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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隐漫录-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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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与之往还。
  三曰胡秀林。秀林如天魔舞女,媚态横生。诗云:
  无奈低鬟笑,痴魂见欲销。
  青铜窥并影,碧玉倩回腰。
  淡扫眉间雨,微添颊上潮。
  芳年刚二九,天与此娇娆。
  秀林为胡宝玉之养女,以客所赠缠头,自谋脱籍,别营香巢,高张艳帜,易姓名曰姜小玉,门前车马仍复如故。余友鲁■眷之愈久而愈昵,几于一日不见而不可得。或谓姬工容成术,故好之者多。有某甲者,登徒子也,亦与姬狎,至期积逋不能偿,姬待之无忤色,而甲反以污词诬蔑之;婢媪复侵以冷语,中含讥讽,姬愤不能堪,剪发自誓,急救之,则一缕香云,已去其半。甲乃逡巡去。噫!如甲者,固不足齿,而独为姬惜耳。淞北玉生、缕馨仙史皆加赏识,常呼侑觞,主酒政。其后踪迹稍疏。
  四曰陈金玉。金玉如蔷薇满枝,但供目玩,不容手触。诗云:
  纸醉金迷地,谁怜太璞完。
  未邀词客赏,独得老亲欢。
  弦索逢场奏,诗书破闷看。
  兰姨与琼姊,何事尚勾栏。
  金玉为兰隐女史之妹,即所谓陈小宝者也。丰容月满,媚眼花妍,肥同太真,短若香君。颇识字通书史,室中图书彝鼎,位置殊雅,风雨幽窗,时藉笔墨以自遣。工昆曲,婉转悠扬,令人意远。伊园主人新自汴州回,勾留沪上,着意寻芳,苦无一当,适在广场闻姬独唱南词,响可遏云,心焉赏之。暮偕玉生走访其家,极道倾慕。姬亦深知己之感。姬素耳玉生,知为名下士。伊园主人戏语姬曰:“王郎诗名不如惧内之名更着。”姬笑目生曰:“君盍改从我姓?”生询其由。姬曰:“吾家陈季常,非君之前辈乎?”合座粲然。姬词令隽妙,大率类此。
  五曰李星娥。星娥如翰苑楷书,圆熟之中,偏多姿媚。诗云:
  飘泊岂无哀,浓思日夜来。
  故乡淮水曲,香梦楚云隈。
  草自移根活,花宜称意开。
  休言明月少,高处有楼台。
  星娥产自淮甸,幼时鬻于楚姥,后又为苏人所得,改操吴音,一棵钱树子,已数更主,珍护特甚。甲申春间,姬年始十五,盈盈竞秀,自异群芳。古月山人特招淞北玉生、二爱仙人宴于其家,时二爱方病足,将指几落。姬特令脱袜观之,攒眉逼视以为笑。二爱谓星娥昵我,颇爱之,屡绳其美于玉生前,每开绮筵,必令招姬。二爱没,遂止,盖见姬即悲逝者之不可作也。
  六曰顾香云。香云风流倜傥,如魏晋间不羁之士。诗云:
  □解莫辞劳,仙娥出汉。
  琴心《幽女操》,妙手《郁轮袍》。
  辩欲驰神骏,豪宜赠宝刀。
  回看脂粉艳,尺髻漫言高。
  香云楚北人。丰神态度,靡曼寡俦,跌宕自喜。善弹琵琶,缓急疾徐,抑扬抗坠,真如大小珠之错落玉盘也。见高官贵客,不肯作龌龊趋奉态,姊妹行中有献谀贡媚者,反傲睨之。每发一言,令人解颐,回思之,具有深意,诚辩慧女子也,青楼中殊不可多得。
  七曰杨香宝。香宝如静女簪花,瓠犀微启。诗云:
  抱得中和气,相亲在不言。
  独怜韬彩久,未免怨恩偏。
  丽质终难弃,芳华近益传。
  始知尘世事,显晦总由天。
  香宝颀身玉立,丰颊秀眉,虽腰逊小蛮,而口同樊素,人皆以“杨樱桃”呼之。裙下双钩,尤为纤小,不屑乞灵于高底。性静婉,对客终日默坐而意自亲昵,不似他人之貌密而情疏也。
  八曰徐蕙珍。蕙珍如越女舞剑,灵警逼人。诗云:
  幻作男儿态,还怜影未双。
  我曾瞻画本,卿自恋玟窗。
  绿绮金闺思,红牙水调腔。
  欢愁谁得见,多分属银缸。
  蕙珍曾以西法照一小像,作男子妆束,虽宽衫博袖,庄重中自饶媚。姬来自四明,寄居沪曲,无所依倚,遂堕风尘。既隶乐籍,声价自高,能于姊妹花中别树一帜。萸庵退叟曾赠以一绝句,云:
  徐娘正少耐寻春,绿蕙红薇好比邻。
  多谢檀郎珍重意,不妨倩作画眉人。
  九曰周翠娥。翠娥如大妇持家,米盐谙练。诗云:
  亦是韩娥侣,相逢莫问年。
  已过花十八,犹集履三千。
  结习仍脂粉,知音系管弦。
  酒阑灯□侯,好证美人禅。
  翠娥姿容绰约,体态翩跹,一段风情,尤在不言之际。虽瓜年已过,花信正催,而枇杷巷底,宾从如云,更阑漏永,灯火楼头,仍复管弦如沸。萸庵退叟每从云间来,辄过其室。尝口占二十八字贻之,云:
  微涡巧笑善周旋,倚翠轻盈剧可怜。
  一曲秦娥箫引凤,绿窗小坐对神仙。
  十曰张小宝。小宝如垂杨作花,艳想迷漫,在疑幻疑真之际。诗云:
  卓文君未嫁,偏爱是弹琴。
  侧耳《求凰曲》,惊心《打鸭吟》。
  谐谈花欲笑,逸态酒难禁。
  应悟宫商内,移情有雅音。
  小宝假母人称为马太太,鸨中之朱家、郭解也。马氏有二张,小宝其一,最知名,适人后旋即香消玉碎。此稍晚出而袭其名,亦彼中之陋例也。姬跌宕风流,与客酬应,诙谐间作,慧心丽质,冠绝一时,屡登花榜,俱列前茅。宾客之好事者,趋之如鹜。河阳公子特加眷恋,思欲量珠聘去,以行程匆促,不果。姬前日曾改作满妆,挈一西洋女子往游申园,高髻盘云,长衣委地,观者如堵,俱惊其艳。
  十一曰张蕙仙。蕙仙如野花村酿,处处沾人。诗云:
  风定还飞絮,从知惯作泥。
  可怜春□晚,犹似梦凄迷。
  息影非无壤,安流亦有溪。
  百年容易过,燕子尚双栖。蕙仙即曩所谓阿怜者也。琴溪子自负为一世豪,而一见蕙仙,遂为所束缚,想其颠倒人者,别有在也。姬仅中人姿,而情态旖旎,宛转随人,正如茧丝自缚,亦复缚人。
  十二曰左红玉。红玉如故家纨,久餍膏梁,难安粗粝。诗云:
  闻道舒祺在,宁忘绣葆偕。
  绝裾歌妇弃,倾国念人佳。
  露草忘尘事,风花畅艳怀。
  鸳鸯三十六,死便逐情埋。
  红玉以珠江之眉史,作歇浦之校书,工粤讴,急繁弦,厥声变征,好事者每喜招之,按拍征歌,借以赏心悦耳,以是声名鹊起。顾屡嫁屡出,不安其居,弗为上树之花,甘为随波之絮,仍抱琵琶作倚门生活。年华虽迈,丰韵犹饶,贻赠缠头,动盈箧笥,姊妹丛中容貌远出其上者,自叹弗如,此真关乎命矣。萸庵退叟赠以诗云:
  侬家岭表白云多,江左怀人唱粤歌。
  唱出红腔音戛玉,相思南浦绿波多。
    轩主所列三十六人,或以色选,或以德升,或以艺进,皆就闻见,达之篇章,申以小言,纷其品藻,资后来之谭柄,遣此日之离忧,敢谓海上丽区女闾氏之才,尽于是也?然而人才随时运为转移,风气亦后先而递变,城中高髻,马上啼妆,触绪成吟,即小喻大,过而存之,亦庶几西昆之别派。若夫操花间之月旦,诧名士之风流,世尚有人,则未暇也。  轩主既撰自韩江,遂寄来沪渎,天南遁叟谨就所知,妄为之注,聊以语新,敢云标异。如以此为南部烟花之志,北里风月之编,则吾岂敢。

                        


    名优类志


  戏院之闳丽,优伶之美备,征色选声,多材善艺,莫如上海,他省悉弗及焉。客有自汴州返者,述及汴中向有“两天”之谣,一为酒馆天景园,一为伶人天凤也。天景园烹饪得宜,颇具江浙间风味,人多乐就之。天凤隶福庆班,为豫省第一名旦,诸曲皆工,而色尤冶艳。凤年未及冠,貌如处女,当装束登场,一种秀逸之态,媚之情,真足荡魂摄魄。曾在北帝庙演剧,有小家女见之,心大爱慕,垂注良殷,归而眠食俱废。其母苦加研询,则曰:“此生不嫁则已,嫁非某伶不可。”其母不许,女涕泣求死。不得已,遣人往询天凤,而凤室固有妻在,还告女。女曰:“得嫁某伶,虽居妾媵之列,亦所愿也。宵征抱,并无所悔。”凤闻而深感焉,亦遣冰人往求,许以纳聘礼,竟嫁为小星,婉娩相依,极称顺淑。凤妻貌远出女下,见女吐曰:“此祸水也,将倾我家矣!”妒女甚,百端虐待。女顺受无怨言,且屈意事妇,终不得其欢心。未半年,凤病遽逝,女竟吞阿芙蓉膏以殉。凤妻未释服已从恶少去。嗟乎!如意有珠,返生无药,如生者,亦足悲矣!闻其班中人言,女貌亦与凤相埒。武清梁念庭久客大梁,习知近事,悉凤事甚详。严君紫缦有记,余故得稔其颠末。
  小梅者,亦著名之优,旦中之杰出者也。豫省梨园有三部:曰荣升,曰庆福,曰福喜。其为优伶者,多本省子弟,装服黯淡,音节侏,几于索然厌听,味同嚼蜡。小梅隶荣升班,庸中佼佼,独能冠其侪辈。匡晴臯,豪士也,家本黄州。生平足迹,已半天下,一日见小梅演《思凡》一出,心大嘉赏,自此闻小梅登场,必往观之。同幕诸君俱习见京中名优,咸不以为然。紫缦曰:“诸君何过泥也?夫乘舟于万柄莲香中,临风映日,别样鲜妍,见者或不以为异;至于斋院之间,一盆一盎,植藕其中,或开一二花焉,则珍而视之矣。今小梅在此中,得无类是?”皆笑而颔之曰:“然。”由是小梅名益噪,而于匡君颇有知己之感云。
  沪上昔日盛行昆曲,大章、大雅、鸿福、集秀尤为著名。鸿福班中之荣桂,集秀班中之三多,俱称领袖。一登氍毹,神情态度,迥尔不同。三多身材纤小,行步婀娜,其声纡徐以取妍,清脆而合度,真可谓色艺并擅者也。荣桂绮年玉貌,洵如尤物,足以移人。每演《跳墙》、《着棋》、《絮阁》、《楼会》四出,观者率皆倾耳注目,击节叹赏不止。荣桂容尤娇艳,两颊微红,浑如初放桃红,益增其媚。时沪上蒯紫琴、陈子卿辈方以清客串戏,创名“集贤班”,会演于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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