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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嫂子啊；我没做错事情啊……我的好嫂子哦；我桃子没有半点的坏心肠啊……”翠翠劝她：“我晓得；都晓得桃子你心肠好；我当然晓得的；我最清楚你的。听话吧桃子；来来来；不哭了；不说别人都在看我们纪家的笑话；你哭坏了身子是你桃子自己的呀！听话听话；啊？到我家楼上去歇歇好不好；我们妯娌之间说说话。来啊；听话啊；我家楼上说话方便呢；不要哭了哈。”翠翠扶着桃子坐起来。
翠翠把桃子带进自家楼房时；她们看到旺祥在楼房后院磨镰刀。
旺祥磨刀的声音嚯嚯嚯嚯；好像刚才村里发生事情他并不知道；感觉到翠翠带着桃子进屋上楼；旺祥甚至没有住手；脸上没有任何一点表情；继续磨镰刀；声音嚯嚯嚯嚯。没有人知道旺祥和翠翠是怎么过日子的；也没有人能够和旺祥说上话。旺祥绝不跟任何人说话；他不是哑巴；哑巴反倒喜欢哇哇不断。旺祥的每一个日夜里；连几声像样的哇哇都不发出；就像此刻他磨镰刀准备割谷一样；也许；嚯嚯嚯嚯就是旺祥心里的声音。
豁湖像旺祥这样的男人很少见；说不定只有旺祥一个。
八
到楼上房间坐下；桃子接了翠翠递来的水杯。翠翠挨着桃子坐下说：“桃子；不是嫂子我说你；二妈就是骂再难听的话；你都不该还嘴的；更不该还手。婆婆生气了；打骂一下儿媳妇；忍着就是了。你呀！万一真是踢伤了二妈的腰；怎么得了；要花不少钱治！”桃子被翠翠这样一说；心里紧张起来；眼神里有了慌乱。翠翠说：“解铃还得系铃人；虽说你待艳艳确实好心；不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觉得；你要赶紧把艳艳找到；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你去找到她；把她当面交给旺兴。从今往后；你只怕要牢记一条；妯娌关系能处就处；不能处不勉强。桃子你了解我；通我心；妯娌之间；还有哪个像你这样了解我？背后多少人骂我是婊子啊；我一点都不在乎背后被人骂。不过；我在乎跟你相处；我们是有缘分的；像亲生的姐妹。”
翠翠为什么要鼓励桃子去找艳艳？桃子没有多想。
桃子说：“天地良心；我心想旺兴的条件就那个样；生怕艳艳瞧不起他。旺兴三十多了；万一艳艳甩了他；旺兴铁定光棍一生；再不可能找个像艳艳这样的了。哪晓得；我好心成了驴肝肺；他一屋人都冤枉我；硬说我要拆散他们！”翠翠说：“我就说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天下婆媳；天下妯娌；相处得好的能有几个？自古以来就那样；未必你能翻天？我就说一切都看缘分；有缘分；根本不用费力；像你跟大嫂凌凌和老三家的姗姗；再有就是像我跟你这样的妯娌；我们都什么时候用心费力过？一直就相处得很好。你这样劳神费力跟艳艳相处；结果呢？好；她收拾行李不辞而别；一屋人傻了；就说是你拆散了艳艳和旺兴。这次啊；算是一个教训哦！我看你呀；把艳艳找到交给旺兴；往后；随他们！”
桃子不轻易点头；此刻听了翠翠一席话；点了头。
她们听到楼下响起旺林母亲的喊声：“桃子！桃子！”桃子赶紧起身大声答应：“我在楼上呢！”姆妈还在楼下门前大喊：“桃子！桃子！”姆妈喊完就离去。桃子跑下楼时姆妈已经回去了；飞快跑回家；桃子看到姆妈神情严肃；眼里全是责怨。姆妈说：“叫你不要管闲事你不听；这下好；出事了。你二妈是个什么人你晓得；她算是机会来了！”姆妈看一眼池杉林那边；继续说：“你们也不要慌神；出不了人命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千万千万；不要耽误明天割谷！你等旺林回来了；跟他说；就说是我说的；打电话叫旺天回来一趟；旺天要是不能回；叫凌凌请天假一定回来。你记住了吗？”桃子点头“嗯”了一声。大嫂陆凌嘴巴厉害；全家都有点怕她开口说话。桃子也希望大嫂赶紧回来一趟。
这个夜晚；桃子睡下不久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艳艳被一辆卡车撞死了。
鸡叫头遍的时候；桃子听到屋外响起拖拉机的声音；知道是旺林他们回来了。她立即翻身下床；想去二叔家问问二妈要不要紧；但她双脚停在了门口；只是去了厨屋；为旺林准备好回家要吃的饭菜。旺林忙完了前面二叔家的事情；回家后；桃子把热好的饭菜双手端给旺林。旺林说：“我们在餐馆吃了的；是旺水花钱请的；吃饭花了三百多；另外旺水还给了二妈三百。”桃子想到老三已经破费了；不能让大哥大嫂了也受惊动；说：“姆妈说了的……”旺林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哥哥了；哥哥在出差；明天一早嫂子就开车回来。”桃子说：“不该惊动他们的！我自己去把艳艳找回来；交给旺兴；往后再也不管了。”旺林说：“找艳艳是当然的事情。现在你伤了二妈的腰；二妈说了；要我们赔钱……”桃子大叫：“她还要我们赔钱啊？我还找她赔钱呢！我这个年纪；掉了的牙齿不会再长……”旺林说：“媳妇打了婆婆；不光赔钱；还要赔礼道歉！”桃子说：“不赔钱！不道歉！不管了！”旺林生气道：“你少添乱好不好！明天割谷；你不能再闹了！”
旺林不想跟桃子争；明天大嫂回来；桃子就会老实。
旺林在堂屋闷头抽烟的时候；三叔和三妈推门进来了；他们脸上表情沉重。三叔也是不善言辞的人；进屋后和旺林坐在一条板凳上；一起低头抽闷烟。家屋里吵架；长辈当中没有了主心骨；事情也就不好处理。从前是旺林的父亲主事；现在父亲不在了；二叔和三叔都没什么权威；还不如旺天的威信。这个时候；只有三妈开口说话：“刚才去看了二妈；伤还不怎么要紧的；她提出要你们陪一千块钱；我是觉得你们二妈口开大了些；我看她关键是面子上过不去。我还是说了她几句；我说你个做婆婆的；怎么能那样骂孙姑娘呢？渺渺要是在家里；听到二婆这样骂她；她还不活活给气死啊？再说；二妈也伸手打了桃子啊。出了事就是是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下好；满湾子都晓得了。我们给了你二妈二百块钱；现在也给你们二百吧；意思是让你们再凑一凑；等谷割了；哪天摆桌酒请个客；在桌上当面跟你二妈道个歉；她要的钱；就赔给她算了；息事宁人啊！”桃子说：“打死也不道歉！”
桃子是真的不听任何人的；除了嫂子陆凌。
旺林说：“明天先忙割谷吧。二叔的田在外头；我的在中间；三叔的田最里面；那就还是按往年的搞法；割谷机从外到里。你问了秋来吗？”旺林问桃子；桃子点头。旺林手里拿着三妈给的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桃子从旺林手里抓过钱还给三妈；说：“实在要赔我们自己赔；三叔三妈为难死；还花这种钱做什么。”旺林的手机响了；是旺天打来的。旺林把手机的免提功能打开；大家都听到旺天说话的声音了。旺天说：“我听老娘说；你们明天都要割谷；那就先专心收割；不要误大事。我在北京出差回不来；陆凌明天上午回；先向二妈道歉；桃子一定要跟着一起去道歉。二妈要你们赔钱；要多少就陪多少；本来媳妇打婆婆是很恶劣的；有道理也变成没道理了。明天你嫂子回来以后；还要请村干部一起坐坐；你等一下分别去跟他们都打个招呼。往后都要记住；平时不要无是生非！”
旺天说完就挂机；一屋人安静了很久。
九
次日一早陡然下起小雨。小雨天气不能割谷。陆凌开车回到豁湖时；车身到处都是黄泥巴点子。到了桥头；陆凌一进屋就问：“妈妈；我猜是不是有人背后传了什么话；二妈听错了话；无缘无故冲桃子发泄怨气？再不讲理的人；也要先问清楚啊；难道二妈看不出桃子一向对艳艳好？二妈是艳艳的婆婆；也是我们的二婆啊；怎么突然这样对桃子？”陆凌的分析有道理；姆妈说：“说不定就是那个腊香！”陆凌问腊香是哪个？姆妈说就是你二妈家隔壁的那个多嘴婶娘。陆凌说：“我先去二妈家；下午还要返回武汉。”姆妈说；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啊；免得把事情越搞越复杂。陆凌点头说；那也是。
陆凌在省城位居处长；说话办事都是领导的样子。
她的车子还没停好；旺林和桃子早都站在门口迎候。桃子喊完一声“嫂子……”眼泪就跟下雨一样。陆凌把后备箱打开；对旺林说：“旺林；把烟酒拿出来；都是送人的。”然后把桃子的手一拉；说：“你不要哭；天塌不下来的。走；跟我去二妈家道歉。”桃子挣脱陆凌的手：“我不去！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陆凌说：“凭什么？凭你媳妇打婆婆啊？快走！”陆凌在门口跟桃子说话拉扯的时候；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陆凌松开桃子；自己先进屋；对桃子说：“人家要看热闹；是因为你有热闹给人看。不管怎样；我们先去上门道个歉！哪有说不清楚的话呢？非要吵架；难道你死我活就解决问题了？”陆凌从旺林拿进屋的烟酒中；选了一条香烟和两瓶白酒；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旺林：“还有水果呢？那是特意给二妈买的！叫你拿烟酒你就只拿烟酒；旺林！做事情怎么这样不上心？”旺林憨憨一笑；接过嫂子的车钥匙；出去再把水果拿进屋。
每次回家；陆凌总要抓住谁的细节不足给一顿训斥。
三叔和三妈没等到陆凌去拜访；直接来到旺林家。陆凌说：“三叔；您就自己拿一条烟两瓶酒吧；我先去二妈家。哦；对了；三妈帮忙做饭吧；旺林你现在就去代我去接他们村干部！我负责把二叔和二妈一定接来；大家一起吃个饭！”陆凌风风火火的样子；桃子是佩服欣赏的。桃子没有胆子不听大嫂的话；只好慢吞吞跟着陆凌；走进二叔的家。当时二叔正在给二妈贴膏药；看见陆凌；慌忙出来打招呼：“是凌凌回来了啊？我是听到车子回来的声音了呢。”这二十多年里；无论逢年过节还是平常；陆凌和旺天只要回家；对二叔二妈礼物厚重；叫喊亲热。尤其九八年发大洪水；豁湖一带颗粒无收；旺天通过陆凌的手悄悄塞给二叔二妈五千元钱。所以；二叔二妈向来就喜欢和尊重旺天和陆凌；此刻陆凌来了；二妈也强迫自己翻身下床。
看在陆凌的面子上；二妈没有对桃子叫喊。
“二妈；对不起啊！”陆凌不等二妈开口；自己先道歉；然后盯着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