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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说。”
“我觉得我的思考是世界级的!”
“要不要给你录音?”
“到时候我会自己写出来,免得别人窃取了我的发明权。”
“那好,记者采访到此为止。”康妮故意把笔记本啪哒一合,“老实说,你说的这一套‘菜园理论’没有一点新东西!”
“这样,我还得顽强地向你推销点旧东西,甘心中你的激将法?”
“当心你的床下有窃听器!”
“那我们可以笔谈,让我写在你的本子上。”
果然,康妮把本子递给我,我装模作样的写道:
“管他妈的什么共产主义、资本主义,只要对国家有利就是好主义,你把苏联演变成资本主义,未必就是美国的福音,在没有出现共产主义之前,照样打得你死我活,世界上数不完的战争,有几场是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打的?英国的炸弹是丢在柏林而不是莫斯科;袭击珍珠港的也不是苏联红军。有时内战比外战打得还厉害。英法百年战争也不是为了什么主义才打的!……”
“好啦,好啦,别卖弄西点军校的那点小知识啦,现在美国国内反战浪潮越来越高,我看,威斯特莫兰心里也明白,现在是上马容易下马难,美国目前需要的不是你的菜园子,而是怎样才能从泥潭里把腿拔出来!……”
“这我倒要听听记者的了,你不能白白在西贡呆了四五天啊。……”
“我看,得打出个有利于谈判的局面来,美国不能丢面子!”
“士兵们要为这面子丢性命。……”我心头荡漾起一种深沉的悲哀,“我们进入丛林的搏杀有什么价值呢?能不能保住面子还很难说。”
“据我观察,国内的决策层正在谋求政治解决,但必须作出强硬的姿态,以免越共要价太高。”
“那么现在都在解难题?”
“你指的是什么难题?”
“不撤出,就得继续升级;要撤出,西贡政权就完蛋!现在是找一个既能撤出又不完蛋的答案来。……”
“看来,我们得安排自己的行程了!’慷妮勉强地笑笑,“明天我还可以当一天代理护士,后天,史坦利少尉来接我回昆嵩,然后和威斯特莫兰一道回西贡。……在西贡住多久,我还不知道。也许我先把稿子发回去,等你回西贡。……”
“恐怕等不到了,医生讲两周之后才能痊愈,我在这里整理我的《战地手记》。颇不寂寞,只是少了个拌嘴的。……”
“我一定在西贡等你!”
“那你要多给报社写几篇:《安德森上尉访问记》!”
“但我希望你的《战地手记》不要写成《反战言论集》。……你准备怎么走?”
“我从这里去昆嵩,然后乘飞机。”
“何必往后返?你从这里去波莱古空军基地有多好?可以节省一点路。……”
“不!我还要去昆嵩看看杰克逊军士长,他伤得很厉害。……”
(三)阿纳汉娜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二十七
康妮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轻声地对我说:
“你们在越南听河内的广播吗?”
“我们对北越的电台一直是施放干扰的!”
“我用短波可以收到,我这里有个收录机,你想听吗?”
“有必要吗?反正是进行反美宣传,臭骂美国佬!”
“我敢说你错了,北越的心理战是很高明的,你不觉得我们的心理战太差劲了吗?”康妮郑重地说,“北越人是很精明的,你听说过二战时期日本有个冻京玫瑰’,德国有个‘轴心国莎莉’吗?……”
“当然听说过,我也知道北越有个‘阿纳汉娜’,……那又怎么样呢?”
“她们的手段如出一辙,是瓦解我们军心的能手,阿纳汉娜更是高出一筹,显然,我们的心理战要向他们学习!……”
“你是不是想让这个阿纳汉娜来瓦解我?”
“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倒要试试我的承受力了!”
“他们每天有长达一个小时的对美军广播,我只选了几段,你听!……”
康妮打开了袖珍收录机:柔美婉转明朗活泼的美国音乐立即把我抓住了,接着响起深情典雅轻柔的女广播员的声音:
“亲爱的美国士兵阿哥们!我是喜爱你们关怀你们希望你们幸福的阿纳汉娜!……”略带忧郁低沉的标准的纽约口音显得特别情深而真诚,我能想象出她的美貌和温柔,“祖国和亲人在想念你们,父亲、母亲、哥哥、妹妹、妻子、情人盼望你们早日回来,现在,我来给你们唱一首歌!”
我的心不由打了个哆嗦,她简直是在你的枕边向你轻语、调情,我仿佛听到我的父母和妹妹在召唤我。接着就响起了我从小就会唱的歌:
在那美丽的斯瓦尼河畔,千里遥远,
有我故乡的亲人,我终日在思念,
世界上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走遍
但我仍然怀念故乡的亲人,在那古老的果园。
幼年时,我常在农场里,到处游玩,
我曾在那里愉快歌唱,度过幸福的童年;
幼年时终日和弟妹们,尽情玩乐,
但愿再侍奉慈爱的父母,永远留在他们身边。
我周身波动的热血在这歌声中摹然凝住了,眼里滚动着泪花,觉得我的妹妹站在特拉华河畔的田庄里,瞩望着我。我从来没有觉得这首歌竟然有这样大的魔力,使我无法不听下去:
我家在丛林中的小茅屋,我多么喜欢,
不论我流浪到何方,它总使我怀念;
何时再看到蜜蜂飞舞在蜂房边,
何时再听到悠扬的歌声,在可爱的果园。
走遍天涯,到处流浪,历尽辛酸,
离开故乡,离开亲人,使我永远怀念。……
我的泪珠滚落下来,浑然不觉地加入了阿纳汉娜的合唱,我已经忘了她是敌台的播音员,而是我的亲妹妹。歌声一停,她就用轻柔的声音和关怀的语调跟美国阿哥们谈心;
“你们为什么到越南来打仗?越南人对你们并没有仇恨,你们也有父母兄妹,为什么到越南来杀害无辜?越南人为了自由幸福才打倒鱼肉人民的腐败的西贡政府,你们为什么来为不得人心的西贡政府卖命?
“美国的士兵阿哥们,你们在丛林里受尽了苦难,吃尽了苦头,死在丛林里,谁来找你?你死在别国的土地上,你的灵魂永远得不到安宁。……你们看见了吗?你们有多少弟兄断了腿断了手,回国怎么谋生?你们死在战场上,用绿色尸袋装运回家,发着尸臭,你们家人见了多么伤心?……
“我知道你们是不愿意上战场的,是那些为了自己前程的军官们逼你们投入战斗的,为了和平,为了民主,为了自由,反对战争,你们应该倒转枪口。……”
这种软刀子杀人的宣传太狠毒了,每一句都紧扣士兵的心弦。她绝不长篇大论枯燥地解说,而是和你促膝谈心,句句打中要害,音乐又起:
阳光明媚照耀肯塔基故乡,
在夏天,黑人们十分欢畅。
玉米熟了,草原处处花儿香,
枝头鸟儿终日歌唱。
有谁料想,不幸的命运却来拜访,
奉命参战,开赴越南南方,
黑人就要离开家乡,
别哭吧,姑娘,不要悲伤。
告别了姑娘,来到战场,
只见火海刀山,丛林莽苍苍,
我不知道为谁打仗,
更不知死在何方!
别哭吧,我的姑娘,你别悲伤,
我不愿意向越南人开枪,
我要活着回去,拥抱你呀,我的姑娘!
你莫要悲伤,莫要悲伤,我要退出战场。
回到你身旁!……
阿纳汉娜用温柔的声音向黑人士兵展开了进攻:
“黑人士兵阿哥们!你听过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讲演吗?你们知道黑人在美国受到歧视吗?你们本身是不自由的,还要到越南来维护自由不是受了骗吗?
“黑人弟兄们,听听你们领袖——马丁·路德·金的话吧,他说,‘现在是从种族隔离的黑暗、荒芜的峡谷踏上种族平等的阳关大道的时候了。……黑人在没有获得令人振奋的自由平等以前,他们是不会平息他们心中正义的愤懑的,因而,1963年不是斗争的结果,而是开始。……
“你们明白马丁·路德·金所说的意思吗?你们应该从越南撤回美国去,为自己的平等、自由而战斗吧!……”
他们的宣传真是太厉害了1它在挑起美国国内的种族冲突,能让美国后院起火。我正想关掉收录机,结果优美的音乐又起:
一个人要走完多少路,方才能称作人?
白鸽要飞越多少大海,才在沙家里安眠?
炮弹还要飞舞多少回,才能永远销毁?
亲爱的朋友啊,这答案就在你眼前。……
一个人要仰望多少回,才能看见青天?
人类要得到自由幸福,要忍耐多少年?
还要牺牲多少生命,才能换来觉醒?
亲爱的朋友啊,这答案就在你眼前!……
我把收录机关掉了。这是美国风行一时的歌曲。在国内时我也只是一般地听听唱唱,绝没有想到它有今天晚上这样大的渗透力。这些歌儿使人迷茫也使人深思。康妮低声问我:
“森,你觉得阿纳汉娜的思想战怎么样?”
“一派温馨和花香,一派思乡思亲之情!如果我带着这种情绪给威斯特莫兰将军写报告,可就要变味了!”
“你不觉得比B-52狂轰滥炸更有威慑力吗?”康妮提出了一个我一时无法回答的问题,“森,我们为什么不能对越共作出这样有力的宣传呢?”
(四)读后沉思
安德森的手记全部读完了。我坐在灯前,沉思了好久。首先想到的倒是安德森的命运。
在他伤愈出院回昆嵩的14号公路上,黎文英的游击队引爆了地雷炸翻了他的吉普车,缴获了他的背囊。
他死了吗?康妮还在西贡等他吗?他的“菜园理论”对威斯特莫兰的战略决策有影响吗?不得而知。
我应该怎样来评价安德森的行为呢?我怎样来理解他的菜园理论呢?能理解为“一个美国军人在越战中的访惶与觉醒吗?”他好像已经摸到了美国干涉越南必遭失败的大门口,却始终迈不进真理的门槛:那就是战争的正义性和人民性。
在1937年到1938年期间,美国军事观察员卡尔逊和英国驻华武官司品烈都访问过抗日模范根据地晋察冀边区。他们也都提出过这样的问题:
“你们这些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应属于军事机密。你们印成小册子,不怕落进敌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