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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任公讲学途径极正确,是第一流路线,虽然未做成功,著作无永久价值,但他对于社会、国家的影响已不可磨灭!王〔国维〕先生讲历史考证,自清末迄今,无与伦比,虽然路径是第二流,但他考证的着眼点很大,不走零碎琐屑一途,所以他的成绩不可磨灭。考证如此,也可跻于第一流了。(分别见严耕望《治史三书》第242页、250页)
这两段文字足以表现钱穆先生治学的旨趣,考据之学只是治学的一种方法,倘若用力于此,亦须高远的眼光。在《论丛八》中有一文论说朱次琦(稚圭)之学,以为朱氏将学问分为经、史、掌故、性理、辞章,而独不及考据乃宏达之见,“乾嘉诸儒意欲以汉学摈宋学,遂言考据。考据乃治学中所有事,岂能自成为学?”(第 316页)此文未标明写作发表年代,不知是钱先生早年文字还是晚年文字,但他对考据学的评量自三十年代以后是一贯的,以下将其三种清代学术史研究文献中重点讨论的学人依次列出,因为收录在《论丛八》中的《清儒学案序》有重要价值,亦别裁列出,以略见钱先生对清代学术史的选材、章节设计的变化。
《国学概论》第九章“清代考证学”,成于1928年
黄梨洲、陈乾初、孙夏峰、李二曲、陆桴亭、王船山、颜习斋、李恕谷、万季野、顾亭林、阎若璩、胡渭、惠栋、江永、戴震、段玉裁、王氏父子、凌廷堪、焦循、阮元、章学诚、方植之、庄存与、刘逢禄、魏源、康有为、黄以周、俞樾、孙诒让
《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按章目次序),成于1937年
黄梨洲(附陈乾初、潘用微、吕晚村)、王船山、顾亭林(附马辅)、颜习斋李恕谷、阎潜邱毛西河(附姚立方、冯山公、程绵庄、胡东樵、顾宛溪)、李穆堂 (附万孺庐、王白田、朱止泉、全谢山、蔡元凤)、戴东原(江慎修、惠栋、程易田)、章实斋(袁简斋、汪容甫)、焦里堂阮芸台凌次仲(附许周生、方植之)、龚定庵(附庄方耕、庄葆琛、刘申受、宋于庭、魏默深、戴子高、沈子敦、潘四农)、曾涤生(附罗罗山)、陈兰甫(附朱鼎甫)、康长素(附朱子襄、廖季平、谭复生)
《清儒学案》所列六十四学案(学案二字略),成于1942年
孙夏峰、黄梨洲、张杨园、陆桴亭、顾亭林、王船山、胡承诺、谢文游、李二曲、颜习斋、陈乾初、张尔岐、应揭谦、费密、汤斌、陆稼书、毛西河、李恕谷、唐甄、刘继庄、彭定求、邵廷采、劳史、张伯行、杨名时、朱泽坛、李穆堂、汪绂、陈弘谋、雷鋐、张秉直、韩念周、全谢山、戴东原、程瑶田、汪缙、彭绍升、章实斋、恽敬、凌廷堪、焦循、阮元、姚学塽、潘咨、唐鉴、潘德舆、黄式三、夏炘、方垌、吴廷栋、李棠阶、魏源、鲁一同、罗罗山、朱次琦、陈兰甫、曾涤生、郭嵩焘、刘蓉、刘融斋、黄以周、张之洞、刘光荚、郑杲
《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第八册,成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朱舜水、陆桴亭、顾亭林、王船山、顾祖禹、陆稼书、吕晚村、阎若璩、姚际恒、王白田、戴东原、姜白岩、钱大昕、段玉裁、章学诚、崔东壁、魏源、罗罗山、朱次琦、康有为、章太炎
《国学概论》以“清代考证学”标目,只是示有清一代学术之所胜,故在该名目下容纳了不少理学人物,这一批人物与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中所列人物近似,钱先生在论说考据学的兴起时,将其原因归结于文字狱,于当时流行之论点无多大分别。简言之,钱先生此时对清代学术史的看法似在梁启超的范围之内。而至《学术史》,情形有较大变异,最明显的是几位朴学的代表人物如段玉裁、王氏父子、俞樾、孙诒让已无一席之地,而朴学系列之外的学人数量大大增加。更重要的是在人物变动之后,还有重要观念的转变或提出。在此书第四章中,钱穆先生对顾亭林的“经学即理学”说之来源予以梳理,以为此说非亭林首创,钱谦益已有相近论点在前,而在钱氏之前,归有光已有决破南宋以下理学藩篱之说,其“讲道”“讲经”之论为钱氏所袭,此亦即亭林经学理学之辨,故亭林之说,“终亦不能远异于其乡先生之诸论耳。近人既推亭林为汉学开山,以其力斥阳明畏知之说,遂谓清初汉学之兴,全出明末王学反动,夫岂尽然?”(第154页)此论显然是针对梁启超、胡适的“理学反动说”,这表明钱先生的已有自己的论点;另外,他指出清初考古博雅之风,乃是激于当世之时文举业而起。总之,亭林用“以开后世之涂辙者,明人已导其先路。”(第156页)如此解说,重在强调明清学术发展的连续性。
“每转益进”说的确定
至《〈清儒学案〉序》,人物变动更大,就其中所列人物而言,它几乎是“有清三百年理学大纲”(第362页)。“有清三百年学术大流,论其精神,仍自沿续宋明理学一派”,这就从整体上消解了考据学的中心地位。
理学本包孕经学为再生,则清代乾嘉经学考据之盛,亦理学进展中应有之一节目,岂得据是而谓清代乃理学之衰世哉?(略)宋明以来相传八百年理学道统,其精光浩气,仍自不可掩,一时学人终亦不忍舍置而不道。故当乾嘉考据极盛之际,而理学旧公案之讨究亦复起。(略)明遗之所得在时势之激荡;乾嘉之所得,在经籍之沉浸。斯二者皆足以上补宋明之未逮,弥缝其缺失而增益其光耀者也。(第357~359页)
乾嘉学术之所得,不过为宋明理学拾遗补阙而已。“学术之事,每转而益进,途穷而必变”,理学之统系并未断绝,至乾嘉之际又得新生,以上即钱穆先生关于清代学术史的“每转益进”说。至此,关于宋以来学术思想史的筋脉打通;而在重要细节方面,还有一些问题尚须清理,以求整体轮廓和充实轮廓的材料协调一致。这些问题围绕顾炎武、段玉裁和钱大昕展开。
在《论丛八》中收有发表于1973年的《顾亭林学述》一文,此文“专拈其于理学中尊朱斥王之一节”,以证亭林确尊朱子,而《日知录》“实为后人治朱学者开辟新疆宇,贯输新血脉”;(第74页)“亭林尊朱贬王,故其言义理,必折衷《孟子》于《论语》,使持心学者无所措其辞,而经学理学亦未见相歧,此实学术思想上一大关键。”(第71页)《读段懋堂〈经韵楼〉集》不明写作发表年代,此文以考证见长,“会合而观,则懋堂之学术途径与其思想向背,自始以来,显不以经学理学相对抗意。而其同门如王石臞,至好刘端临,亦皆绝不作此想,此可见当时之学风。”(第 266页)
在朴学谱系中最难疏通的人物或许是钱大昕。值得特别一提的是,钱大昕在《国学概论》《学术史》《清儒学案序》中皆未明确标出其名字,这不会是无意的遗漏。嘉定“九钱”在清代学术史上地位非同一般,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多有表彰文字,后来张舜徽先生撰《清儒学记》亦专列“钱大昕学记”。钱穆先生在《清儒学案序》“实斋学案”中有一段文字称其一门学之盛,照映当时,“然竹汀持论大体,颇亦鄙薄宋儒,不能出东原之范围。”(第373页)以此推之,钱穆先生编学案、写学术史似重在学人所持之论,即重思想而轻学术,此点与梁启超取径不同。然钱大昕终不可绕过,故《论丛八》中有长文《钱竹汀学述》(发表于1971年)解决其论学倾向问题,以为竹汀为学主于持论执中,实事求是,未尝以汉学自居,又因《十驾斋养新录·余录》中录朱子《与陈同甫书》一段文字,推想钱大昕晚年“对当时学术异同上之情怀”;晚年论学文字有似亭林者,而《十驾斋养新录》从博学多闻方面亦效仿《日知录》,诸如此类,其意在找出他与戴震的隔阂或不同,进而证示戴震乃孤军。然钱先生的这一梳理,感觉上并不是让人十分信服。不过这点不足,倒并不影响“每转益进”说的价值。丘为君曾撰文《清代思想史“研究典范”的形成、特质与义涵》,以为二十世纪关于清代思想史的研究有三个最具影响的学说,即梁启超与胡适的“理学反动说”,钱穆先生的“每转益进说”和余英时的“内在理路说”,“余氏的学说,在某种意义之下,是在钱穆学说既有的基础上前进的,余氏从宋明儒学本身内部的义理结构与历史的发展,来找出宋明的理学走向明末清初的考证学的‘内在理路’,就理论的本质而言,是与钱穆以‘继承——发展’为精神的‘转进说’相契合的。”梁启超与胡适的“理学反动说”影响相当广泛,此说也确有其价值;不过从长时段来考察中国学术思想的流变,钱穆先生的“每转益进说”及其弟子余英时的“内在理路说”更有高瞻远瞩之气象。
简评王广西
中国佛学是随着印度传来的佛教而产生的一种中国化了的哲学。佛教传入中国后,与中国固有的思想相接触,不断融合,不断发展,最后形成启己特有的面目。在中国,佛学主要不是一种宗教哲学,而是一种与信仰无关的知识体系。它是对中国既有的儒家和老庄思想的一种补充,在笃信圣门之道的中国传统士大夫眼中,佛学亦等同于诸子,是被研究、被享受的一种训练智力的知识体系,并不具有引渡人向彼岸世界的功用。因此,佛教在中国是一种哲学,却不能说是宗教哲学。钱仲联先生《佛教与中国古代文学的关系》一文曾就佛教传入中国后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作出阐释,而以佛教作为切入点则未必妥当。对中国古代文学尤其是以诗文为代表的高雅文学,佛学的影响要远多于佛教,后者主要是在弹词、小说一类俗文学方面产生影响。王广西先生以《佛学与中国近代诗坛》为题进行研究,在命题本身是立得住脚的。
本书是在作者1988年10月同题论文(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