孩子现在去了哪里,只知道芙蓉院的妈妈也把他卖了。但那老鸨早已过世,怎么都问不到详情了。
  司马凤与迟夜白离开金烟池,一齐默默地走着。
  “沛沛虽然卖身给芙蓉院了,但她的生死在户籍处还有记载,可偏偏就漏了她儿子。”迟夜白拧着眉头,“我再去户籍处查查吧,或许有些卷籍我当时没看到,记不下来。”
  他昨夜耗了太多精力,睡得也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一直听到司马凤在院子里练剑。虽知道他是想陪着自己,但练剑的声音对迟夜白来说着实很吵。可他最终也没制止司马凤,只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清晨。此时两人走在日光里,司马凤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便捏捏他的手。
  “不要着急,甘乐意在验尸,能找出些线索来的。你回家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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