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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子说,还别说,窦守德还真能帮你。
香木镇梆子会没有自开。他们估算的事情很准确。护国军最终没有上山去围剿槽子沟,这个无能的北辰大帅后来被调防去了墨尔根(齐齐哈尔)。
北辰大帅的护国军撤防了,桦树皮也没回来。有一天,他鼻青脸肿地被一挂二马篷车拉了回来,一下车,就被后鞧发现了。后鞧就问,桦树皮,你咋的了?被绿营军抓起来了?
桦树皮是不撒谎的,说道,在邱家皮货行,让窦守德给我揍了。窦守德现在的老婆是邱掌柜的老闺女,有一天窦守德到山上买雪貂皮,我就把他的媳妇给睡了。我在睡窦守德媳妇的时候,从来没有那么舒坦过。我一直把这女子当成小刺梅果儿。这娘们儿有点傻,我回香木镇,走到半道儿,她追上我了,要跟我到这儿来过日子,窦守德就把我揍了一顿,把她的媳妇领回去了。临分手的时候,窦守德还和我抱拳,说道,大哥,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就这么回事儿。
后鞧拍着桦树皮的肩膀说,我的哥,你做的很对呀,你是为咱们香木镇的老爷们儿们出了口气啊。
桦树皮回到了香木镇,又开始了他的新生活。这天,从香木镇的东头奔过来两匹青鬃马。马背上坐着一老一少,他们一进香木镇就打听桦树皮的匣子铺。香木镇人的眼睛不揉沙子,能断定出这一老一少不是坏人。到了铺子前,一老一少下了马,老的冲桦树皮抱拳说道,桦树皮大哥,你救了我们山上的人。北辰这个杂种要清剿我们,想在香木镇找个识路的,你没有领他们上山,我梁载江来向你道谢。少的下马,扔过一条皮袋子,说道,大叔,我叫梁厚哲。我是我叔的军师,这一袋子大洋是山上兄弟们对您的酬谢。香木镇是我们爷儿俩当年落难的必经之路,往后香木镇就是我们山上的一座大门,各位叔叔要是有求于我们山上的人,只管说话。
香木镇的爷们儿们感到很自豪。十几年了,才看到梁家叔侄俩的真面目。后鞧炸了一筐炸糕送给梁家叔侄俩,粉子抱拳说道,山上的兄弟们缺衣少穿的,就到香木镇找我粉子。梁家叔侄俩要回去,又被后鞧拦住了,后鞧小声对梁大当家的说,我们香木镇人为人实在,这些年来也没有个仇人,只是八年以前有个仇人离开了这里,如果能够帮我们除掉这一害……
梁大当家的说,好说。
桦树皮也走过来,拉过后鞧。对梁大当家的说,大哥,别听他乱说。香木镇已经没仇人了。
梁家叔侄俩笑了笑,掉过马头就进了山。
粉子埋怨后鞧,桦树皮已经替咱们出了气,你咋还找人家动杀机呢。
后鞧说,这个茬儿我给忘了。细想起来,这窦守德也不算是太坏的人。他又对桦树皮说,如果方便,你再去三岔河集镇,让窦守德过来住几天。
若干年(大约是民国六年),窦守德在三岔河集镇遇到了麻烦,又来香木镇避难。香木镇人接纳了他。窦守德在梆子会上,跪在地上发言,往后,我再也不碰女人了。因为我下边让我媳妇,那个叫邱桂花的女人给那啥了。往后,我给大家帮忙,只要大家管我吃的就行。
香木镇又活泛起来,家家的铺子都挂上了牌匾和幌子。字写得很俊,但不那么苍劲有力了。有魏体,有小楷,没有狂草。落款是:卧柳居士。
窦守德白天帮别人干活,晚上就在桦树皮家住。那天两个人喝了一瓶酒,互相抱着头又哭又笑。
窦守德说,桦树皮,你真是大善人哪。
桦树皮笑了,窦先生,善到极处便是恶,恶到极处也是善。
窦守德问,谁说的?
桦树皮说,你离开香木镇的时候,你私塾学堂的黑板上就写着这么几个字。
2。梆子会攒了三百大洋发给年度大善人
粉子给人裁剪衣服,不用尺量尺寸。他用大拇指中指拉成柞,按柞量尺寸,给老爷们儿裁衣服从前胸一直摸到胯下,就省去了量尺寸。给女人裁衣服,他让女人靠墙,有一面墙挂着粉面子,女人在墙上一贴,肥瘦就出来了。粉子的作坊人手不多,他老婆是哈尔滨人,炕上地下的活儿都不会干,针线活儿也不会做,她天天只会在作坊里骂人。作坊里有两个给粉子打下手儿的,一个是陈妈,领口上得齐整,能用布条编扣子,当地人俗称叫蒜皮疙瘩。陈妈的手脚慢,但活儿做得细,她已经给粉子打下手六年多了。还有一个叫小荷叶的姑娘,手脚快,眼睛也亮堂,她擅做男服。粉子的作坊还有一个宝贝。是一台洋缝纫机,上边有很多洋文,多少年他都不认识。后来窦守德帮他认出来了,说这机器是德国产的,叫象头缝纫机,这宝贝是粉子在哈尔滨高加索大街的估物市场用一匹杭州绸子换的。粉子脑子活,这洋宝贝他用了几天就熟了。用这洋机器做男装,一天可以做上一件,针线码儿均匀,不起褶儿。粉子的作坊墙上挂的都是物件,有三只俄国产的铜熨斗,还有一只日本产的喷雾皮囊。墙根儿下放着火盆,火盆总有文火燃着,烧的是椴木白炭,炭火上压着一块铝板,铝板上放着一把烙铁和一只锡酒壶,粉子在做衣服的时候,做出激情来便喝一口。
粉子的老婆叫德娴,比粉子大将近十岁,长得不算难看,一身白肉,嗓门儿却高。德娴胆子很大,裁缝店出个什么大事儿,粉子就躲起来。由德娴出面应对。镇南财主何三老爷做一件长袍,前襟鼓包,便领着两个家丁,来找粉子,让粉子重做一件,粉子知道不是他的错。这何三老爷常年蹲在自家后院看几匹公马和母马交媾,何三老爷所有的长袍前襟的膝盖处都有包。粉子坚守和气生财,便答应给他做一件,哪知德娴就揭了他的短,谁不知道你何三老爷常年在后院蹲着,尽看一些下三滥的景儿,哪有膝盖不出包的道理。何三老爷就来横的,我看牲口交配,你咋知道,你是不是看我。德娴也不示弱,你家三个儿媳妇,两个儿媳妇说你的闲话,愿意问就问她们去。何三老爷就把屋子里的火盆踢翻了,火盆上的酒呼地着了起来。德娴就把何三老爷的长袍扒下来,扔进水缸里,又拽出来盖在火盆上。何三老爷走了,粉子吓得躲在了门后,德娴把剩下的半壶酒拎起来,拽着粉子说,当家的。把它喝了,往后胆子大点儿。粉子就把酒喝了,喝完就跑出门外,对着快没影儿的何三老爷骂道,奶奶的,有能耐你他妈再来!
德娴常骂陈妈的手脚慢,耽误活儿,也常骂小荷叶手脚太快,干活马虎。陈妈和小荷叶都不吱声儿,因为德娴每天都在骂,听见她的骂声就像听外面刮风一样,溜着耳边儿就过去了。但陈妈和小荷叶都知道德娴的嘴损,但心地很善。逢年过节德娴就让粉子给陈妈和小荷叶多发点工钱,这一老一少在作坊里给自己做衣服,也不收钱。德娴的做派有些像男人,一街的男人媳妇当年都被窦守德撩过,但窦守德不敢碰德娴。有一回德娴在门口儿看见了窦守德,她就把剪子拿出来,看着窦守德乐,然后又把兜里揣着的一根胡萝卜掏出来,三下两下将胡萝卜铰得稀碎。窦守德脸吓得煞白,还忘不了跟她寒暄几句,嫂子,你忙呢。
香木镇没出过大事儿,但香木镇的老爷们儿都担心,怕粉子的老婆将来会给香木镇惹祸。这个担心终于来了。
这天,一挂二马篷子大车停在裁缝店门前,篷子车上的布是碎花绸子,车前车后绣着凤舞。香木镇的人虽然没出镇上几十里,但见识也能在千里之外。一看这车,就知道是女人坐的。果然,从车上下来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都半老徐娘了,长着滚圆的身子,脸上挂着洋粉脂,很远就能闻到刺鼻子的古怪气味。两个半老徐娘进了成衣铺。就让粉子出来。粉子正在做活儿,将洋机器停下来,问,两位太太让本裁缝怎样效劳?
一个半老徐娘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凤兰,这是我妹妹许凤仙。去过兰县的天香楼吗。
粉子直摇头,没去过。
那个叫许凤仙的女人一努嘴,你这个老爷们儿,白活。在咱们关东活着,男人哪有不进天香楼的。许凤仙在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知道屋子里的炕上还半躺着粉子的老婆德娴。德娴听见这话就从屋里走出来,说道,我爷们儿没去过天香楼,我去过。
许风兰就笑,你个女人?
德娴说,哈尔滨我二哥宋德峰,也就是哈尔滨烟厂的镖头,在哈尔滨排行老三。当年有个叫霍大脑袋的大盗逃到了你们天香楼,是我二哥领着他的兄弟把他的脑袋砍了。我跟我三哥宋德礼去你那儿看过热闹。
许凤仙说道,你说的是五年以前的事儿,那时候天香楼的掌柜是刘翰轩。现在换人了,掌柜的是许俊才。也是我老兄弟。哈尔滨地面上的黑道儿也重新排行了,大哥是黄大蝎子,二哥是白进斗,三哥是朱续良……这位姐姐多少年没回娘家了?
粉子就给德娴使眼色,不让她说话。他哈着腰说。二位姐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许凤兰说,做十套女旗袍。这十个姑娘出不来,但每个姑娘身高多少,肥瘦怎样,我们都用线头儿量了。
许凤仙说,十套女旗袍,要在十天内做出。下个月的十六,督军北辰大帅要领几个兄弟到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