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不开口还好,一讲话乡音尾子就出来了。他把六说成〃路〃,把法律叫成〃法女〃。有回上课,轮到彭福回答提问,老师听了半天,打断彭福,说你哪来这么多法国女人啊!彭福在他姨爹开的汽车修理厂干活,每天起得早睡得晚,身上的汽油味怎么也洗不脱。小新和他同桌,总像是坐在一个汽油库边上,闻了半截课就受不了,跟坐在长途车上一样难受。彭福也不好意思,把花朵般油渍的屁股往边上挪挪,用非洲人的手揩把鼻涕,很愤恨的说,〃有什么办法啰,还不是那个资本家姨爹硬逼着做事,偷点懒丁跟就敲过来了。〃
卫生做到一半,彭福借故下楼提水半天没上来。不一会,楼下就传来吵闹声,小新和佳成到窗口一望,见彭福正和一女同学在争吵什么。两人跑下楼,才知道是彭福想请那女同学晚上看电影。女同学不干,说你这乡下人一身汽油味,趁早滚远点。彭福也霸蛮,低眉肃脸地跟在女同学后面,嘴里咕咕哝哝,说到后来就动手拉扯人家的衣袖。女同学当即就是一耳光,跟着就破口大骂起来。这时佳成跑上去,先把彭福扯开,转了头拉下脸朝女同学吼道:〃你有狠!你了不得?城里人怎么了,就把眼长到天上,任你作贱是吧!〃从来是和和气气的佳成像头被猛然激努的狮子,直把女同学吼得花容惨白,娇泪满面的跑了。
小新张着半圆的嘴呆在那,他被佳成的老乡情结所触动,感概的是一种本质的义道。到了二日,佳成课间休息时向那女同学道了谦。小新看到佳成很认真地低着头,虽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女同学的情绪显然是欣慰的,渐渐明朗着,最后女同学敞口笑起来,小新听到的是阳光般的真诚。
也就在这天,下课时佳成被于芳叫住。于芳的表情不太好,她的眼光在那位女同学身上盯了一下。于芳有位市二轻局长的父亲,母亲是省歌舞团的艺术指导。除了这份优越的家境,在市直机关做文秘的于芳,长得丰满匀称,齐耳乖巧的短发,笔直高挑的鼻梁,是个典型的现代事业型女性。于芳对佳成有些意思,这是学员们都能看出来的。但大家也怀疑,他们两个条件相差太大,于芳不会毫无顾忌吗?佳成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此时,天气跟学潮一样,一日日地热起来。小新上班的厂子被停了水电,机器不转了,传送带不动了,车间里一下无声无息了。只是电工班比常日要闹热些,整天是围一堆人在起劲玩双百分。小新是其中的高手,特别是他和一个姓朱的师兄配对时,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两人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有输了的不服气,说你们这是设计好的暗号,作不得数的。小新很神气地说,〃你们不懂的,这是什么?这是默契咧!〃朱哥长得高大威武,下巴上蓄着浓浓的胡子,猛一看,就跟马克思恩格斯一样。巧的是,朱哥还特别喜欢唱《三套车》《红梅花儿开》,他那底气十足的嗓音,就像当知青下放时在田里吆喝水牛,震得人耳朵发痒。配着这副外相,朱哥也是个实在人,对朋友是交心交肝,特别义道。朱哥和小新共一个师傅,他经常帮小新干工活,小新也很服他,内心是当作兄长看待的。有时中午休息,朱哥爱在电工班的长橙上困觉,小新就靠在边上,顽皮地用手一下一下抚着朱哥的胡子,那又扎又痒的感觉让小新好是兴奋呢。
这天,小新和朱哥又赢了几张钱,朱哥拍把小新的肩说,〃下班后带你去见个人。〃小新问:〃什么人呀?〃朱哥诡秘的一笑,〃这你莫管,到时就晓得了。〃当小新随朱哥来到火车站附近一间出租房,他才知道朱哥是给他介绍女朋友。这个叫史佩兰的妹子,是朱哥以前一起下放贵州知青的女儿。朱哥说她才来东城不久,在一家私人家俱厂做事。小新极不自在的站在门口,正不知所措时,长得瘦瘦条条的史佩兰倒大方地伸出手,朝小新烂然一笑……
回来的路上,朱哥问小新:〃怎么样啰?〃
〃感觉没到。〃
〃卵!你别跟我玩套路。感觉又当不得饭吃,讲那些花里胡哨作什么!〃
〃没有感觉怎么谈吗?又不是畜牲。〃
〃你莫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嘛。〃
〃懒跟你扯!〃
等晚上回到荷叶小区,小新刚坐到饭桌前,就见爹难得的笑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吃完饭,爹才断断续续说,隔壁张姨给介绍了一位老师,在十二中教学,去年丈夫得脑癌去世,有两个正上初中的女儿。张姨就是童武的妈妈,是电子技校的老师。小新一边看电视一边想:这蛮有味嘛,爹崽一天相亲,跟比赛似的。
小新自顾笑起来,爹不知怎么回事,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小新。
天黑净了,童武在门外扯起嗓叫小新,〃走啰,去看游行去啰。〃这些天童武没上班,因为华侨商店停业,他这个业务员便闲在家里,困得晕天晕地,只好把崔健的〃南泥湾〃吼得作山响。
小新和童武来到市中心广场时,人群已成了一片汹涌的海,似乎整个东城的人都跑来了。本来天就闷热异常,加上又夹在人堆里,不一会,小新便被挤得额际泌汗,腿肚发酸,感到肚子一阵阵地不适。小新赶紧跟童武打个招呼,像游水者拚劲划出人海,颠颠地跑进广场边一条小巷去应急。
在小巷一处简陋的厕所,因小新只顾着解急,全没注意到侧坑有点忽闪的烟火和一双偷视的目光。当他解完提裤起身时,突然一团打火机的火光凑过来,很是炫了下眼睛,接着就觉出有只手在下档处匆匆摸了一把,跟着,是一张眯笑的脸凑在近处。小新吓得一跳,头皮一阵阵发麻,扣子没扣皮带没系,丢了魂似的慌慌跑出来,直跑到巷子口停下,靠住一根电线杆喘气。隔了会,那人追上来,眯眯笑着递给小新跑落的钱包。他没作声,也没停下,走时顺手在小新肩上摸了一下,便消失在广场的人海中。
在回家的路上,小新揣了一肚子心事,像个大肚婆,重得腿都迈不动了,心里有个吊桶在七晃八晃着。
童武却是兴奋异常,他把印着〃华侨商店〃字样的篮球背心搭在肩上,紧绷绷的胸背油光发亮,脚下一双人字拖鞋直拖得叭啦叭啦响。小新慢慢落在后面,捧着他那一肚子心事。街道此时已空空荡荡,树叶间透下束束路灯光,把小新身影也拖得好长好长,就像是他越来越长的心事咧。
躺到床上,小新失眠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失眠。枕着床背,望着挂在窗外树梢上的月亮,小新脑海里不时浮现那个男人的细微举动和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隐隐间,小新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很明晰,像云像雾更像隔着一张纸。但小新还是觉得有点新奇,慢慢地还品出点兴奋,一点冲动。直到天色泛白,小新才抱着这份臆想慢慢睡实。
二日醒来,小新翻钱包时,突然发现一张名片。小新马上想到那个男人,想起他还钱包时特意加重地语气。这一下,小新更是心神不宁不知所以了。小新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某个地方窥视自己,某种声音在暗暗地催促、呼唤,像一只无法抗拒的手在张扬,像一个新鲜的世界慢慢展露出一角。这么过了两天,小新终于忍不住,选个较避静地电话亭开始拔电话。
〃喂,请问找谁?〃
小新其实从名片上知道那个男人叫肖德伟,是芙蓉商场的办公室主任。
〃嗯,请找肖德伟主任。〃
〃我就是呀,请问你是谁?〃
小新这时心跳突然加快,血液直冲满脑子。
〃喂,喂,你说话啊?〃
小新紧紧地把住话筒,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像过了很长时间,听到肖主任有点不耐烦了,说再不说话就放电话了。一急,小新便脱口道:〃别放电话,我,我是……〃
〃哦,你是不是那天掉钱包的那位?〃
〃嗯。〃
〃啊!那天真对不起,把你吓着了吧?〃
〃……没什么。〃
〃我想表示我的谦意,你看,我们见个面好吗?〃
小新没作声,只紧紧地把着话筒。小新这么一犹豫,那两粒拒绝的石子就硬硬地吞下去了!
晚上,小新准时来到东城饭店的咖啡厅。在紫绿绿的灯光下,大厅的角落有只手在高高地扬着。小新一阵恍惚,那只手就像是在梦中呼唤,向他示意着什么。小新像头乖乖的绵羊,被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乖乖地走了过去。小新很不自然,脸紧绷绷地,眼光不知该放在哪。面对肖主任伸过来的手,小新腾地红了脸,脸皮绷得更紧了,眼光像一只慌乱的小船,不知在哪靠岸才好。小新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一握,这是另一种生活在欢迎他呢。肖主任全没那晚的萎琐下作,一套〃金顶针〃的枣色西服,微胖的脸上修刮得亮亮堂堂,左手小指套着个四方的福字戒指。可能是看出小新的紧张和不安,肖主任没有提那晚的事,只是问小新做什么工作?家住哪里?然后就扯些学生游行的事。这么喝到十一点,走出咖啡厅时,肖主任才有所表示。
〃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好吗?〃
〃不,不了,……明天还要上班咧。〃
〃那你把单位电话号码给我,以后再联系?〃
不等小新表示,肖主任就拿出笔和电话本子。然后,肖主任很满意地笑笑,随手在小新肩上摸了下,权当是告别。
小新站在饭店门口,半天没动,就这么看着拒绝离开了!
第二章 同学之情
函授班行将期末考试时,佳成得了胃炎没来上课。彭福想去看看,问小新愿不愿去?小新说当然去。佳成住在长江边一条趸船上,这是船舶厂给单身职工安排的临时寝室。当小新和彭福走进舱室时,只见佳成一个人躺在窄窄的铁架床上,脸色有些腊黄,眼神也显得黯然。一张铁皮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书本,一杯冷开水和一只盛了冷镘头的饭盒。佳成撑着身子坐起来,脸上的微笑含着一丝凄凉。彭福把袖子一撸,直问佳成想吃什么?自从那天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