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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是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刻。
换言之,何同深知如果要反击狙杀沈神通,此是一大上佳机会,但转回来深思省察一
下,又可以看出这可能不是好机会而是“陷阱”。因为以沈神通之能,岂骨在这种情况下予
人以可乘之机?
沈神通终于恢复如常,问道:“你刚才为何不趁我想事情之时出手一拼?”
何同摇摇头:“第一,你可以故布陷阱。第二,我也希望你能找回小沈辛。”
“对,可以勉强算是陷阱。因你一身武功已减弱很多,所以我深知必能及时阻住你任何
袭击,但你一定不想我找回小沈辛。”
何同讶异得张大嘴巴,好一会才讲得出话:“为什么?我也曾尽我的力……”
“你曾经尽过力,那是真实之事。可惜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想使我相信,,同时
也使我被你导入歧途。我知道纵然我用利剑顶住陶正直喉咙,他除了极力辩白自己没劫走小
沈辛,言语中还可以证明,你曾经用过很多方法向他调查这件事。”
“我这样做,难道是不想找回小沈辛么?”
“表面上你的确已说了力,但如同你向一个瞎子询问彩虹的颜色,你认为他能不能回
答?”
“陶正直绝对不是瞎子。”
“对极了,他甚至跟我一样,已经猜出内情,所以他刚才提出的条件不苛刻。只求我不
向他报复,也不向人提起他姓名等等就满足了。”
“假如正如你所料,小沈辛失踪与我有关,则陶正直岂不是更应该知道我的价值?为何
反而不敢要挟勒索你?”
他的确问中了要害,因为既然沈神通非得从何同口中弄线索不可,而陶正直又知道何同
有线索,这时何同性命自是大大值钱。陶正直有本事杀死何同而不杀,把何同当作交换条件
的注码,这个注码当然份量极重。何以他反而不敢勒索?何以他不敢多赢一点?陶正直又不
是很克已很谦逊的君子,为何忽然转了性?
“你自己本来也知道答案。”沈神通声音透露出不悦意思。“只因为连陶正直也测透这
件案子并非什么神秘人物所做,而是你何同一手导演的。陶正直能猜测得出这一点还不要
紧。他最厉害的是知道你随时随地会忽然气绝毙命,假如我用手段向你逼供的话。”
何同面色又青又白,眼中尽是很难形容的恐惧,这种面色眼神,已等于招供承认了。
“由于他知道我一定无法从你口中探出任何情报、任何供词。故此你也就变成无足轻重
不关紧要的人物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沈公,我的确该死,我早就该死了。但为了尊敬你,所以我等到你找我,等你亲口讲
出你的判断我才可以死。”
“你对我的尊敬诚然可贵。但是代价未免太大了。换句话对你对我都很适合。现在咱们
闲话休提,把话题再转到小沈辛身上好不好?”
何同摇头的动作显示出他坚决心意:“不好,我拒绝再说任何一句有关小沈辛的话。”
如果他实行这一个决定,则沈神通再迫他的话,他除了“死亡”就没有第二条路了。因
为只有死人才可以真正彻底拒绝开口讲话。
沈神通当然晓得何同的暗示,他现在还不想何同立刻变成死尸,所以只好点头同意,还
安慰他说:“好,我可以不提小沈辛这件事。”
何同眼中顿时闪过奇异光芒,那是一种包含疑惑和希望意思的光芒,“你?只是你?”
沈神通摆摆手,道:“别逼我,让我想一下。”
牢房沉默了好一会工夫,应该先开口的沈神通果然说话了:“何同,有一句话我是替马
玉仪问你的,这句话你只须答复是或否,只不知你认为我有没有资格代表她?又只不知你愿
不愿意回答?换言之,你愿不愿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情?”
“最后”的意思就是永远不再发生,所以任何人都能够醒悟联想这个“永远”、这个
“最后”就等如“死亡”。除了死亡之外,哪里还有永远或最后呢?所以何同面色变得更苍
白,半晌才以微弱声音道:“我愿意。沈公请发问。”
“那么你仔细听着,既然马玉仪已没有可能找回小沈辛,因此她必定只有一个问题,那
就是除了天灾、疾病之外,小沈辛能不能象正常的小孩子一样活下去呢?你只须给她一个答
案,是肯定抑是否定?”
何同不假思索立即回答:“是!”
“是”乃是肯定之意,也即是能够活下去,可以活下去,而且还是“正常”地活下去。
沈神通伸手一只手扶住桌角。如果他不扶住一些东西,他猜想自己可能会软弱乏力得跌
倒,这是因为他心中千万斤重担忽然消失之故。
俗语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用来形容沈神通的想法感觉,真是再贴切没有
了。老实说,只要小沈辛不死,只要他能正常活着以及长大,便还有找到他的希望。假如青
山已经不在,哪里还有柴烧的希望呢?
沈神通独自策骑飞驰,疾趋城外的侯桥镇。街道屋宇行人城门还有城外郊野间的树木田
地等,不断地被他抛于身后。
他脑中只有马玉仪情影,所以急于见到她。若是能快点看见她,哪怕只不过早一分钟甚
至早一秒钟,也非常值得,非常宝贵。
至于何同这个人,他却已决心忘记。
因为何同会带给他许多不愉快回忆。
又由于何同已被陶正直暗下毒手,服过某种神秘恶毒的药物。故此,何同不但一身武功
行将失去,甚至连身体必将变得衰弱不堪,老实说,一个人象何同那样,委实是生不如死。
以沈神通的本事,当然不会走眼。所以他挥袖潇洒离开,竟没有杀死何同。
如今在世上,沈神通唯一最关心的人就是马玉仪,他只希望快快见到她,沈神通唯一最
渴望做的事,就是带她回到风光如画的江南。
街上静得出奇,假如不是有些临街房屋露出一些居民面孔或眼睛,真使人以为这个市镇
是没有人住的鬼墟死市。
但事实上这条街上有人,而且有三个之多,这三个劲装大汉笔直屹立,背靠着背,每个
人口中横衔着一口精光闪闪的长刀,两手则拿着强弓搭着劲箭。
他们这等阵仗,究竟为了什么人?镇上居民谁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劲箭
可以在百步外伤人,而且他们口中横衔的长刀看来那么锋利,大概轻轻一挥必可斩断任何人
的脖子。
因此,没有人胆敢试试,去看那些大汉们的箭法准不准。自然更不敢招惹他们,免得被
他们提刀追杀。所以人人都躲在屋子里,连最顽皮的孩童,亦只敢在门缝窗隙偷看。
寂静如死的街道上,终于出现一条人影。
三张强弓霎时已拽得满满的。虽然其中只有一张强弓乃是遥遥指住那人,但其他两张强
弓随时都可以转移目标,集中全力对付来人,所以目前固然只有一把强弓对着那人,其实任
谁都知道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从街道远远那端出现的人影,踉跄奔近。
那支对准他的劲箭没有射出,反而缓缓垂向地上。因为一则认出来人是谁;二则,来人
身有血迹,袖裂裤破,头发蓬松,样子极是狼狈。显然曾经与人动武打斗,打赢打输不得而
知,但受了伤却是可以肯定的。
持弓之人不但收起弓箭,还拿下咬着的长刀,这样才可以开口讲话。
“我认得你是陶正直,你是不是刚从野趣园来的?那边的情形怎样了?”
满身血迹、形状狼狈的陶正直连喘几口气才道:“我要见徐奔,他在不在这里?”
那三名大汉原来就是大牧场十八铁骑。他们奉命四下严密守卫屋宇,故此人人弓上弦刀
出鞘极其紧张慎重。不过陶正直既是远从野趣园而来,人已负伤形容狼狈,他很可能有些消
息是徐奔希望知道的,当然不必向他出手攻击,甚至还分出一人赶紧入屋请示。
陶正直终于亲眼看见马玉仪,心中却不禁微微失望。因为他从前听过何同形容,又眼见
沈神通的痴情,本以为她一定美丽得任何男人都受不了,都会为她疯狂。但现在一见之下,
她也不过是个漂亮女子而已。
而且如论姿色妖媚迷人,马玉仪根本比不上她旁边的吕夫人,那吕夫人虽是象木头一样
坐着不动。可是她的面孔,她轻纱之下全身的玲珑浮突曲线,的确能使任何男人为之心跳,
为之垂涎。
徐奔声音冷涩得很:“我认得你是陶正直。”
“对,我也认得你是‘天涯海角’徐奔。”
“认得就好,有什么事快说出。”
“是野趣园的事,我猜你都会有兴趣吧?马玉仪不必说了,吕夫人你呢?”
人人都为之一震。最主要是他叫出马玉仪的名字。
谁也想不到最先开口的人竟是吕夫人,她道:“马玉仪是何同带来的,而你是何同代
表,所以你知道她名字不算奇怪,但我记得你说过从未见过马玉仪,所以你怎知她就是马玉
仪?你又何以知道我们在这里?”
陶正直道:“你应该先问问野趣园的情况,难道金算盘以及那男孩子你完全不担心
么?”
“不是不担心,而是知道沈神通一定会赢。”
“你从前莫非认识沈神通?”如果她与沈神通从不认识,她岂有对他那么有信心之理?
“不认识,我只认识徐奔。”
“你认识徐奔,这跟沈神通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之至。”吕夫人微微而笑,发射出的媚艳热力真能使铁人融化。“我记得徐奔
非常非常自负骄傲,所以如果有人能使他自动拔刀敬礼,这个人一定极了不起,当然比金算
盘或者你陶正直强得多了。”
陶正直点头叹口气道:“你讲得对,但我也得承认,从未见过一个象你这么聪明的女
人,我的确也十分佩服你。”
陶正直目光转到徐奔面上,又道:“金算盘恶贯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