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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掩的土屋小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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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可能喝不下去多少了,谁知道,她仍是一如既往地两大碗。
    这还不算,饭后一个小时,她还要再精心烧一小壶茶。这种睡前的清茶,有时加一点
糖,有时就一点葡萄干或者小馕,边啜饮边谈话,与其说是一种物质的需要,不如说是一种
精神的享受。阿依穆罕烧这种清茶的本事也是很高的,先在铁锅里烧半锅开水,把一撮湖南
茯砖茶放到一个搪瓷缸子里,用葫芦瓢把开水舀入缸子,缸子放到柴灰余烬旁边,既不让水
沸腾,又维持一个相当的温度,我想是摄氏90℃—95℃左右吧,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掌
握一个适宜的时间,大约11—20分钟,然后倒茶喝。看起来,这个工艺过程很简单,然
而在新疆这么多年,我喝的砖茶可谓多矣,没有一处能把茶烧得像阿依穆罕大娘烧的那样
好。我自己在家里也烧茯茶,尽量按照我观察学来的方法去做,也从来没有达到过同样的水
平。
    喝着清茶,我与房东二老轻轻地谈着天,释却了一天的劳乏。阿依穆罕看着茶碗,不动
声色地对穆敏老爹说:
    “老头子,茶没了,该到供销社去买了!”
    目光清明、声音清亮、个子矫小、胡须秀长的穆敏老爹叫了起来:“胡大呀!这个老婆
子简直成大傻郎了!一板子茶叶,两公斤,十天就喝完了!”穆敏说话,太阳穴上的青筋蹦
出来了,好像受到了突然的击打。他确实是在惊呼,然而满脸仍是笑容,他好像在着急,却
仍然充满轻松,他好像在埋怨(甚至有点激昂慷慨),却又充满得意,也可以说是欣赏,或
许是在炫耀。这一辈子我见到的各样的人的各式各样表情也多了,但是这种难以言传的“轻
松愉快的着急”,是只有穆敏老爹才有的。
    “你才傻郎呢!”老太婆自言自语,口齿含糊不清,既不理直气壮,也并无愧色。她仍
然什么人也不看地说:“不是10天,是12天。又不是我一个人喝的……反正你明天得给
我拿茶来。”
    “喂,老太婆,砖茶多少钱一公斤你知道不知道?茶叶是从老远老远的地方运来的,你
知道不知道?尤其尤其最重要的,我已经没有钱给你买茶叶了,你知道不知道?”老爹把声
调提高了,眉头也皱起来了,说完,哈哈大笑。
    阿依穆罕大娘一边拾掇茶碗饭单馕屑一边嘀嘀咕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喝茶。”
    “呜……呜”,老爹叹了口气,“可怜的老太婆!”然后他用命令的口吻说:“给我两
个小馕!”
    “你……”老太婆抬起了头。
    “今晚我要去伊犁河沿检查他们的夜班浇水!那个能说会道的马穆特,只会开会的时候
没完没了地给干部提意见,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负责任……昨天晚上他们组浇水。他呼呼地睡
大觉,包谷地里的水全跑了……要在旧社会,这样的人不饿死才怪……”老爹恨恨地说。
    穆敏是生产队的水利委员,而五月份,是昼夜浇水最紧张忙碌的月份,老爹夜间去巡查
浇水的情况,是他这个水利委员分内的事,当然不足为奇。但他事先一点没有说要上夜班,
故而阿依穆罕与我听了都一怔。
    这也是穆敏老爹性格上的一个特点:他不喜欢预报自己的行动。当大娘问老爹第二天做
什么的时候,他常给以的回答是:“谁知道呢?”要不就是:“让胡大来决定吧。”
    老爹解开黑布褡膊,把两个小馕放好,再把褡膊围着腰系紧,临走出房门的时候,回首
向老太婆一笑,老太婆跟了出去。我看看天时已晚,便铺床准备睡觉。谁知没过一分钟,听
到院里一片喧嚷,劈哩扑通,老头喊,老婆叫。我连忙推门走出,只见房东二老正与他们的
毛驴“战斗”。
    穆敏老爹饲养和用以代步的是一条个儿虽不大,但很结实,毛色棕褐的母驴。一个多月
以前,母驴刚刚产了一驹,老爹已经好久没有骑用它,今晚要用,母驴恋驹心切,不肯外
出,只是随着老爹的紧抓着缰绳的手打转,嘴被勒得咧开了老大,显出粉红色的牙花和舌
头,鼻孔大张,十分丑陋。老爹大喊大叫,脸红脖子粗,硬是指挥失灵。老太婆尖声斥骂母
驴,照样无济于事。二老一驴,斗得难解难分。见此场面,我想帮忙又帮不上忙,想笑又不
敢笑。母驴伸长了脖子,更激起了老爹的怒意,跳起来照着母驴就是一拳,用力一拉,估计
使出了老大的力气,母驴跟着向外走了几步,老爹终于憋足了劲把驴拉到了门外的土台边
(维吾尔农家门口大多砌这样一个土台,为骑马骑驴的人上下牲口之用,夏天,人们也可以
坐在这里卖呆乘凉)。
    穆敏老爹骑上了驴,但母驴仍不肯走,在街心转着圆圈,任凭老爹拳打脚踢,就是不肯
就范。最后还是阿依穆罕大娘,打开驴圈,把驴驹赶到大路上,果然,母驴精神抖擞地带着
小驹子向庄子方向进发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实,大概是白天盲目打埂的活儿把我累坏了。一觉醒来,茶已经烧好,
老爹没有回来,我俨然是一家之主,坐在“正座”上喝了茶。不管喝茶还是吃饭,阿依穆罕
大娘总是半侧着身坐在靠近锅灶、碗筷的地方,不论吃喝得多么简单,她都是盛好,恭恭敬
敬地用双手端给老爹和我,吃完一碗,需要加茶或加饭时,也都由她代劳,她绝不允许我们
自己去拿碗拿勺。维吾尔家庭男女的分工是非常明确的。
    中午,阿依穆罕一反常例做了拉面。她告诉我,她早晨在供销社门市部排了一个小时
队,买了五毛钱羊肉,她估计,老爹中午会回来,“老头子一定会给我带茶叶来的,”她笑
眯眯,说起来挺得意。她还告诉我,在供销社排队买肉的时候,一位新迁来的社员对卖肉的
屠夫说:“你别给我这么多骨头,我要骨头少一点的。”屠夫回答说:“骨头该多少就是多
少。如果骨头少,羊怎么立在地上,又怎么在地上走呢?”屠夫的回答使所有排队的人大
笑。阿依穆罕大娘还告诉我,这位屠夫很有名,宰了一辈子羊了,他宰出来的肉又干净又好
吃。我对这一说法提出了一点异议,我说,羊肉好吃不好吃,恐怕决定于羊本身,与谁宰没
有什么关系。大娘打量了一下我,叹了口气,“哎,老王!您不懂,谁来宰,关系大着呢!
比如×××,××××(她提了几个名字),就是肥肥的料羊(指用精饲料喂肥的羊),他
们宰出来也是淡而无味呢!”
    她的说法使我将信将疑。
    大娘做好了菜,又做好了面剂子,然后烧开了一大铁锅水。水开以后,她把柴火略略往
外扒一扒,走出院门站到街心眺望。她站了十几分钟,回来,打开盖锅的大木盖,看看水已
经熬干了四分之一,便用大葫芦瓢舀上两瓢水,重新续柴火,把水烧滚沸,又往外扒拉扒拉
火,走出门去迎接。如是搞了好几次,也没有把老爹等来,只是费了许多水又许多柴。我连
忙拿起扁担去挑水。大娘的洋铁水桶,一个大,一个小,大娘的扁担是自制的,原是一个树
棍子,圆里咕隆,中间拧了一道麻花,扁担钩子一端是铁匠炉打制的两环一钩,另一端是自
己用老虎钳子折曲了的粗铅丝。挑起这两个空桶,走出去不到两步,扁担在肩上翻滚,水桶
在扁担钩上荡来荡去,叮当作响,活像是闹了鬼。好在这种水桶比关内农村用的上下一般粗
的铸铁桶小巧得多,装水也少得多,挑起来除了肩膀被挤得生疼以外,并不费什么力气。但
挑回水来以后,看到大娘仍在顽强地从事着她那不断添柴添水,不断晾凉熬干的无效劳动,
我忍不住进言道:“等老爹回来再烧水不好吗?您看,您烧了好几锅水啦,老爹还没有影儿
呢。也许,老爹不回来呢。”
    “老头是个急脾气,回来吃不上,要生气的。”大娘笑嘻嘻地说。
    “可这样多费柴火呀!”我忍不住说,说完,又后悔了,本来应该是贫下中农对我进行
勤俭节约的教育的,怎么我这样僭妄,竟然倒过来去“教育”起贫下中农来?
    “柴火么,老头子会拿回来的,还有茶叶,还有钱,这都是老头子的事情。”阿依穆罕
大娘笑得更开心了,她充满了信赖。
    “可您怎么说老爹脾气急呢?我看他一点也不急呀!”
    “当然啦,老王,他急。我们维吾尔人有句俗话,高个子气傻了眼,矮个子气断了魂。
越是矮个子越爱生气……当然,他现在老了,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
    这天中午,老爹没有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老爹也没有回来。大娘又是烧开了水,走到小院外,站在街心,伫立着眺
望通向庄子的那座架设在主干渠上的木桥,前前后后出去了好多次,加在一起站了足足有两
个小时,烧干了一锅又一锅的水,耗费了一把又一把的柴。
    快睡觉的时候,老爹回来了,他显得疲惫而又阴沉,大娘热情地向他说这问那,他一句
话也没有,茶叶也没带回来,他也不做任何解释。大娘对他的这种表情好像很熟悉,便不说
什么,默默地侍候他喝奶茶,并把中午剩的面条过了过热水,拌好,递给老爹。大娘也很沮
丧,她不高兴时有一种特殊的表情,把上唇尤其是人中拉得很长,有时谈话当中做鬼脸时也
是这样一种表情,这是我在汉人中间从没有看到过的。
    遇到二老不愉快的时候,我常常觉得尴尬、举措无当,如芒刺在背。我和他们生活在一
起,他们板着面孔,我不能板着面孔,我没有任何道理要板面孔啊!但我又不能在他们不快
的时候若无其事地与他们说闲话,那样的话我未免太风凉、太轻松愉快、太不尊重与体贴人
家。我谨慎地试探着与老爹说了两句不相干的话,“美国飞机又轰炸越南了,”我用我学得
还不纯熟的维吾尔语,再加手势,再加汉语单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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