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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之旅-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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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住口不言,有意无意地望着我,显然是想探探我的口风。
  我说的是实话,但是听者有心,如果他认定我是个“保皇党”,那也只好由他,谁教我在他店中白住了一个月呢?
  可是,我也不能骗他,反正明天我就走了,好歹也该点到为止。至于他能不能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那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想了想,我说:
  “民主政体是时代的潮流,潮流是因为需要而产生,与好坏是非无关。如果宇宙是静止的,就不会有人和人的问题,既然有了人,人又有各式各样的问题,就免不了要不断的去尝试、去改变自己处身的环境……”
  “不错,不错,那是因为人在作祟的关系,人是无知的,可是人上有天,天可是明智的,只有天可以解决人的问题。”他一口打断我的话。
  他说的“天”是什么呢?以我对他粗浅的了解,不大可能是形上的天。那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呢?我楞住了,半响,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你对天有什么看法?”他紧接着又问。
  “哦,我还年轻,对天了解不多。”我不敢再发谬论,只好回避三舍。
  “你总知道天、地、人三才吧?”
  “知道一点。”
  “天在人之上,对不对?”
  “对。”我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但是却怕他扯得离谱,自是少说为是。
  “你相不相信天是公平的?”
  “应该是的。”
  “你相不相信天意难违?”
  “我相信。”
  “很好!很好!”他点点头,想了一下,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来东京,有到什么地方去玩吗?”
  “我到各处看了看。”我松了口气,那种主题太可怕了。
  “跳过舞没有?”
  “我不会跳。”这是实话,系里常有家庭舞会,我每次都只负责放唱片。
  “什么话?来,我带你去玩玩!”不由分说,他站了起来,回头向身后那个站得笔直的男孩说了几句日本话,那男孩诺诺连声,和那妇人一同出去了。
  赵先生一边往外走,一边回过头来问我: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天下大乱吗?”
  老天!又扯到“天”边了!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便回答,走出门,转到巷口。那男孩和妇人已经不在了,只看到一部很大很长的黑色轿车,司机制服笔挺,开了车门,正等着我们。进了车才发现后厢很大,居然有两排座位。他大剌剌地面向车头,坐在后排的正中央,我毫无选择,只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告诉你,因为真命天子还没出世。”
  “真命天子?”原来如此!他的“天”指的竟是“天子”。我虽然有点预感,却不敢相信在今天这个时代,还真有人有这种想法。
  “是的,你要知道,在过去所有的皇帝中,只有大宋和明朝是真正的汉人,可是朱元璋只是个乞丐出身,而且……”他故意顿一顿,卖个关子:“明朝的玉玺是假的。”
  “假的?玉玺还有真假?”
  “当然,你见到就知道了,只有真命天子才配真的玉玺!”
  “可是……”看他的神态,一副“真命天子”状,我不禁后悔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如果再扯下去,他称孤道寡起来,我是不是该三跪九叩,高呼万岁呢?就算我在他店中白住了一个月,也不能这般自我作践呀!所以我说:“我看不出有什么真假。”
  “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说罢,他对司机说了一句日语。
  车子已经驶在东京繁华的街道上,巨大的霓虹灯彩色缤纷,不住地闪动,好象在嘲笑我自不量力,在去巴西的前夕,进入了时光隧道,惹上了这个几百年前的麻烦。
  怎么办呢?看他“欣遇知音”般愉快的神情,说不定家中真有个小朝廷,更说不定还有左丞右相,我要是不识天威,真要吃不完兜着走。脑筋一动,我马上说:
  “赵伯伯,我来东京一个多月了,天天在街上逛,还没有见过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日本人都很丑?”
  “胡说!日本女人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在哪里才看得到呢?明天我就要去巴西,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他会心地笑了,说:
  “到底是年轻人!好吧,你说!你到底是想看玉玺,还是要看女人?”
  我故作难为情状,说:
  “现在还早,先看看漂亮的女人再说,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我们先去舞厅吧!”
  他又对司机说了几句话,车子调了个头,一会儿,到了个异常豪华的舞厅。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大班们纷纷过来,对他毕恭毕敬,随即送过来各形各色环肥燕瘦的女郎,任他挑选。我也选了一位混血儿,要了一杯酒,表示对他的崇敬,一口喝光。然后装做不胜酒力,趁他跳得兴高采烈时,我就睡将起来。
  这样混到夜深,待我醒过来,一看表,大惊道:
  “赵伯伯,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还要赶到横滨去哩!”
  “你真要去巴西吗?巴西那个落后的地方,你去做什么?”
  “我要去开农场,一切都准备好了。”
  “开农场?”他哈哈大笑:“像你这样的人材,正该辅佐明君,成就非凡的事业,老实告诉你,真命天子就要问世了。”
  “不行吧!我又好色又好酒,吹吹牛还可以,怎么能成大事呢?再说,我的老婆还在巴西等我呢,不去不行啊!”
  “啊!你结婚了?”
  “是呀,我老婆是巴西人,孩子都快要生了!”灵机一动,我信口胡诌,反正来不及打草稿。希望他认为我这种人不可靠,没有资格做“晚宋”的开国元老。
  赵伯伯竟信以为真,他不再留我,却坚持要送我到横滨。一路上还不住的惋惜我结婚太早,拖家带眷的,成不了大事。
  坐船是一大享受,虽然只是货船的三等统舱。除了睡觉,我大半的时间就耗在甲板上,看着那无尽的蓝天,辽阔的碧海。
  在陆地上,尤其是在台湾,一眼望去不是小小的山丘,就是纵横的阡陌,高不过几百公尺,远不及数十公里。狭窄的眼界使人的心胸无从扩展,一旦成了习惯,气魄也就随之萎缩,洒脱不开。
  台湾是个大岛,四面环海,每次看海时,总是站在岸边,虽然面前也是茫茫一片,感觉上却始终不能与大海融为一体。
  船一进入太平洋,陆地就都被水平线吞噬了,从天穹向四处展开,宛似一个缀着白色花边的玻璃盖子,下面覆着碧绿晶莹的大圆盘。万吨巨轮骤然变得纤小无比,人则有如一粒尘埃,依附在一片落叶上,在无垠的波涛中起伏不已。
  在初,尚有一群海鸥追随着船尾的气流,或翱翔飘曳,或上下飞舞。有时候水底惊吓的鱼儿会被激流卷起,这时,成群的海鸥立刻急速俯冲而下。
  不久,天空中聒噪的鸟声渐渐隐去,只有劈劈啪啪的海涛声,配和着轮机不断重复的轰隆声,世界彷佛静止下来。只有在这个情景下,人才真正地感觉到,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论在哪里,只有孤寂才是我们最忠实的伴侣。
  难得有机会空闲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让一切更明朗化。我了解自己的个性和目标,我也相信这样远大的目标,不到人生过半,我不可能会有任何收获。现在我更了解到,即使有所获,我也不见得有能力分辨其真正的价值。
  每一天我都隐隐地感到比昨天又多得到了一点,而每一天我都觉得一切才重新开始。像是华格纳的“尼布龙根的指环”一般,一波又波的乐念,重重叠叠的和弦,前后衔接,永无止境,何处才是终结?什么时候才能谱出休止符呢?
  在各种逆境中,我对刺激与打击早已有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任何一点压力,都有反作用力,我的反抗只是累积在心底,将动能储蓄起来,驱使自己迈向最有效率的发泄方向。然而我终究是人,我的身心结构与其它人毫无二致。一旦到了这种恬宁、安逸的天地里,内忧外患皆不知何往时,我就开始问自己,人们顺从大自然的安排有什么不对呢?宇宙中,万事万物皆有其一定的法则,我又能怎样?
  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所经历的一切,正是驱使自己行止的动力,又何尝不是在大自然的安排之下?自己的能力,未来的遭遇,这些虽然都不是我能够作主的,但决心和意志,却早已深烙在意识中,一旦到了抉择之际,就将发挥其决断力。
  全部的旅程要四十多天,由日本经香港、新加坡,取道麻六甲海峡,过印度洋,再转到南非的伊莉莎白港,绕出好望角,渡过大西洋,最后到达巴西的山度士。
  同船的国人有十多位,人人磨拳擦掌,利用时间勤习葡萄牙文。言谈之中,我得知他们无一不是身怀巨款,抱着雄心壮志,准备到那个“落后地区”去大展宏图。而我身上还剩下四十多块美金,在巴西除了素未谋面的张代表以及不知下落的同学外,完全无亲无友。为了避免他们的询问,我只好一个人躲得远远的。
  到了香港,又上来一批国人,其中有一家刚从大陆出来,母亲是白俄人,一儿一女则是中俄混血。他们的姓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女孩名叫娜塔夏,大约十六岁,青春洋溢,身材苗条可爱,白嫩的面孔上透着绯红的秀色。她哥哥叫佐治,和我差不多大,整天背着相机,到处猎取镜头。
  一方面是与佐治兴趣相投,更确切的说,则是被娜塔夏的娇憨所吸引。没有多久,我们三个人就打成一片,从早到晚形影不离。
  过去我虽然有过不少罗曼史,但不是以失恋终场,就是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简直可以说对恋爱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可能是娜塔夏本来的个性,也可能是白俄的血统,她开朗而大方,毫不掩饰眉目间的真情。佐治显然有意鼓励我,常借故离开,把我们单独留在甲板上。每到这种情况,我就头脑昏沉,既紧张又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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