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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从城父到吴市-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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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酬呢?”
    这两个人的世界不同,心境更不同。子胥半吞半吐地说:
    “你渡我过了江,同时也渡过了我的仇恨。将来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你再渡我
回去。”渔夫听了这句话,一点也不懂,子胥看着月光下渔夫满头的银发,他朦胧
的眼睛好像在说:“我不能期待了。”这话,渔夫自然说不出,他只拨转船头,向
下游驶去。
    子胥独自立在江边,进退失据,望着那只船越走越远了,最后他才自言自语地
说:“你这无名的朋友,我现在空空地让你在我的面前消逝了,将来我却还要寻找
你,不管是找到你的船,或是你的坟墓。”
    他再一看他手中的剑,觉得这剑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好像是在替一个永久
难忘的朋友保留着这支剑。



 
                             第七章  溧水

    吴国,从泰伯到现在,是一个长夜,五六百年,谁知道这个长夜是怎样过去的
呢?如今人人的脸上浮漾着阳光,都像从一个长久的充足的睡眠里醒过来似的。在
这些刚刚睡醒了的人们中间,有一个溧水旁的女子,她过去的二十年也是一个长夜,
有如吴国五六百年的历史;但唤醒她的人却是一个从远方来的,不知名的行人。
    身边的,眼前的一切,她早已熟悉了,熟悉得有如自己的身体。风吹动水边的
草,不是同时也吹动她的头发吗,云映在水里,不是同时也映在她的眼里吗。她和
她的周围,不知应该怎样区分,因此她也感觉不到她的生存,她不知道除了“我”
以外还有一个“你”。
    江村里的一切,一年如一日地过着。只有传说,没有记载。传说也是那样朦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的端,也不知传到第几辈儿孙的口里就不望下传达了。一座山,
一条水,就是这里的人的知识的界限,山那边,水那边,人们都觉得不可捉摸,仿
佛在世界以外。这里的路,只通到田野里去,通到树林的边沿去,决不会通到什么
更远的地方。——但是近年来,常常听人提到西方有一个楚国了,间或听说楚国也
有人到这里来;这不过只是听着人说,这寂寞的江村,就是邻村的人都不常经过,
哪里会有看到楚人的机会呢?
    寂静的潭水,多少年只映着无语的天空,现在忽然远远飞来一只异乡的鸟,恰
恰在潭里投下一个鸟影,转眼间又飞去了:潭水应该怎样爱惜这生疏的鸟影呢。—
—这只鸟正是那挟弓郑楚之间,满身都是风尘的子胥。
    子胥脚踏着吴国的土地,看着异乡的服装,听着异乡的方言,心情异样地孤单。
在楚国境内,自己是个夜行昼伏的流亡人,经过无限的艰险,但无论怎样奇异的景
况,如今想起来,究竟都是自己生命内应有的事物;无论遇见怎样奇异的人,楚狂
也好,昭关唱招魂曲的兵士也好,甚至那江上的渔夫,都好像一个多年的老友,故
意在他的面前戴上了一套揭不下来的面具。如今到了吴国,一切新鲜而生疏:时节
正是暮秋,但原野里的花草仍不减春日的妩媚;所谓秋,不过是使天空更晴朗些,
使眼界更旷远些,让人更清明地享受这永久不会衰老的宇宙。这境界和他紧张的心
情怎么也配合不起来。他明明知道,他距离他的目的已经近了许多,同时他的心里
却也感到几分失望。
    他精神涣散,身体疲乏,腹内只有饥饿。袋里的干粮尽了,昨天在树林里过了
一夜,今天沿着河边走了这么久,多半天不曾遇见过一个人,到何处能够讨得一钵
饭呢?他空虚的,瘦长的身体柔韧得像风里的芦管一般,但是这身体负担着一个沉
重的事物,也正如河边的芦苇负担着一片阴云,一个未来的暴风雨。他这样感觉时,
他的精神更凝集起来,两眼放出炯炯的光芒。一个这样的身体,映在那个水边浣衣
的女子的眼里,仿佛一棵细长的树在阳光里闪烁着。他越走越近,她抬起头来忽然
望见他,立即又把头低下了。
    她见惯田里的农夫,水上的渔人,却从不曾见过一个这样的形体,她并没有注
意到他从远方走来,只觉得他忽然在她的面前出现了,她有些惊愕,有些仓惶失措
……
    子胥本不想停住他的脚步,但一瞬间看见柳树下绿草上放着一只箪筥,里面的
米饭,还在冒着热气,这时他腹中的饥饿再也不能忍耐了。他立在水边,望着这浣
衣的女子,他仿佛忽然有所感触,他想:
    ——这景象,好像在儿时,母亲还少女样的年青,在眼前晃过一次似的。
    那少女也在沉思:
    ——这样的形体,是从哪里来的呢?在儿时听父亲讲泰伯的故事,远离家乡的
泰伯的样子和他有些相像。
    他低着头看河水,他心里在说:
    ——水流得有多么柔和。
    ——这人一定走过长的途程,多么疲倦。她继续想。
    ——这里的杨柳还没有衰老。
    ——这人的头发真像是一堆蓬草。
    ——衣服在水里漂浮着,被这双手洗得多么清洁。
    ——这人满身是灰尘,他的衣服不定有多少天没有洗涤呢。
    ——我在一个这样人的面前真龌龊啊。
    ——洗衣是我的习惯。
    ——穿着这身沉重的脏衣服是我的命运。
    ——我也愿意给他洗一洗呢。
    ——箪筥里的米饭真香呀。
    ——这人一定很饿了。
    一个人在洗衣,一个人伫立在水边,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他
们所想的,又好像穿梭似地彼此感到了。最后她想,“这人一定很饿了,”他正芦
苇一般弯下腰,向那无意中抬起头来的女子说:
    “夫人,箪筥里的米饭能够分出一些施舍给一个从远方来的行人吗?”
    她忽然感到,她心里所想的碰到一个有声的回答。她眼前的宇宙好像静息了几
千年,这一刻忽然来了一个远方的人,冲破了这里的静息,远远近近都发出和谐的
乐声——刹那间,她似乎知道了许多事体。她不知怎样回答,只回转身把箪筥打开,
盛了一钵饭,跪在地上,双手捧在子胥的面前。
    这是一幅万古常新的画图:在原野的中央,一个女性的身体像是从草绿里长出
来的一般,聚精会神地捧着一钵雪白的米饭,跪在一个生疏的男子的面前。这男子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不知道。也许是一个战士,也许是一个圣者。这钵饭被吃
入他的身内,正如一粒粒的种子都种在土地里了,将来会生长成凌空的树木。这画
图一转瞬就消逝了,——它却永久留在人类的原野里,成为人类史上重要的一章。
    她把饭递在那生疏的行人的手里,两方面都感到,这是一个沉重的馈赠。她在
这中间骤然明了,什么是“取”,什么是“与”,在取与之间,“你”和“我”也
划然分开了。随着分开的是眼前的形形色色。她正如一间紧紧关住的房屋,清晨来
了一个远行的人,一叩门,门开了。
    她望着子胥在吃那钵盛得满满的米饭,才觉得时光在随着水流。子胥慢慢吃着,
全路浴在微风里,这真是长途跋涉中的一个小的休息,但这休息随着这钵饭不久就
过去了。等到他吃完饭,把空钵不得不交还那女子时,感谢的话不知如何说出。他
也无从问她的姓名,他想,一个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原野里,“溧水女子”这个称呼
不是已经在他的记忆里会发生永久的作用吗,又何必用姓名给她一层限制呢。他更
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她。他交还她的钵时,交还得那样缓慢,好像整个的下午都是
在这时间内消逝的一般。
    果然,她把钵收拾起来后,已经快到傍晚的时刻了。她望着子胥拖着自己的细
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上渺茫的路途,终于在远远的疏林中消逝。
    这不是一个梦境吗?在这梦境前她有过一个漫长的无语的睡眠,这梦境不过是
临醒时最后的一个梦,梦中的一切都记在脑里,这梦以前也许还有过许多的梦,但
都在睡眠中忘却了。如今她醒了,面对着一个新鲜的世界,这世界真像是那个梦境
给遗留下来的一般。
    她回到家门,夕阳正照映着她的茅屋,她走进屋内,看见些日用器具的轮廓格
外分明,仿佛是刚刚制造出来的。这时她的老父也从田地里回来,她望他望了许久,
不知怎么想起一句问话:
    “从先泰伯是不是从西方来的?”
    “是的,是从西方。”
    “来的时候是不是一个人?”
    “最初是一个人——后来还有他的弟弟仲雍。”
    这时暮色已经朦胧了她眼前一度分明的世界。她想,她远古的祖母一定也曾像
她今天这样,把一钵米饭呈献给一个从西方来的饥饿的行人。



 
                             第八章  延陵

    在长途的跋涉里,子胥无时不感到身后有许多的事物要抛弃,面前有个绝大的
无名的力量在吸引。只有林泽中的茅屋,江上的晚渡,溧水的一饭,对于子胥是一
个反省,一个停留,一个休息。这些地方使他觉得宇宙不完全是城父和昭关那样沉
闷,荒凉,人间也绝不都是太子建家里和宛丘下那样地卑污,凶险。虽然寥若晨星,
到底还是有几个可爱的人在这茫茫的人海里生存着。
    如今他走入延陵的境内——他在子产的墓旁,在落日的江边所怀念过的那个人
人称誉的贤人不是正在这里任何一所房子里起居,正在这里任何一块田上耕作吗?
他想到这里,胸怀忽然敞亮,眼前的一水一木也更为清秀了。假如季札是古人,他
不定多么惆怅,他会这样想,如果季札与我同时,我路过这里,我一定把无论多么
重要的事都暂时放在一边,要直接面对面向这个贤者叙一叙我倾慕的情愫。但季札
并不是古人,他正生存在这地方的方圆数十里内,路上的行人随时都可以叩一叩他
的门,表达景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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