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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让一个濒死的修士来代替自己,做出严肃的解释,解释他别洛谢尔采夫为什么必须不知所措地留在尘世,说他将浑浑噩噩地过完余生,没有信仰,不明白生活的意义,也没有什么建树。
“如今撒旦就住在莫斯科。他给所有的人都编了号。神甫们捆住了撒旦的双手,可他给出了一个‘野兽的号码’。他们掩埋的是一个假沙皇,被他们塞到坟墓里去的,是一个鸡奸者的尸骨,于是,大家全都在为一个鸡奸者沙皇祈祷。主教和犹太人在一起做礼拜,把受难的基督抛在了脑后。俄罗斯已经没有正教徒了,也就是说,民族已经不存在了。那些曾经被称为‘俄罗斯人’的人,如今只是一群庸人,也可以被称为恶人。整个正教的俄罗斯都升到了天国,我也该走了。鸽子将在第二日飞进窗口。圣母向我派来了信使。明天早晨我就要死去了……”
老人沉默下来,合上了眼睛。他的目光变得暗淡了,两只眼睛陷进了黑暗的眼窝,那眼窝里像是被撒进了送葬的泥土。
四周一片安静,甚至能听到一只鸽子在窗檐上咕咕地叫,同时用爪子挠着窗檐。
“我们走吧。”那位助手眼睛看着地面,说道。他领着别洛谢尔采夫走出僧房,来到修道院的院子里,在院子里的钟楼上,在金色的塔顶下面,那座大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宣布一个时代的结束。
别洛谢尔采夫返回车站,坐上了开往莫斯科的电气列车。
车上空荡荡的,一个旅客也没有。
第二十五章
对“红色圣尸”和“白色圣尸”的朝觐,都没有给他带来光明和力量。他更加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就像一位迷失在宇宙中的航天员,他的仪器与地球失去了联系,他那损毁的飞船脱离了轨道,没有燃料,没有导航,通讯系统鸦雀无声,它在飞向冰冷的太空,周围只有那些色彩斑斓的、像北极的冰川一样死寂的天体。但是,这一切并没有摧毁他,并没有压倒他,反而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强化了他孤独而又无望的坚守。
他是弥赛亚精神的承载者,他孤身一人在顽强地、似乎是毫无意义地继续战斗,这场斗争的意义不在于胜利,不在于战胜强大的敌人,而就在于自己孤独的坚持,置身于可恶的敌人之间,面对衰亡的人民。
“斯瓦希里计划”步人了一个新阶段,在这一阶段,两个势力强大的寡头将被清除掉。他们所有的财富,他们的信息帝国那强大的力量,他们那些显在的和隐在的关系,都将落到阴谋家们的手中,极大地增强后者的实力。
在通向他们目的地的道路上,还站着那个小心翼翼、残酷无情、阴险狡诈的莫斯科市长。他一心想入主克里姆林宫,他组建了反对派,他迷惑过患病的掌权人,他对“女儿”献过媚,又背着她散步了许多抹黑的谣言,他还暗中与各大军区的司令进行联系。
在他为新桥的落成而即将举行的庆祝典礼上,在他凯旋的这一天,那两个寡头将要垮台,那位丧失了现实感的饶舌的“小留声机”也会被干掉。监狱和死亡的记号将会玷污市长这个喜庆的典礼。
市长举办的这个典礼发出了许多请柬,请柬上面写着“总统桥”这几个烫金的大字。
市长,这个不知疲倦的首都的装扮者,这个漂亮的教堂和纪念碑的内行的建造者,这个环行路和大街的设计者,又在莫斯科河上建造了一座大桥,他是把一座旧桥挪了个地方,那座老桥原来是石头路面的,雕花的铁栏已经年久失修,市长把这座桥挪到了涅斯库奇内花园,给它罩上一个玻璃顶,巧妙地把高贵的古典风格和华丽的现代风格糅合在了一起。他把这座桥作为礼物送给了莫斯科人,这是一个横贯莫斯科河的玻璃长廊,它在河水中投下了壮美的倒影,桥上可以举办画展,也可以举行各种娱乐活动。
“总统桥”是市长向那位生性多疑、不喜欢自己的“傀儡”表示忠心的一个举动,同时也是对他自己深谋远虑的战略构思的一种隐秘的暗示。
别洛谢尔采夫前去参加庆典,他精神抖擞,兴高采烈。
他走出“文化公园”地铁站,沿着滨河街徒步向前走去,滨河街上实行交通管制,只让那些特许的豪华轿车通过,那些轿车闪着车顶上方紫色的警灯,沿着傍晚那流光溢彩的河流向前驶去,驶向那座富丽堂皇的总参谋部大楼。在那座大楼前的黑暗中,一座大桥闪着水晶般的光芒,横跨河面,伸向涅斯库奇内花园里那座林木茂盛的小山坡。
大桥把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投向莫斯科的夜空。它显得很神奇,就像一条空中的道路,行走其上的,是一队降临到人间的幸运的天堂居民。上桥的入口处站满了警卫人员。一些警卫公开了身份,他们身穿警察制服,端着冲锋枪,另一些则是便衣警卫,他们躲在树荫里。
别洛谢尔采夫的通行证被检查了好几次,他很乐意地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写有名字的请柬,请柬上写着几个亮闪闪的字——“总统桥”。
登桥的楼梯四周有一个平台,紧临着河岸的这个露天平台灯火通明。紫色的灯光下,有人在演奏一台钢琴,一把把锃亮的大、小提琴也发出了悠扬的乐声。一个个大花盆里,立着一棵棵奇妙的树木,上面挂满了黄色的橘子、红色的苹果和李子,就像是天堂花园的标志。在大桥的楼梯两旁,这些树木组成了一条通向天空的芬芳的林阴道。客人们沿着这条林阴道缓慢地向桥上走去。满身珠光宝气的太太们,裸露着肩膀和颈项,不时停下脚步,把美景指给身边的同伴看,她们看到了莫斯科河上的夜色,看到了基督救主大教堂的穹顶,看到了克里米亚大桥那灯火通明的轮廓线,看到了高耸的彼得大帝青铜纪念碑。男人们搀扶着登高的太太们,他们中的一些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不时俯身面对花盆里那些芳香的树木,嗅着那些热带植物散发出的甜蜜味道。这道玻璃长廊就像是一座植物园,里面长满了具有异国情调的棕榈、南洋杉、月桂和木兰。它们构成了一面舒适、神秘的壁龛,或是一片绵延的小树林,它们时而又疏散开来,形成一个个空旷的林中空地,在这些林中空地上,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莫斯科壮丽的景色,可以看到一座座被灯光照亮的教堂,可以看到一栋栋灯火通明的住宅和宫殿,可以看到花园环行街那道弧形的街灯,可以看到装饰着彩灯的汽艇在其上漂游的斑斓的河流。
在别洛谢尔采夫身边走过的一位著名女演员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便大声地喊了起来:“市长先生的空中花园!”
作为对她的回应,一个正在抽烟的国会议员笑了起来。
长廊里坐满了来宾。身穿红色礼服、戴着蝴蝶领结的侍者,端着摆满各种饮料的托盘来回穿梭。在那些热带树木之间摆着一张张小桌,似乎像是在斐济,或是在塞舌尔,在这些小桌子旁,身穿白色背心的酒吧侍者手持一个个沉甸甸的酒瓶,正在给来宾斟着威士忌、白兰地和冒着金黄色气泡的冰镇伏特加。侍者们面带迷人的微笑,把水晶般的冰块放进杯中,再倒入嘶嘶作响的奎宁水,或粉红色的番茄汁。别洛谢尔采夫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冒泡的饮料,同时看着河面,河上停着一艘护卫舰,舰上挂满了闪亮的彩带,舰身下方是细碎的倒影,舰首还有一门不大的炮,一位身穿阅兵服的海军上将正在向一个装模作样的美女解释着什么,这个美女是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因为主持《非正式做客》节目而名声大振。女主持人不停地蠕动着那两片鲜嫩的、食肉动物的嘴唇,像是在吮吸一块硕大的糖果,与此同时,也像是在亲吻水中的那艘舰艇,像是在亲吻那位海军上将,从他高贵的白发一直吻到天蓝色的裤缝,像是在亲吻花盆里的那棵挂满金黄色果实的橘子树,像是在亲吻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一副泛着珠母色的、不住吮吸的嘴唇。
市长已经呆在长廊里了。从来宾们的聚拢,就可以猜出市长的到场,每一位来宾都想接近这位主人。他们还在等待主教,主教将为这座新桥施洗。
“傀儡”在临床医院住院,但“女儿”会代表他前来,这个举动将成为总统和市长和解的标志。
人们希望“代表”也能到场,他结束了在德国的国事访问,他乘坐的飞机刚刚飞近莫斯科。
别洛谢尔采夫端着酒杯,沿着长廊,从河的此岸走到了彼岸,就像是置身在一个装满食物的玻璃巨虫那透明的肠胃中。
加入了市长那个党派的莫斯科名流,全都聚集在这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跑来了,他们来回投靠不同的主人,主要看哪位主人占了上风。
那些著名的演员、歌手和戏剧导演也来到这里,他们受到了市长的庇护,为了表示感激,他们心甘情愿地出席有市长参加的慈善晚会。
这里还有一些政治家,他们来自议会和远离莫斯科的外省,他们对市长表示支持,市长也在那些偏远的外省显示了莫斯科的气魄和财富,建起了学校、孤儿院和教堂,建在那些地方的教堂,其风格和莫斯科的大教堂颇为相像。
那些银行家和企业家单独聚在一起,他们在莫斯科的银行里保存着数不清的资金,这些钱像黄金之水,洗刷着莫斯科的街道,点亮了街道上那些漂亮的橱窗、钻石般的街灯和明亮的广告,把莫斯科变成了一座不夜城,变成了璀璨的巴比伦。
这里还有一些国家杜马的代表,他们在会议大厅里互相攻击,无情地嬉笑怒骂,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在这里,在热带的棕榈树下,他们却友好地碰着杯,开心地、无所顾忌地开着玩笑,互相拍着肩膀,回忆着,他们如何巧妙地在前一天晚上上演了议会中的那场纷争,那是做给电视记者和狂热的党内追随者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