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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与活力的新政权深感钦佩。储安平向中共提出复刊请求,经胡乔木、胡愈之、范长江、胡绳等人促成,周恩来批示,《观察》终于在北京重新面世。复刊后的《观察》的售价在半年里一度增至初始价的六倍,但随即回落。这从一方面表现出新政权对物价的稳定措施已初见成效。
但是此时的《观察》从作者到文风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复刊号“本社同人”的《我们的自我批评·工作任务·编辑方针》写道:“蒋介石这个法西斯大流氓,一意孤行,逞强作乱,撕毁政协,迫害民主。他只顾他一己的权势,无视国家的前途;纵容他的皇亲国舅,家奴党棍,到处搜刮,吸吮民脂,对于人民苦痛,漠无所动,还要昧尽天良,舔着美帝的屁股,残杀本国的人民,使人切齿痛恨。”这种革命话语恐怕绝非出自储安平之手。《观察》第六卷第二期(1949。11。16)开始增设“社论”,这一期上的社论是《师法十月革命的原则性——纪念十月革命三十二周年》、《联合国大会上的斗争》等,让人觉得它已变成了一份“革命刊物”。另外,这一期上还有费孝通的《知识分子与政治学习》等文章,已初露“知识分子改造运动”的先声。果然,第六卷第六期(1950。1。16)就有了焦孟甫的《论知识分子的改造》和费孝通的《什么叫搞通了思想》等文章。不仅如此,早在第六卷第四期(1949。12。16)就开设了“庆祝斯大林七十寿辰专栏”,刊有社论《斯大林教导了我们》,另有编辑部文章《斯大林的生平》、郭沫若的诗歌《我向你高呼万岁》。郭沫若的诗写到:“斯大林元帅,你全人类的解放者,/今天是你的七十寿辰,我向你高呼万岁!……”此时的《观察》已不再是“独立的、客观的、超党派的观察”,而变成了新政权的一面战旗,一面战鼓,一只号角。至1950年5月16日,《观察》出至第六卷第十四期,在封二上发表“改组声明”:“《观察》出版至本期止,即告结束。此后本社同人将加入新组织的《新观察》半月刊工作。”
《观察》的稿费及印张的增减
《观察》的稿费在三年里有过十余次提高,单从数额上看,共提高了近百倍。其中的主要原因绝非杂志高盈利的回报,不过是物价飞涨而随行就市罢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的经济危机。但是,其稿费的提高速率却远远低于其售价的提高速率。
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高”的稿酬了吧!可叹的是,这些稿酬连能否让作者借以糊口都谈不上,更难以作为“幸福生活”的参考指数。
面对困难,《观察》可以说做到了处心积虑、精打细算。一方面是开源。杂志广告渐少,就只有一再提高售价。另一方面是节流。比如第三卷第十七期(1947。12。20)的“编者报告”说,投稿者若要求退稿,则必须随稿附回寄信封及邮票;另外希望定户能寄还信袋,以便再利用。于此同时,杂志停止赠阅以减少开支;原来执行的“文到即付”稿费支付法也暂停……可见其运营资金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为了缩减开支,《观察》还通过减少印张来维持。实际上,《观察》自创刊起,纸张质量就远不如《新月》那样精美。但是套红、彩印、制图等技术的运用还是显示了十余年间的印刷技术的进步。但是为了节约开支,《观察》不得不将其印张由24页压至20页(第三卷第十八期,1947。12。27),再减到16页(第四卷第二十期,1948。7。17)、12页(第四卷第二十一期,1948。7。31)的最低印张——还不及其最盛时期的一半印张。在《观察》采取的措施中,还包括取消套色彩印,大量减少图片,以缩减制版费;及至最后阶段,杂志不得不取消了精印的封面(第五卷第九期,1948。10。23),印刷用纸降低为粗糙的再生纸,纸张上时有残存的字迹隐现……如果有人曾浏览过民国时期的报刊,就会发现,只有在抗战最严峻的1940年前后王平陵主编的《文艺月刊》中曾使用过类似劣等的纸张。
《观察》对于经济危机的文字记载
处于如此严重的经济危机之中,《观察》自然会多有抨击之声。
首先是读者来信反映了平民的抱怨。《观察》第三卷第十一期(1947。11。18)载读者来信《白报纸的浪费》,说“双十节”各报出特刊,卖不完的报纸“便卖给收旧报纸的人,拿去作为包花生米等用。听说一张整张而不破碎的旧报纸,即值四五百元。”一张报纸的“废品收购价”达到这样高的程度,足见其货币贬值的程度。第三卷第十四期(1947。11。29)载北平读者赵质君来信说:他在王府井一皮货商店里,见一贵妇人以七亿五千万元购买一貂皮大衣,开出三张支票。而赵质君的月薪刚上调至一百五十万元。要想买此大衣,不吃不喝也要四十一年零八个月才能凑足。感叹严寒袭来,穷人衣何在?第三卷第二十三期(1948。1。24)刊登《观察文摘》,其中有陆志韦的《今年的起码希望》,称当时的棒子面一万块钱一斤……从中不难看出民生的艰难。
其实抱怨物价飞涨的不仅是平民和小职员,即使大学教授这样的精英人群,也叫苦不迭。第四卷第四期(1948。3。20)载署名“光·谟”的《读者投书:武大两教授病逝》,文章写道:“编者先生:武大真不幸,最近连死了两个教授。一个是工学院的刘树桢教授,因为心脏病死于武大医院,临死时家里仅留有二十多万国币,但刘教授家里还留有一妻一儿二女,都是亟待救济的。假如不是武大师生的捐助,恐怕刘教授要光身人士。可怜!可痛!……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在一个正常的国度里,国宝人师,是多么令人尊敬,令人重视呵!可是时至今日,教授死了,如果没有穷学生们的捐助,便会光身入土,这个世界太惨酷了!中国人心太毒辣了!……唉!这是谁在作孽,谁的罪恶?”与上文联系,如果一万国币一斤棒子面的话,我们可以知道,刘树桢教授死时,家里只有二十斤棒子面。随后,武汉大学教授袁昌英在《一颗微妙的心》(《观察》第四卷第七期,1948。4。10)中说:1937年“七七事变”前,一千八百元值一斤二两金子,而到了1948年,一斤二两金子只能买十来捆柴。第四卷第十八期(1948。6。26)又有武汉大学教授刘涤源的《物价狂涨!物价狂涨》一文;第四卷第十九期(1948。7。3)报道各地抢米风潮刮起;第四卷第二十期(1948。7。17)载笪移今的《物价涨风的新阶段》……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这种情形,恐怕只能说是“怨声载道”啦。
在艰难的时事中,创办一种严肃杂志无疑是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的。《观察》在创刊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其创刊号刊发的《我们的志趣和态度》就指出了这种困境:“抗战虽然胜利,大局愈见混乱。政治动荡,经济凋敞,整个社会,已步近崩溃的边缘;全国人民,无不陷入苦闷忧惧之境。在这种局面之下,工商百业,俱感窒息,而文化出版事业所遇的困难,尤其一言难尽。言路狭窄,放言论事,处处顾忌;交通阻塞,发行推销,备受限制,物价腾涨,印刷成本,难于负担;而由于多年并多种原因所造成的弥漫于全国的那种麻痹、消沉、不求长进的风气,常常使一个有尊严有内容的刊物,有时竟不能获得广大的读者……”但是,为了“民主、自由、进步、理性”,为了中国的文化建设,他们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充分显示出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
令人感佩的是,《观察》不仅坚持下来,而且发行量直线攀升。储安平在《风浪·熬炼·撑住——(观察)第三卷报告书》(1948。2。7)中说,《观察》杂志第一卷的销量是八千份,第二卷是一万六千份,第三卷是二万四千份。《吃重…苦斗·尽心——(观察)第四卷报告书》则指出,开支在半年里上涨20倍,售价上涨13倍,但第四卷的销量却由24000份提高到50000份,其中固定的定户有16086名。不仅如此,他们还推出了“观察丛书”,包括:张东荪《民主主义与社会主义》、储安平《英人法人中国人》、潘光旦《政治学罪言》、朱自清《论雅俗共赏》、费孝通《乡土建设》和《乡土中国》、塔塔木林《红毛长谈》、吴恩裕《唯物史观精义》、吴世昌《中国文化与现代化问题》等。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出版史上的一个奇迹。
储安平这样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在办刊的过程中深知胡适那句“容忍比自由更重要”的含义,因此他特别注重交往与沟通。但是在强大的经济危机和国忧民瘼面前,储安平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在《观察》第五卷第十一期(1948。11。6)上,发表了著名的《一场烂污》一文,谈到金元券在70天里打了个对折,认为这是国民政府经济政策的彻底失败,令国人大失所望,他说:“七十天是一场小烂污,二十年是一场大烂污!烂污烂污,二十年来拆足了烂污!”连最温和的自由知识分子也愤怒起来的时候,这个政权注定要覆灭了。——历史又一次验证了这一点。
《观察》是一面观察历史的镜子
通观《观察》“身价”的外部观察,人们可以得出这样几点印象:
首先,经济危机是政府塌台的前兆。无论是一战后的德国,还是1949年的国民政府,其通货膨胀都是因为长期的兵燹战乱、穷兵黩武。何况中国在20世纪上半叶从未在政治、军事上真正统一过,因此币制也就混乱。40年代末,在解放区流通有冀币(包括鲁西币)、边币、北海币、西农币等,国统区有法币、东北流通券与金元券。各地为支付军费开支而无节制地印发纸币,其通货的混乱与膨胀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经济危机之中受害最大的是民生。一般来说,当国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