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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网络2009.5-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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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蒿看到那个男人的脊背很宽,有些像自家栏里的那头牛牯。顺着牛牯的思路想,青蒿便想到了牛牯的么俚,脸上不由得燃烧了起来。 
  青蒿说,白哥,你在看么俚? 
  男人却不答话,只顾埋头盯着水塘子。 
  青蒿挨着牛牯蹲了下来。 
  青蒿看见水塘里有两条红鲤鱼正傍在一起,游来游去,逗着圈。它们的衣衫也像青蒿,红红的一片,像落在水里的红云。鱼的旁边是两张脸,脸也像鱼样,红红的,是另一种燃烧的云。 
  青蒿就想像鱼样嬉戏。 
  青蒿拿身子蹭蹭那头牛牯,说,白哥,你蹲着不累么? 
  唔。牛牯直起了腰身。 
  青蒿说,要不要到鱼棚里歇歇呵。 
  水塘的尽头是一个茅草的小屋,那是守鱼人住的。里面有床架子,床架子上有被絮,是一个温柔的去处。 
  男人却不理会女人的暗示,端起盛着鱼食的盆子,自个儿走开了,边走边往水塘里撒着鱼食。 
  女人一跺脚,抓起一把土坷垃,狠狠地投在水塘里,激起水花一片片。 
  男人粗喝了一声,你干么俚,惊了我的鱼儿呢。 
  女人的脸白了,像翻了肚的鱼儿样。 
  不过,青蒿还是愿意盯着白茅根的背影看,那个男人边走边丢鱼食的样子很好看,就像天女散花样。 
   
  10 
  花驹子笑了,可谁也没有看见花驹子的笑。 
  花驹子笑着的时候,天空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花驹子的笑又是无声的,无声的东西谁又能听得见呢。 
  花驹子一边笑着,一边把瓶子里的水倒进白茅根的鱼塘里。瓶子空了,花驹子便把瓶子扔了,还对着水塘撒了一泡尿。干完这一切,花驹子又对着夜空笑了笑,才往回走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白茅根的鱼塘白了。白茅根老远就见着了那片白色,可他并不在意,以为是落了一片云在水塘里呢。所以白茅根走得很洒脱,可没走几步,他的步子就不成步子了。 
  白茅根近乎飞了起来。 
  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浮在水塘上的,不是云,而是鱼的肚子。 
  白茅根哭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淌着,一滴一滴,落在鱼塘里,溅起一朵两朵好看的水花。 
  青蒿是掌灯时分才听说白茅根的鱼死了的。 
  那时候,青蒿正褪了红衫子,在澡盆子里站着。院子里,麦冬又吧嗒吧嗒响起烟声。 
  麦冬说,白茅根的鱼死了。 
  青蒿说,你嚼么俚牙角? 
  麦冬说,白茅根的鱼死了。 
  青蒿从澡盆里跳了起来,胡乱扯了件衣物罩住身子,奔出了院子。 
  麦冬说,你慌么俚,又不是你娘死了。 
  麦冬嘀咕的时候,青蒿早没了影。 
  青蒿往古樟树下去了。可古樟树下那三间瓦屋黑灯瞎火的,青蒿要找的那个男人不在家。 
  青蒿想,他能去哪儿呢? 
  青蒿想了想,眼睛便亮了。 
  青蒿是在鱼塘边找到白茅根的。那时候,白茅根正歪倒在塘堤上,一只手抓着个吊水瓶,嘴里嘟噜着,喝呀,有鱼下酒,你怎么就不喝了?! 
  青蒿没费么俚劲就把瓶子从男人手里抢了出来,然后,她抓住了男人的手。那手挣了挣,却没挣脱,那只手没有了原有的力度,但还是让青蒿的心动了动。青蒿动心的时候就抓不住手了,白茅根又一歪,差点栽在塘里了。 
  青蒿静了静心,想了想,便半拖半扶地把男人拽到了草棚里。青蒿把男人扛倒在草铺上。男人的身子湿漉漉的,满是泥浆。女人想,这样子男人会患病的。青蒿根本没多想,便解开了男人的扣子,把那水淋淋的衫子剥了下来。轮到解裤子的时候,青蒿犹豫了。青蒿犹豫的时候,男人却嘴一张,一股秽物夹杂着酒气喷了出来,浇了青蒿一身。 
  青蒿轻轻叹了口气,这男人哪。 
  青蒿无法忍受那酸臭的秽物,便脱下了衫子。黑暗里,青蒿的身子像是一片月光,在草棚里白白地亮着。青蒿又用手上的衫子擦了一把男人的脸,男人的脸热热的,像火样烤着。青蒿接着又擦拭了男人的身子,男人的身子也热热的,像火样烤着。青蒿的手指也跟着热了起来,像火样朝全身燃去,很快整个身子都燃烧了起来。 
  青蒿想,是不是该在男人身边躺下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草棚外突然射进几柱强光来,那光芒立刻罩住了男人和女人。紧接着,那片光芒背后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在大声嚷嚷着,我晓得这对骚货会扯在一起的。青蒿听见那是柴胡的声音。 
  (选自左岸会馆:eduww/bbs/) 
  责任编辑:杨中标 
   
  网友评论: 
  山寺桃花:这样的小说人物让人有热辣辣的痛,有遗憾,更有同情。喜欢文中细腻含蓄的描写手法,视觉、触觉感都很强。文中人物都用中药材命名,别有一种味道。 
  弦歌:这是一篇色彩艳丽而迷离的小说。女人衫子的红黑,烟丝的金色,刀子的白光,红棕,红裙子,尤其是火焰,这些意象的呈现、场景的描绘、气氛的渲染,使小说色彩感十足,加上作者简洁、极富跳跃性、游刃有余的叙述,使读者很容易便进入、迷醉在小说的情境当中。 
  青青阡陌:这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简洁而生动的描述,有一种刀刃般的亮光直逼人心,让人感觉炫目。在我们刚刚看到青蒿爱与尊严的意识有了苏醒的可能,小说戛然而止,带给我们切肤之痛,以及更多思考的空间。 
  开心Baby:一个女人和五个男人的故事。揭露出农村政权的阴暗面,权色交易,权物交易,连贯的故事,紧凑的情节,深入浅出地道出了农村改革中的盘根错节。小说的开头很有味道,让人眼前一亮,值得大家一看。 
  欣思:这是一部反映乡村人物生活的原始态的小说,作者不动声色,用冷静嘲讽的笔墨犀利地表现出乡村里复杂的关系,人性本质的野蛮的欲望,以及无可救药的利益杀戮。交易、竞争、欲望,还有粗俗却让人无奈的手段,充斥其中。  
   
  博士点评: 
  短篇小说往往最见作者的叙事功力,青蒿与男人们之间的一段段叙事,看起来着墨不多,然而语言省净灵动,形象血肉丰满,情节曲尽其妙,处处可见作者的用心经营,小说叙事路线随着白茅根的出现发生了突转,我们感到了人性之真的跃动,然而这唯一的亮色也旋即被政治斗争的硝烟所掩埋,可见小说精湛的叙事艺术。从藿香、黄芪、柴胡这些奇特的人物命名中,我们似乎早就预感到了一种透彻的反讽,读罢全篇,我们不由得感叹,究竟哪一剂良方可以医治农村基层政权的病痛? 
  点评人:复旦大学现当代文学博士 周辛 
  
昨天的农业税《芳草·网络小说月刊》2009年5期姜照辉

  柳明祖坟上冒青烟,招聘到乡政府,当上了“八品乡官”。说是乡官,其实是蹲点驻村的乡丁一个。说是蹲点,其实也就是秋后去征收农业税费。 
  柳明蹲的是迎春沟村。距离乡政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说它近,也只有二十多里路程,比起六十里的黄花山村近多了。说它远,要翻山越涧,比起坐车到黄花山远多了。 
  迎春沟村不仅不通公路,不通电,连粮食加工还靠的是毛驴拉的石碾石磨。有的村民一辈子没有下过山,自生自灭。年初,乡政府安排工作,迎春沟村成了猪不啃的南瓜,没人要。乡官们尿尿时面都不朝迎春沟。膻不膻是块羊肉,也不能随手扔了。还是胡乡长点子多,分别从一到三十五写了纸条,揉成团装到纸箱里,再摇一摇,让全乡三十五名干部各拈出一个。按照由小到大的数字排列,每人一年轮流到迎春沟蹲点。胡乡长不愿把手指头伸到别人嘴里嚼,自己也得拈。他拈的是个七,也就是说他第七个要到迎春沟蹲点。胡乡长心里先翻腾了一阵儿,后来又觉得也许还轮不到七,自己就调走了呢。 
  轮到七了,胡乡长没调走,却调来了柳明。于是,柳明便顶替了胡乡长到迎春沟蹲点。胡乡长把自己排到了第三十六。心想,还有二十年自己就退休了,还管它什么“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 
  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道,把柳明扔过来甩过去。他松了松领带,望望被尘土亲昵的皮鞋。些许后悔,些许心疼。 
  上了几座山,下了几道洼。柳明觉得双脚像浸泡在水里,脚趾不停地在皮鞋里抓泥鳅。 
  柳明追着太阳转过一个山包,看到一片苞谷地。地无三尺平,土少岩石多。苞谷坨子早已收尽,只剩下干枯的秸秆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偶儿也有几只麻雀在其间乱窜,妄想从中找到一粒遗漏的苞谷籽。 
  他听到了狗的叫声,看到了房顶的炊烟。是一个大约四十多户人家的村子。干打垒的瓦房像小孩心不在焉地摆下的几块积木,散落在半坡上,挑不出一点美来。  
  村口是一大片树林,高低参差不齐。树的主干挺且直,粗壮的侧枝平伸开来,又向上呈九十度长出许多枝条。树叶已经落尽,每一个枝头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白点。最大的一棵像一把撑着的没有伞衣子的雨伞。这棵树和另外的三个大树杈,撑起了一间宽大的草房。房上的茅草已经腐朽变色,檐下吊着一绺绺的衰草,并结满了灰蒙蒙的蜘蛛网。 
  连续呼噜噜的声响从草房里传出来。干瘦的毛驴,正慢悠悠地拉着大石磨。一中年妇女紧跟在毛驴后面,右手拿着一根细竹条,左手拿着高粱秆扎成的刷子。细竹条时不时地在驴背上方猛地一抽,发出唧啾一声。虽然没有打在驴背上,但还是催动了一次次停下来的脚步。她头上搭着毛巾,浅蓝色的对襟上衣,好像掉了一颗纽扣。每走一步,略微下垂的乳房就从这里探出个头来。脚下是一双解放鞋,右脚的拇趾露在外面。没有鞋带,鞋后跟被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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