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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恨不得他一个倒栽葱;从空中吧唧给我摔下去;叫他偷看我们的隐私来着!钱太太恶狠狠地咒骂着人家;一点儿也不反省自己的疏忽大意。忽然又对赵光磊嚷道;你再去看一眼哪;看他是不是还在窗子外面!
赵光磊扒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窗子外面只有天空和远山;还有一根大拇指粗的尼龙绳;在风中一晃又一晃的。小蜘蛛人的影子都不见了;也听不到用油漆刷子刷墙的声音。
滚他妈的蛋了!滚到下一层去刷墙去了!赵光磊把头缩了进来;身子回到钱太太的面前;两手交叉着垂在小腹下边。这是他比较正规的站姿;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这个屋里;看见的这个男人绝对跟他在电视里讲话没有两样。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去;不过水降船低;在这之前的冲动也平静了下去。
这小东西;可能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事!钱太太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把怨恨转为嘲笑;话里对她说的这小东西还含有一点儿怜悯的味道。
不过这小王八蛋;他要是说出去了怎么办?赵光磊对小蜘蛛人的叫法比她恶毒得多;他向钱太太提出这个问题;眼睛同时移向她背后墙上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仍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他心想你光怀疑管什么用;有本事你下来呀!
说出去也只会败坏我的名声;好比我这里是尼姑庵;你是一个打野食的和尚;他只能知道我是谁;他还能知道你是谁不成?因为这事涉及到自己的责任;钱太太就尽量地轻描淡写着;把他担心的后果包揽在她一个人身上;相当于人们所说的咎由自取。
如冰你说得不对;万一他看报纸;看电视;哪天正好在本市的新闻节目里认出我来……赵光磊的声音由高到低;像他想象中的前程一样往下滑坡;看到钱太太一副强作镇静的样子;说到这里他不打算往下说了。
你的意思是有一天他会去敲诈勒索你;学官场小说里写的那样……
就目前这个世道;谁敢保证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可我看他还是个孩子;比你上高三的儿子还显得小呢……
越是这大年龄的孩子越会这样;你倒想想看啊;这大年龄的孩子物质享受的欲望特别强烈;要吃好的;要穿好的;要玩好的;特别是玩儿个女朋友什么的;又缺乏相应的经济能力;思想不成熟得很;逮住机会可不就得黑人一把!你说到我那个高三儿子;有一次他在我书房里翻出一张照片;当晚就背开他的母亲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钱太太截住他的话问;照片?哪个女人的照片?
你说能是哪个女人的照片?
以后不要再把我的照片往你家带了!
我没想到他能从十几个人的合影里找出你来;指着你笑嘻嘻地问我这个阿姨是谁?赵光磊连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的这句话是夸自己儿子还是夸她;还是二者兼有。
他向你提出了一个什么要求;你满足他了吗?嘻!
别提了;成本真他妈的太高了!
两人围绕这事说了一阵;因为偏题;屋子里的气氛眼看着就要活跃起来了;但是赵光磊又言归正传;重新回到窗子外面的小蜘蛛人;继续担心他会做出敲诈勒索的坏事。钱太太心里虽然也打起了鼓;可她总在想着赵光磊描述他的儿子;利用她的照片向他提出一个高成本的要求;越想越憋不住;噗哧一口笑出声来。
天哪如冰;你还有心思笑!你们这些女人真是不知死活!赵光磊恼火得脸色都变青了;我说的这些完全有可能是真的;他敲诈勒索的对象不仅是我;还有你;还有他……
他把眼光再一次投到她背后的墙上;那只红木像框是长方形的;里面的女人比目前的钱如冰要年轻几岁;男人至今也没让赵光磊当面见到。钱太太脸上的笑容在慢慢儿地散开着;顺着他的思路她终于也想到了;窗子外面的小蜘蛛人在看见他们的同时;是不是把像框里的男主人也记在心里了呢?
那你说怎么办?钱太太这样问他。
赵光磊略微考虑了一下说;变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你可以到派出所去报案;说他入室盗窃;被你发现之后他就以揭露你的隐私为名进行敲诈!他是盗窃与敲诈两罪连犯!
钱太太立刻就否定了他;你说的根本不能成立!刚才我在被子里面听他说了;他说是物业公司派他来给我们墙上刷漆的;他手里的漆桶和刷子;还有腰上系的绳子足以证明!
如冰你听我的没错;你可以对警察说他原本也许没有这个动机;在刷墙的过程中看见你家卧室窗子敞着;临时起意;以为屋里没人就爬进来了!
说不通!我问你;当他发现屋里有人怎么没有行凶呢?
你一嚷叫他就吓跑了;这是一个胆小怕死的贼!
这次轮到钱太太考虑一下了;她的两眼盯在了他的脸上说;你这人也忒毒了点儿吧?人家不是还没有敲诈你;不是还没有给你说出去吗?她故意地用了一个北京人爱说的“忒”字;而且把字音拖得很长;想借此改造一下屋里又变得严重的气氛。
你真是太单纯了如冰;等到那时我们就来不及啦!赵光磊危言耸听地说;他觉得事情本身就很严重。我们到外面去坐会儿吧;你说话的声音真大;听着就跟吵架一样……我身上怎么有点儿发冷;嘴里也干得难受;想喝口水……
钱太太知道他忌讳的不单是那一道白绫子窗帘;同时还想回避墙上的红木像框。也不单是这一次;过去每次他来这里都是这样。她就随着他从卧室转移到了客厅;两人分别坐在两个独立的沙发上;还像事情发生以前那样坐着。钱太太相信他想喝水不假;身上发冷和嘴里干渴也是真的;因为刚才他出过汗了;脸上现在还汗光闪闪;又吼了几嗓子窗外的小蜘蛛人。她从身后的饮水机里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什么也没放就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赵光磊居然礼貌地说;他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你把我当成服务小姐了;你坐在大会主席台上作报告是吗?钱太太笑了笑;觉得这个男人要么是被吓得不知身在何处;要么就是虚伪到了极点。
不过她原谅他脱口而出;望着他喝水时心神不定的样子;她同情如今的男人真是脆弱;无非是受了一次小小的惊吓;就差不多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这事过去这么长时间还不能够恢复过来。看来今天是彻底结束了;一点儿重振旗鼓的意思也没有了;她从他闪烁游移的眼光里;明显地看出他想提前离开这里。
以前他每次来都要待上两到三个小时;然后一道共进午餐;这次一个小时还不到;事情刚一开始就被搅黄了;一阵紧张和愤怒之后;接着又转向忧虑和恐惧;再也提不起来兴致的原因就在于此。
喝完一杯热水;他还感到身上有些发冷。不会落下什么病吧?他担心地问钱太太。
至于吗?就那一会儿的工夫;你们这些人也是忒娇气了!钱太太指的是事情发生以后;赵光磊光着屁股去驱赶窗子外面的小蜘蛛人;她又拖长音调说了一个“忒”字。
我说的不是感冒;我说的是……
明白了;你说的是得了冷病;那你从今往后别到我这里来吃西瓜了!
赵光磊听出了钱太太话里的含意;就重点看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脸上虽然笑着;却是一种冷冷的笑。
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心眼儿;你把我的意思全部歪曲了!……唉;都是那个小王八蛋害的!
他只害你?他没有害我?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他说的小心眼儿;钱太太这次真的笑了;她是指窗子外面的小蜘蛛人害了他们共同的好事。
两人就又重归于好了;不过被破坏的兴致仍然提不起来。赵光磊亲自起身续了一杯热水;喝完又坐一会儿;这才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说;总算是好一些了。好了;我走了如冰;再不走……说起来你不相信;来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觉得今天像要出事!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子;钱太太坐着没动;那样子既不留他;也不送他;只是仰起脸来把他望着。要出的事已经出了;还要出什么事?
我也说不好;就有这么一种预感;还是走吧;总是要走的!赵光磊说。
在他正要出门的时候;楼下的马路上响起汽车警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听着是朝这幢三十二层的塔楼开来。开到楼下警笛声停了;接着响起的是嘈杂的人声。赵光磊回过头来看了看钱太太;发现她也正在看他;两人都是满脸的吃惊;同时也都加快了呼吸;不知道这幢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真是一张老鸹嘴;说要出事就真的出事了!钱太太快速地拍着自己胸口说。
不会是这小王八蛋带人来抓我的吧?赵光磊故作幽默地笑道;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是没有这个顾虑。
至于吗?如今都什么年代了!
这跟年代没有关系;这跟人性有关!
楼下的嘈杂声大了起来;钱太太指挥他说;你到窗口去看看!
还是你去看吧;你是这幢楼里的主人;有责任关心这幢楼里发生的事!赵光磊说;他仍然不敢在窗口抛头露面;害怕被人看见了不好;虽说刚才已经露过一次;但那是为了掩护她;他把自己豁出来了。
后来两人决定一道去看;像是有难同当。客厅的窗子又大又亮;又正对着塔楼唯一出进的大门;他们选择了刚才退出的卧室。赵光磊用一只手扒开窗帘;让钱太太一人把头伸出去;这样做万一有人用俄式的望远镜从下往上窥视;望到的也只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自己屋子的主人在自己的屋子里观察自己楼里发生的事;不能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可惜楼太高了;钱太太住在三十二层的倒数第四层;从卧室窗口往下望去;停在楼下一层的警车只有儿童玩具那么大;警察和围观的人则比瓜子长不了多少。她没法看清她想看清的事;除非她学那位被风刮掉名牌胸罩的顶层小女人;亲自乘坐电梯下楼去看。
两人就又从卧室回到客厅;赵光磊根据主观推测;很快认定是这幢塔楼有人犯了案子;盗窃或者杀人一类。警察来抓捕凶手的时候对方想跳窗逃走;后果要么是被擒;要么是摔死;这得看受害人的家住在几层。
钱太太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一时却又作不出别的判断;就送他一个面子;让他认为他是对的;反正为拉不拉窗帘的事他已经对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