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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着十分平和的气氛。
坐在离开海边小城的车上,从山谷滑入开阔平地的瞬间,我看到车窗外远处的地平线上,落日从云层的下方掉了出来。太阳犹如一个怠工的公务员,每日清晨上工总是拖拖拉拉极不干脆,到了要落下的时候则十分利索,从下坠开始到完全没入地平线只要几分钟。
余晖中,我拿出手机,再次打开大记者曹罡的头版报道,这次,十分认真地逐字读下去。
曹大记者虽然以大报一线头牌的荣誉自居,不怎么看得起专捉小道消息的狗仔队,可是不等于说他的鼻子比那帮见缝插针的狗仔差,事实证明对这个人永远不可以掉以轻心,特别是在他对你已经产生兴趣的前提下。报道中说,曹记者因为一件其他的医疗投诉事件到爱媛医院调查,因为按错了电梯键而上了十五层高级病房,在这里,他无意中发现一个特别的被看管的房间,职业的敏感使他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而在此后的探访中院方的搪塞引起他更深的疑心。于是曹记者动用了他“深不可测”的内线力量,从“不可透露的消息来源”处得到这个病房中所困之人的名字——袁莎,当他试图在医院外围查找这个名字的资料时,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个不幸的女孩子早就是弱者保护组织“备用者联盟”重点关注的对象,而从昨夜开始,备用者联盟突然失去她的消息,正怀疑她被意图夺去她身体的袁家绑架。由于财大气粗的袁家明显掌握有利于他们的各种资源,一旦脱出备用者联盟的保护,袁莎很可能会就此陷入绝境,所以备用者联盟呼吁媒体主持公道,揭露无视人权以势压人的为富不仁者等同于谋杀的行径,将被视为可替换物品的弱者袁莎救出火坑。
了不起,短短半天时间就挖出了这么多材料,而且十分准确,曹罡是当之无愧的好记者。我关上手机,苦笑一声,只要把线头稍露出一点,这个人就能找到它并拉开整整一个线团,不必去问他那些神秘消息来源在何方,有时候无孔不入的记者比被法律条款约束住的警察更能不择手段地接近真相,“新闻自由”和“保障公众知情权”这两顶帽子远比“还原真相”的口号要好用得多。
整整一天,没有收到来自李晓的任何消息,我知道他不可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中置身事外,医院是他的,李家与袁家世代交好也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世人不可能放过他。曹罡没有写下指责李氏的任何语句,原因我和他心知肚明,我们互相领情,也互留后路。然而有些话是不需要揭盖子的人一一点明的,只要打开盒盖就够了,盒子里的东西自然有人去掏拣。这半天来想必阿晓日子难过,但他说过自己是男人,是百年李氏这一代的砥柱,再大的风浪,必须咬着牙自己撑过去,我想他不与我联系并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只是这个时候他不需要我,这个男人习惯了单打独斗,只有在兵败或旋凯之后才会和背后的女人谈论结果。
夜幕渐渐低垂,空旷的车厢内只有几个昏昏欲睡的旅客,我放倒坐椅,看向透明天顶外的星空,上弦月依然尖细,昨夜与李晓手拉手走过停车场时看到的它更加秀丽一些,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又将是冷雨连绵,这样的晴夜不会持久。有时候我怀疑这世上从来没有可以持久的东西,顶多只是善良或是心软的那类人尽力让心爱的东西维持时间长一点,然后骗自己说——永恒。
20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3:34 PM《香蝶作品集》 2007。8幻想系列·第三章
第四章
回到常年居住的城市已是深夜,站台上没有人,夹着包走向清冷的出口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阿晓打来的电话,“我在三号门外的车上等你。”他简短地说了一句话。这个电话让我稍稍迟疑了一下,并不是因为阿晓在麻烦缠身时还会来车站等候,他对于我的感情很深,表达方式也很成熟,虽行动上与其他热恋中的男人相比不算殷勤,但只要有机会,总是会呈现出他体贴的一面。让我迟疑的是他说话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简洁,稍含戒备,有一丝强压住的责难。
气氛不算好,结果不算在意料之外。
收起手机,视线落在身边候车大厅的喷泉中,早上扔硬币的地方银光熠熠,已经分不清哪一枚曾从我手中抛落。
似乎听见身体中A093的那部分发出的一声叹息,经营一场意义重大不可失败的爱情,显然比寻找一个传说中的灵魂还要复杂得多……
大厅三号门外的小型停车场上,停满了短期换乘轨道车出城的旅客们留下的过夜车辆,几乎是一出门我就注意到其中夹杂的一辆不起眼的银色小车,我想那是阿晓的车。尽管还算低调,李晓偶尔还是会因为他的身份成为镜头追逐的人物,明目张胆地拒绝跟踪可能会留下不敢面对公众的反面形象,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寻找私人空间,就常常需要采取乔装回避的作法。
穿过停车场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视线扫过的瞬间,注意到一辆黑色小车的后车窗摇下了一条缝,我没有停步,走到出租车候车处,上了第一辆停在那里的出租车。
出租车缓缓驶离车站,向我的住处开去,从司机座正上方的后视镜中,我看到那辆黑色的小车也慢慢滑出了停车场,我想它会尾随一路,不到终点不死心。
两分钟后,李晓打来了电话。
“我没注意到那辆黑车。”他在那头说。
“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想打听到我今天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并不难。”
“我还是过一会儿再离开,以防还有盯稍的。”阿晓在那头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家。”我回答,舒一口气。
“……不见面吗?”他迟疑了一下问,“本来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靠在后座,把头转向窗外昏暗的城市。
“有什么事吗?”我问。
这个城市没有风,电力不足,永远只开一半的路灯,它的马路也就永远一边明一边暗。
“听说,你早上和曹罡谈过?”他在那头心平气和地问。
“在医院大堂,关于陈太太投诉的心脏问题。”我在这边气定神闲地回答,“我提醒过你,陈太太可能不止会向警方抱怨。”
“你对他说了什么?”
“好新闻是靠自己的一双腿跑出来的。”
“仅此而已?”
“你还希望我告诉他什么?我可以明天打电话补充给他。”
“……你还没看到今天的新闻?”阿晓决定不再绕圈子。
“看到了。”我不打算撒谎,逃避在这种情况下对人对已不会有任何好处,“如果你是指新闻里的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一个字。”
他在那头沉默,似乎在考虑该给这个回答几分信任。
“晓?”我唤了他一声。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下面的消息,应该不会让你过于失望。”他的语气里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根据形势的发展,袁家决定公开处理此事,今天下午已经入禀法院,相信法庭会在三天之内做出是否强制移植的决定。”
“怎么可能那么快?”我脱口叫道。
“你忘了有一条法律叫《马雅法案》吗?”
我没有忘记,十五年前,二十三岁的马雅急需从家里为她自小准备的备用体身上得到一个能够挽救生命的肾脏,即使各项数据证明捐肾不会对备用体造成生命危险,备用体始终不肯签字同意,马雅不得己上诉法院,案子一拖两年,在宣判马雅胜诉那天为时已晚,她在当夜死去,悲愤已极的马家人此后花了十年功夫推动一项法案,以便类似的案件可以不用经过冗长的法庭程序,而是经由有关听证后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决定。虽然遭到许多人权组织关于这项法案有可能造成滥用,形成强夺备用体器官的可怕后果的抗议,它还是在大多数人的支持下成为了法律,并以“马雅”的名字对它进行命名,马家人于《马雅法案》通过的那一天在镜头前热泪盈眶,感慨马雅之死能为其他相同命运的人带来生机,算是死有所得。我清晰地记得,这个颇有争议的法案从它通过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是备用体群体强力抨击的对象,袁家指望能依据这个法案在袁莎能为自己作主前由法院途径得到她的心脏,可能性不是没有,然而即使能减轻一些舆论上的压力,想把罪名完全推到官方决定上并希望借此平息抗议之声恐怕也是妄想。
“结果已经昭然若揭,”我轻轻叹一口气,“袁家请得起最好的律师,被听证的医院一方也不会提供不利于移植的资料对吗?”
阿晓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媛媛,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尊重所有的生命,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对于某一群体的尊重已经到了相对另一群体产生危险的地步吗?”
我楞了一楞,想一想,回答他:“或许如此,可是你对某一群体的同情心是否也到了相对另一群体产生危险的地步?”
电话那边传来汽车猛然发动然后加速的声音。
“是狗仔队……”阿晓喃喃。
“那么,暂时集中精力对付他们吧,我们呆会儿再谈。”我说。
我们各自切断了通话。
也许我们都在心底感激那些通常不受欢迎的八卦记者们的出现,有时候,及时中断谈话能救开始尴尬的两个人一命。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出租车沿着一条坡道向上缓缓爬,发动机出力不够,爬得辛苦。
“妈的!”司机听到后座上打完电话,终于憋不住开口骂出来。
骂完了发动机仍然保持着有气没力的状态,并不会因此而变得效力更高一些。
突然,整个车身向前冲了一冲,然后突然顿住,这一冲一顿过于猛烈,令我身体向前一栽,额头撞在前座的后背上。
“天啦!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