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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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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理喻。“干都干了,咋不叫看?”他说。记得莹儿笑了,悄声没气的。他多想看呀,可莹儿死活不让。他想她是不是心中有鬼?他自然没有见血。这成了灵官心中排除不去的疙瘩。她竟然没疼。她竟然能发出那样欢快的叫。记得他问:“疼吗?”她说:“不疼。”“哪叫啥?”“太舒服了。”后来,他愤愤不平地想:太舒服了?第一次,竟然太舒服了?
  既然憨头有那种病,那她肯定……也许有过外遇?
  想到憨头木呐的脸,灵官的心阵阵收缩,觉得对不起他。这谦疚在他爬上莹儿身子的时候就有了,差点使他沸腾的心冷却。他尽量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事后,他叹了口气,莹儿问他为啥叹气。他说对不起哥。他记得莹儿怔了许久,才说:“别提他。”
  他想到自己在城里念书时憨头给他送面送馍馍的情景。一见他,哥便憨憨的笑。这笑会令任何心机无地自容。他知道哥哥是怎样的为他这样一个能在城里上高中的弟弟而自豪呀。记得有一次,他送出校门。憨头哆嗦了半天嘴唇,说:“灵官,争口气,有人等着望我们的笑声呢。”那“我们”二字,叫灵官感到很沉重。他考的是“我们”的学。后来,“我们”落榜了。他感到最无颜面对的就是憨头的笑。
  灵官懊恼地晃晃脑袋。这事--和莹儿的这事--憨头知道的话,会咋想?他是真想要个儿子而默许的吗?若真是,日后咋见他?因为自己无论装得多么冠冕堂皇,在憨头面前仍然似扒光了衣服。难堪是免不了的。他可以瞒住天下所有的人,但瞒不了憨头。这简直令他无地自容。“不管咋说,我对不起他。”他想。歉疚和自责开始笼罩了他。
  怎么办呢,以后?他问自己。他舍不得莹儿,不仅仅舍不得她的肉体,舍不得她的美丽、聪明、善解人意,更舍不得她那轻盈的气息。这轻盈的气息使他对她永不腻味。即令在同她结合时,她仍是个清清凉凉的梦。他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得到了她。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一种复杂的情绪中了。一方面,他很惊喜。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认识女人,而且是莹儿这样一个清清凌凌的女人;另一方面,强烈的自责冲击着他。他觉得对不起憨头。这是一个阴影,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即使他面对太阳也摆脱不了身后长长的尾巴。
  这是幸福吗?他想。是的,是幸福。否认这销魂的幸福是虚伪;但也是罪孽。罪孽感冲淡了欢乐。他想到了报应。这个词妈常说,但松涛寺的老和尚真正使他明白了其含义。老和尚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报应,分毫不爽。”灵官从老和尚手上接过了几本接缘的佛书,也接过了一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生殖部位有种隐隐的疼。他想,这不会是报应吧?一想到报应,那疼痛由隐而显,波晕似扩大了。他想要是真有所谓的报应,那造业的这个器官定然要癌变的。想到癌,他禁不住打个寒噤,仿佛从疼痛散发之处真看到了癌。癌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但总之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他明显感到那袭来的可怕。
  他开始试着为自己辩解,用他能想到的所有理由,如为了给憨头生个儿子等,但一切辩解都苍白无力。因为他分明是喜欢(甚至爱)莹儿的。他上炕时并没想到传宗接代,只感到对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和自己强烈的占有欲。没有理性。一切都超越了理性。用理性去解释超越理性的东西,显然是惨白的。
  “只有罪孽。”他想。
  他开始忏悔。向憨头,向父母,向一切他所能想到的神灵。记得一本书上讲过,念大明六字真言可以消罪。于是他开始念,心遂静了。但一想到莹儿的笑和那销魂的场面,“真言”又远了。一句枯燥的真言挡不住活生生逼人的诱惑。
  罪孽依然存在。只要那诱惑依然是诱惑的话。
  “就这一次。我发誓,就这一次”。他想。
  这下,他的心清明了许多。
  他想,谁没错呢?连佛陀的堂弟阿难都被外道妖女迷惑过,不是佛动用了楞严神咒才解救了他吗?何况他一个俗人。想到“俗人”二字,他笑了。他可是一向不把自己当成“俗人”的呀。不管咋样,错的也错了。他想,再不犯就是了。
  “我已经念了上百遍真言了,罪孽早没了吧。”他想。果然,他觉得那疼感渐渐轻了。他听到悄声悄气进来的猛子已响起了鼾声。
  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灵官醒得很早。折腾到大半夜的他竟然那么早就醒了,很奇怪。更怪的是,他有种奇异的清爽。真是“清爽”。他清爽地想到昨夜的一切。该不是梦吧?他想。随后,他笑了,非常愉快地笑了。“她真好。”他努力地想她的模样。“没想到她会那样疯。”那是她吗?是那个文文静静羞羞怯怯的她吗?女人是不是没了面具时都那样?都那样疯?也许,她是个例外,谁叫她平时太压抑呢?压抑太久就会爆发。对,爆发,那可真是“爆发”呢。
  厨房里响起锅碗相碰的声音。是谁?是莹儿?还是妈?他当然希望是莹儿。这样,那声音就浸了浓浓的情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莹儿,他很兴奋,身子倏然臊热了。她会有啥反应?害羞?幸福?抑或是尴尬?说不准。但他知道,无论哪种,他都会兴奋,肯定的。那臊热浓得化不开了,他一下掀了被子。
  爹每日早晨必发的清痰声又响起来,又听到他“嘿嘿”地给鹰喂食。他知道,爹马上又会喊他和猛子了,而且肯定会叫他们“爷”啥的,肯定又发“白头子养活黑头子”的牢骚。灵官感到好笑。他想,还是自觉一点好,别叫他喝神断鬼地叫了。他象护着珍宝一样护着今晨的这份温馨。他怕爹的骂声,会破坏了它。
  灵官用脚蹬蹬猛子,说:“起吧,爹又骂了。”
  猛子拌几下嘴,鼻子里含糊地哼几声,又响起鼾声。
  灵官也不去管他,径自穿了衣服,进了西书房。爹正“嘿嘿”地叫着,拿肉逗弄红鹰。红鹰已不再惊恐愤怒,开始吃食,但仍不叫人往身上搭手。老顺一摸它,它就惊恐地拍打翅膀,尖叫抗议。
  “今天你还象个人。”见了灵官,老顺说。
  灵官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该反常地起这么早。他应该象平日那样等着叫爹叫。爹是不是觉出了这“反常”呢?灵官的心不规则地跳了几下。但老顺却已把视线又转向红鹰,伸出右手摸去。红鹰圆溜溜的眼转了几转,冷不防啄老顺一下。老顺甩着腕子龇牙。灵官笑了。
  “笑个屁。猛子起了没?喊去,早些鹰去。”老顺道。
  进了北屋,灵官掀开猛子身上的被子,学了老顺的样子,在他屁股上拍一把,老声老气地说:  “起呀,爹爹,沟子把太阳烤红了。”猛子一轱辘翻起身,见是灵官,咕哝几句,又躺下了。
  “好,你睡。”灵官说:“爹可发脾气了。叫鹰去……反正我可叫了你。”
  灵官戴了皮手套,用拳头托了“青寡妇”出门。天已大亮,空中一如往日地有层薄薄的雾。灵官觉得那不是雾,是弥漫于空气中的冰尘。吸口气,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这时对“青寡妇”来说已算不了,因为它已非常驯顺。手一伸,嘿一声,它就会稳稳地飞上拳头。你可以摸它的任何部位,无论顺摸,倒摸,它都不会有一点“不快”--更不要说反抗了。灵官所做的就是例行公事,真正的“例行”而已。
  灵官一边抚弄着鹰,一边想夜里的事。他仍在顽固地推测她在今日见到他后会有什么反应。他想,无论她害羞还是强装镇定,看我一眼是肯定的,眼里会露出喜悦的光……也许会笑一下。灵官想到了她的笑。那是悄声没气又柔情万状的笑。他的心因之而动荡起来。他很满意自己的想象力,使他能够象反刍的老牛一样对夜里囫囵吞枣咽下的幸福有了进一步咀嚼消化的可能。
  灵官向村里走去。他听到自家的庄门又响了,估计是猛子托了鹰出来了。果然,他听到猛子很响的咳嗽。他不想叫他赶上,不想叫他喋喋不休的谈话破坏自己的心境,就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道。
  想到昨夜的一些细节,灵官感到很好笑。我那个傻样。也许惹她笑了。他想起伏在她身上半天找不到门道的事。她也许确实笑了。他仿佛听到了她悄声没气的笑。记得她当时一动不动,任他傻乎乎乱撞一气,急出满头大汗。真有些不知所措了。记得她那时笑了。她一定感到很好笑。她故意叫我出丑。她好开心。灵官想,当时要是有灯就好了,黑暗添了许多刺激,也少了许多刺激。他倒是真想看看她“疯”了时的模样和在关键时刻故意任人摆布的那双眼睛。他只能想象出后者。那一定是一双充满美丽的恶意的眼,有水,有火,有一丝狡谑和欣赏,还有品味。对,品味。她在品味我的慌乱无措。那一定很使她刺激,或是开心。这是一定的。
  但灵官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她的“疯”。无论咋想,她都是清清凌凌的文静。真想不出,她咋会“疯”出许多细节来。他想到终于进入身体后她那欢快的呻吟,透出喜悦、惊喜、情不自禁……真是她吗?他真想看看这种声响是如何从那可爱的小口中发出。真不可思议。他笑了,也是那种开心,品味的笑。记得当时,他在那声音中亢奋了,倒没品味出与她平时性情的不和谐来。
  当然,更不和谐的,是她疯狂的吻。那是“吻”吗?灵官不禁笑了。吻似乎是轻柔的,而她那么重。那是在“咬”。想到这个词,灵官又笑了。真是“咬”,她分明是饿急了的“咬”。“咬”他的嘴唇,“咬”他的脸,又“咬”胳膊、胸脯。灵官抿抿自己发木的嘴唇,想到当时自己躲来躲去不合时宜的窘相,笑了。哪有这样吻人的?他想。
  他又想到了自己初时的吻,更感到好笑。两人走了两个极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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