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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尺长的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大蟒蛇,田埂、山坡、草丛里都有。木板下这种声势,我不能不提防大眼镜蛇光临,哪敢睡觉!这一夜就被折腾得晕晕糊糊地过去了,但这也是我和老学兄相处最接近、值得永远纪念的一夜。
所谓“五七干校”,是“文革”荒唐岁月中的一段悲剧。对被折磨死了的党的好于部、革命诗人、作家,是炼狱。但是,在最苦痛的迷惘中,还有不可摧毁的对理想的向往。我们在艰苦的劳动、牛活环境里,依然有诗的激情,有战斗的勇气。我被派作“五连”(作协)墙报主编后,约郭小川写了一首长诗:这首诗洋溢着革命激情,发表后引得各连的”五七战土”来看,也引起干校平宣队领导来视察。诗中有心向北京之类的句子,之后,就传说郓小川想回北京,不愿呆在干校。诗人于是受到“四人帮”的特别注意,不断受折磨。我自己也将酝酿了小少时间的长诗《问阳山上看世界》整理出来,第一个交给臧克家看。我们蹲在抽水机旁边,他朗诵,并加以评点。他非常高兴,大力鼓励,也提了不少意见。
过了几天,我把诗稿请张光年看。张光年说,你给臧克家看了吧?我说,是。他又说,他一定会称赞你的作品的。《黄河大合唱》的词作者、《文艺报》主编张光年1997年出版的《向阳日记》里,在1972年5月18日的日记中写着:“夜上班后,受托为吴泰昌改壁报纪念《讲话》短文;然后为沈季平敲改五百行长诗《向阳山上看世界》,直到黎明;在篇末提出以下意见:‘命意不凡,气魄不小,时有巧喻,醒人耳目。然而悲愤较多,鼓舞不足。云雀一唱,聊慰心弦;五洲风云,偏爱反笔。浓云略重,战鼓略轻,长江大河,泥沙俱下,试剪枝叶,繁花必显。言语火辣,失之太散,宜加锤炼,快入耳眼。吹毛求疵,谅我狂颠!”’
臧、张二位很长时间被派在守夜岗位,恪尽职责,有大量时间谈心,更成了知心好友。从上面张大诗人的话,也可以看出两人互相的深知。我的拙作后来作过修改,回京休假时曾带给李瑛、袁鹰二位老友看过,从他们的言语中,我感到它是难见世人的。“悲愤较多,鼓舞不足”的基调我改不过来,回干校便一把火烧了。倒是可惜张光年为它一夜未睡。说起这些,是想为后来克家同志写出一本《忆向阳》遭到不知详情的同志非难解释一下:那时人们的精神状态非常复杂,既有迷惘,也有觉醒;既有悲愤,也有激昂。张光年在日记中也提到想写诗,可惜没有写。克家同志那本诗集中的许多诗,我都在他家里读过,那都是他回京后心情安定时写的,受折磨的感受他不写,只写高兴的事和对向阳湖的怀念。那都是真实的心情,绝不是虚伪地唱赞歌。这和丁力在干校时写下的那些悲哀抑郁的诗大不一样。年近古稀的“五七战士”臧克家的自身体验,确实和别人不同。他是文艺界有名的老病号,此时下湖田干活,和青年人一起走深没脚背的泥泞长路,冒雨顶风,摔筋斗,吃苦受累,他那瘦弱多灾的躯体,却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后来居然能和一百多人的队伍快步出工,而且走在前头,这简直是“五连”的一个奇迹!我闭起眼睛都能想起他迈着两条细长的腿,光着脊梁,跟着红旗大步前进的“英姿”。他当然感到自豪,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于是他就这样地忆那个向阳湖!
他和我一起推敲那些诗句。我是不怕挑毛病的。我并不主张非要按近体格律写诗不可,能严则严,但不要以辞害意。他告诉我,有些朋友要求他写严格的绝、律,并且认为他这样写是美化干校,他的多年好友姚雪垠就不断来信和他争论。我根据自己的理解,站在《忆向阳》作者一边。他又不是给干校写总结,诗人应该可以写自己独特的体会。
对人宽,律己严。这在他可不是一般的涵义。他那股对人的热情简直是稀有的天赋。看到朋友和同志的成绩,他就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写信给人家。他接待客人和写信大概占了他一半生命,而我却很少写信,常常接到信和赠书也不复,或者很久才复。这可能和在编辑部写信太多了有关系,但这总是个大缺点,应该学习克家同志。1982年,他在《人民文学》看到我怀念朱自清先生的散文《紫色的雾》,立刻给我写信,热情鼓励,说他读了很感动。可惜这封信让一个朋友拿去弄丢了,我忘了其中具体谈了什么意见,实在遗憾,我知道他是很敬重朱先生的。同时我还接到另一位向阳湖'五七战士”、《人民文学》的周明来信,称赞写得“炉火纯青”,这当然是过奖。我感到同志关Jb的温暖。
1990年初,接到他在医院寄来的信。“季平:我1月18号高烧入院,系肺炎,住院已20多天了。我负责主编一本《毛泽东诗词鉴赏》,正、付文共50篇,约了50位专家、新旧体诗人、诗论家,各就一题写篇鉴赏文字,……我派给你一个题目《咏梅》,二月份前交稿,行吗?……”他得了肺炎还在干工作,我想,这50封亲笔信就够沉重的了!可是我那一段也住院,身体很糟,实在不能限时完成任务,只好告诉他,快另找别的同志。如今看到这本书,我都能感到克家同志带病工作的认真负责精神。
后来,在文艺界有些人中,崇拜“洋垃圾”之风很盛。我在《文艺报》先后写了《爱祖国,爱人民——纪念闻一多师诞辰九十五周年》和《小议畅销书与精英》两篇小文章,又接到克家同志在病中写的信:“闻山老友:我在病床上,用放大镜拜读了你的长文,甚得我心,大义凛然。前些日子,在《文艺报》读了你谈诗的文章,对不正之风,不止之人,放胆批之,令我眼明心快。做人,应有坚定立场,浩然正气,风吹不倒。我虽年暮,愿与共勉之。卧在床上不便,了了几句真心话,说给你看看,草草勿怪。我的体检尚未了,情况不知。握手。96 l0.9灯下”
此时克家同志已92岁,还看报看得那么仔细、认真。信中的话,便你不能不感到他对人民文学事业是多么执著、多么关心。对许多同志、对我,他都是热情鼓励;短短几句话,却是顶天立地的作人原则、革命人生的标准。
克家同志是极真诚的,他把自己的心掏给同志们。他直率,因为他无私无俗念。他不忌惮给国家领导人提意见,个怕对方不高兴。文艺界很多人都知道,诗人毛泽东和他会面谈诗,书信来往论诗。毛泽东很尊重这位写新诗的诗人(当时他很少写旧体),而他也很尊祟领导工农大众翻身的毛泽东。但是他却不搞阿谀奉承那一套,对毛泽东的诗词字句.提出不少问题商讨。词作者则虚心接受他的意见。第一次谈话,将“腊象”改为“蜡象”第二次,《词六首》在《人民文学》发表前,先给克家同志看,他改动了一些,毛泽东很快回信说:“你细心给我修改的几处,改得好,完全同意。还有什么可改之处没有,请费心斟酌赐教为盼。”第三次,《毛主席诗词》正式出版前,他读了征求意见本,准备了 23条意见,有13条被作者采纳。例如《登庐山》中,将原句“热肤挥汗洒江天”改作“热风吹雨洒江天”,“跃上葱茏四百盘”改作“跃上葱茏四百旋”等,这是诗人之间诚挚的交往,是同志间平等的切磋。
克家同志的信就在眼前,我面对这些“真心话”,这熟悉的笔迹,回想过去许多往事,不禁神魂震动,热泪盈眶。
克家同志,你没有离开我们。许多同志心中都珍藏着你燃烧的热怕、你的关心和鼓励。你是祖国的杰出诗人,是人民的好儿子。我看见你在高兴地说话、微笑。你是永生的凤凰。
明明灭灭的灯(组诗)
■ 雷抒雁
俯视玉兰
一片残忍的洁白
凌乱在这一片草地
该不是那段童话
昨夜又在重演
天鹅盛舞的时刻
狐狸悄悄到来
如今,只一片片羽毛
散作无奈的证据
没有人知道谁谋杀了美丽
玉兰啊,如雪的花
请不要仇恨我在高楼上的
俯视,玷污着你的洁白
而又以我的不幸
残酷着你的结局
无影灯下
我说,既然肉体是上帝制造
残病的肌体
理应由他召回和维修
今夜,我的肉体将铺展开
手术台上
而灵魂,将躲开利刃
会在无影灯的背后注视你们
其实,这是无用的豪言壮语
谁也抵挡不住麻醉
当肉体失去疼痛的时候
灵魂里,一片漆黑
血
从我左臂皮下的静脉里
血,汩汩地流进玻璃注射器
这不羁的液体
傲然与我对视
如狂奔的野兽
不甘于被囚入笼中
啊,曾经让我侠义与疯狂,
多情与放荡,勇敢与粗野,
迟钝与机灵,成就我男儿豪情的血啊
我愿滴你在酒中与朋友共饮
涂你在剑上冲入敌阵
剩余的,就以笔蘸写成长长的经卷
献 给
我的神
飞 翔
以自由的姿态飞翔着
两只鸟,冲进我的屏幕
我的窗户
我的被玻璃划定的全部天空
自由自在,临风而舞
生命嚣张在户外
俯冲与攀飞,滑翔与盘桓
舞蹈的脚步
与风同一节拍
肯定是一次偶尔的闯入
也许有刻意的昭示
不管是鸽子,或者乌鸦
有什么关系
一个被锁定在病床的人,
会把飞翔当成绝代的美丽
兵 士
此刻,我才意识到
我是一名古老的士兵
青铜的箭镞穿透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