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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知),故此唯五线索只有从何同身上追查。但万一何同跑掉?万一他早一步被人杀死?这
条线索岂不是从此中断?
此事确是非同小可。莫说马玉仪一定赞成支持他这样做,即使她不赞同,沈神通仍然会
作此决定的。
大牢里一个隐僻小房间内,光线虽然暗淡,空气也似乎很混浊,屋里还干净,而且有床
有铺盖,床边长方形木桌上,还有油灯以及一大瓶酒,四色小菜。
何同头发披散蓬乱,坐在床边,手肘靠在桌上,拿着酒杯。
他本来年轻饱满的脸颊已经凹陷憔悴,眼睛也甚是呆滞无神。
这种生活还有这种卑鄙不义的心情,实在足以使任何人都觉得活下去毫无趣味。
但也许沈神通丧命于野趣园内,情况就会完全改变吧?纵然心情上未必可以改善得很
多,生活上却肯定可以立刻完全不同,完全改变,至少不必再过这种不见天日、东窜西逃、
亡命天涯的日子。
何奇怪的是何同极悲观。他也曾用尽智慧经验详细分析,表面上野趣园金算盘以及黑夜
神社的实力,的确有九成机会可以杀死沉神通。然而不必讲道理的直觉,却告诉他沈神通不
会失败。
连他自己以两年多时间处心积虑(当然还有伊贺川的种种接应掩护),还亲自出手一刀
直搠要害,沈神通居然死不了,天下间还有谁害得死这个人?
何同的确有点醉意,手中的杯子有时变成两个。
桌边明明没有人,但有幻影出现也不稀奇。不过这个幻影最好是马玉仪——那是他真心
爱恋的女人——而最好不是沈神通。
抬起醉眼望住幻影喃喃道:“沈公,我不希望看见你,可是我仍然看见你。”
幻影当然不会回答。
在何同打个酒呃之后,又道:“沈公,我其实可以死。虽然我是伊贺川的义子,虽然我
奉命暗杀你,但你为人大公无私,你又对我有如嫡亲子侄,所以我很对不起你,我若是一
死,便不负义父所托,也对你有所交代了。”
幻影——沈神通仍然没有消失,静静站在桌边,也静静注视着他。
“我为什么不死?我为何还要活着?我是不是懦夫?”
他深深叹息,眼中也涌出泪水:“唉,我是的,我是懦夫,我怕死……”
他眼光因泪水而更模糊,故此那幻影忽然一变为二,而另一个居然是陶正直,他也就觉
得不足为奇了。
“陶正直,你他XX的不是人,你简直连禽兽还不如。但你究竟是什么呢?”
陶正直好象向他咧唇而笑。
“对了!”何同喃喃道:“你他XX的是魔鬼,是最可怕的恶魔。”
“我希望我是。”陶正直那幻影居然会讲话会回答,而且听起来并不象是虚无幻想中的
声音。“可惜我还做不到恶魔地步。当你何同全身脱得精光,压在赤条条的马玉仪身上,还
扒开她两条大腿。那时倏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沈神通那个幻影面孔居然会微微抽搐一下。
何同用力扯住自己头发,咬牙道:“是的,我那时是恶魔,我那时简直禽兽不如。”
沈神通的幻影居然也会说话,而且亦全无缥缈虚无之感:“你还不算禽兽恶魔,因为你
暗中爱恋马玉仪,你甚至直到现在还非常爱慕、非常想念她。”
“对,对,对极了!”何同欣然睁大眼睛。“沈公,这种本事世上只有你一个人……”
他声音忽然中断,只因他突然想到,如果世上只有沈神通能够如此精微观察人心,那么
这个幻影会不会不是幻想颢,而是沈神通真人?
想那沈神通向来有神鬼莫测的本事,所以他突然出现于此不足为奇,不过,如果沈神通
不是幻影,那么陶正直呢?
总之,何同现在根本变成木人、泥人,不但不会说话动作,简直连思想也塞住而告停
顿。
“我只有两个要求。”陶正直声调、神色都很安详,毫无疑问,他极力使对方知道他很
有把握,如果不是真有把握的人,就算故作安详、镇静,到后来不是不免丑媳妇要向翁姑
的。
这个家伙非同小可,连沈神通也不敢不小心翼翼应付:“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而且居
然有两个之多?”
陶正直笑一下:“我可以不进来不见你们。我远走高飞的话,岂不是更为干净利落?”
话中反而意思明显不过,他等于说既敢进来,既敢面对沈神通,当然很有把握要你沈神
通答应我的条件。
“是的,你讲吧。”
“我第一个要求,你要发誓永远不动我,不论直接、间接都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听完第二个要求才答复你呢?”
“当然可以。第二个要求比较简单,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你永远不向任何人提及我的姓
名、为人等等。”
沈神通沉吟一下,才道:“你的要求其实相当合理,如果你是我,我提出出的条件可以
还不止于这样。”
陶正直笑道:“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这样才能长命百岁,我既已答应,你可以请便了。”
牢房里立刻只剩下何同和沈神通,当然何同现在已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幻影了。
“沈公,你为何答应他的条件?你武功上若是赢不了他,他决不肯谈条件,你若是赢得
他,又何必跟他谈条件?”
“原因我可以告诉。那是由于陶正直正是利用我小儿子威胁我。”
“小沈辛?他在哪里?他已落到陶正直那恶魔手里?”
“大概没有。”沈神通深深叹口气,这间牢房还算干净,可是那种特殊气味仍然不免,
因此使他记起从前时时在这种地方盘问疑犯的印象,然而最不幸、最遗憾却是何同竟变成被
盘问的人。
何同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感慨,故此一点也不明白他叹气的意思。还问道:“既然小沈
辛不在他手中,他又怎能利用小沈辛来威胁你呢?”
“唉,小沈辛的下落恐怕只有从你口中能找到一些线索。但如果你在未开口前竟已一命
呜呼,我岂不是绝了望?换言之,事实上他是用你的性命威胁我。”
何同总算明白了,却也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沈公,我该死。不论你怎样处理我、杀死我,我死而无怨,因为我的确不知道小沈辛
是怎样失踪的。”
“连你都不知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希望沈公一刀杀死我,不再让我活受罪,大恩大德等我来世报答你。”
“比起我的小儿子,你的死活似乎不大重要。”
“是的,我知道。正因为我讲不出半点任何头绪线索,所以我情愿死掉。”
何同眼睛睁大,醉意分明大减,好象已清醒大半。
他又说道:“我从大江堂内部固然得到秘密消息。另一方面我一听到无数名家、高手、
魔头、杀星都要往大江堂找寻雷傲候,便知道这一定是你的杰作。换句话说,我那时已确知
你没有死,你已开始反击行动,所以我苦苦寻思怎样逃得你的掌心。”
沈神通很有耐心地静静听着,因为你必须了解多些,才有法子找出线索,越了解情况就
越有利,所以他不作声,以免打断何同叙述时的思路。
“我当然必须远走高飞,同时又最好找到有足够力量对付你的人,所以我想到了黑夜神
社。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利用玉姑(即马玉仪)为饵,才可以使你掉落陷阱。唉,很可能
玉姑发现我存心不良,甚至,她已经猜到你没有被害,故此,临动身前她忽然变成白痴,一
连五天不吃、不喝、不言、不动。”
沈神通面孔全无一丝表情,好象正在听一个关于别人的不幸故事一样。
“我还记得第三天我觉得非常非常疲累,所以点了玉姑睡穴,而我也尽量大睡一觉。谁
知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小沈辛,我用尽一切本事查勘侦察,也费也整整一天工夫四下调查,但
结果仍然是一个零,任何一丝线索也没有。”
“完全没有线索是不可能的。问题只是你虽然面对线索,但却不知道那就是线索,而且
即使知道了,又能不能从线索中找办法?能不能利用这些线索?所以有没有线索最好等我判
断。”
“是,是的。小沈辛没有爬出屋外的痕迹。当然也没有受过伤害的血迹之类。但我发现
一件很值得怀疑深思之事,便是他的一只黄金镯了不见了。据玉姑说,那是一个美丽女人送
的,连你都没有见过。”
他顺便简明扼要地把雷不群(雷傲候的独生子)逃避宋黄氏追杀,以及她如何救了雷不
群经过说出来。
“在那只金镯上,宋黄氏刻了‘赠小辛,祝长命富贵,桃花溪宋黄氏’这几个字。我敢
肯定这只金镯是跟着小沈辛一起不见的。小沈辛自己当然不会带走,但如果不是被别人劫走
的。小沈辛自己当然不会带走,但如果不是被别人劫走小沈辛,何以单单带走那只金镯?”
“你可曾怀疑什么人?”
“有两个。一个是宋黄氏,另一个是陶正直。”
“你既然仍然想不能,可见得你已想法子查过,并且证实不是他们两上?还有没有别的
可疑人物呢?”
“没有。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第三个。除非是我或玉姑在痴呆中完全没有意识中,把小
沈辛丢在大江里,但当然一定没有这种可能。”
他们极小心、极精密、极冷静地研究种种情形之时,正如从何去何前他们在杭州研究案
情一样。
只不过后果自然大不相同。从前是同心协力对付罪犯,而现在牵涉进去的主角却正好是
他们两人,他们自己将会怎样对付自己?
沈神通陷入沉思中,过了很久很久,仍然象泥人木偶一样。
以何同往日跟随沈神通的经验,已经知道他完全投入乱丝似的推理冥想中,所以也知道
现在他是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刻。
换言之,何同深知如果要反击狙杀沈神通,此是一大上佳机会,但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