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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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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急,谢卿家明日进宫复旨,你就可以见到他了。这是七弟锦渊,刚刚从东山皇陵拜谒回来,说起来你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吧。” 

  她这才看见,锦瓯身后白纱素袍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眉宇清秀,胸前蟒绣团纹显出他王爵的身份。 

  一时间,夜宴觉得他瞧上去十分眼善,却忆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也不觉失礼,直视着那一双明净乌黑的眼睛,兀自出神。 

  “锦渊见过皇姐。” 







三十七




  锦渊从容不迫地瞧着夜宴,英俊的面庞上流露出的凛冽神气,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坚毅。 

  “王弟一路辛苦了。” 

  “哪里,锦渊毕竟是晚了一步,本已为可以见到父皇最后一面,却没料到父皇已经下葬了。” 

  他的眼下隐约透着疲倦的青影,唇角却轻勾着笑意,令双眉间的纵纹十分深,让人触目胆寒。 

  “镜安夏季酷暑,比不得北方清寒,无奈只有早些下葬。” 

  她终是没有回避他那逼视的眼光,坦然相对,眉宇间浮起的神色悲伤而无奈。 

  锦渊一时语塞,长长刘海下的重瞳闪过一瞬波光,潋滟而清冽,竟然令他心生畏惧。 

  “到底是皇姐细心,想得周到。” 

  树阴粼粼地映在福王脸上,摇曳不定的光影衬得锦渊的目光炯炯有神。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下来,连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皆清晰可辨,压迫得周遭的人难以呼吸。 

  “皇上。” 

  宫人上前低声提醒。 

  “对了,朕在御花园设宴为七弟接风洗尘,皇姐你……” 

  “夜宴就不打扰皇上和王弟,先行告退了。” 

  她开合着精致的红唇,微翘的唇角,无论怎样看,都有一些跋扈的嚣张。 

  说完后又是一揖,便步履轻盈地离去。 

  看着夜宴飘然行去的背影消失于回廊拐角,锦瓯美丽的嘴角微微弯起,淡淡地笑道: 

  “王弟,我们走吧。” 

  “皇兄先请。” 

  温煦的嗓音果决而谦恭地响起,却没有传达到那明亮如星的眼中。 

  第十章

  宫人们远远看见一位女子以高贵的仪态走了过来,他们谨慎地让路,匍跪行礼,之后低头听着罗纱衣裙摩擦的优雅声音从面前经过,月白的衣摆流淌在地面上,浮云一般拖曳而过。 

  “公主,您觉不觉得福王殿下很像一个人?” 

  夜宴长长睫毛下的墨色眼睛轻轻地扫向紧随在身后的老太监。 

  “说起来,本宫已经十二年没有见过七弟,只是觉得眼熟,倒是没有想起来像谁。” 

  茂密的树阴下,光线有些阴暗,她垂着眼睛,听见一声微微的叹息,仿佛坠下的落叶滑过空中。 

  “老奴觉得,殿下的眉目之间很像驸马爷。” 

  优雅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斑斑点点地洒落,带着几丝透明的绿色。何冬以不近不远的距离,跟随着夜宴缓慢地走在林阴下的青石路上,谨慎地打量着前面的女子。 

  当走出树影婆娑,即将来到庭院中时,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何冬,优美的唇角浮起了一丝莫测的微笑:“是吗?” 

  说完重新迈步走向了旒芙宫。 

  旒芙宫的书房毗邻太液池畔,深邃而清凉,外面的热气丝毫不能透入。空气中时浓时淡地流动着花香,那是窗畔的数盆茉莉飘散出来的,宫人们见她进来,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何冬,四周一片寂静。 

  她自书架的暗格后,拿出了一本书册,递了过去。 

  “本宫暂时无法出宫,一会儿你出宫把这个交给流岚。” 

  何冬大惊,困惑而焦虑地皱起了眉头。 

  “公主,这个可是西南所有官员的名册,您?” 

  “本宫知道。” 

  “公主,请您三思!” 







三十八




  何冬谦卑恳切地伏下身体,夜宴螓首低垂地看着他,然后,缓步上前,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肘,虚抬一下。 

  何冬顺势直起身,抬眼望去,隐约见她那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在苍白的肌肤上掠过一道青色的剪影,恍惚中,如这个古老的皇宫一样透露着忧郁和惆怅。 

  “你知道,现在福王回来了,形势更加险峻,本宫无法分心二用,夜氏和流岚本宫都不想也无法放弃。那么,不如就让他们合而为一,这样虽然冒险些,但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如丝般轻柔地响起,“这些话,本宫只能和你说,皇上他心思难测,现在虽不喜欢流岚,但起码还是信任他的,皇上认为流岚绝对不会生有二心,利用这点我们可以在流岚的身上做一个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为夜氏、为他都算防患于未然吧。” 

  敛首退后了几步,谦卑而不失恭敬地施了一个礼,何冬静静地道:“老奴愚钝,殿下恕罪。” 

  夜宴只是莞尔一笑,眼波里涟漪潋滟,如夜色般深沉。 

  天色渐晚,暮霭沉沉,宫院的背景渐渐变成深色的剪影,仿佛深深陷没在厚重的阴森中。 

  夜宴站在案畔接过宫人手中的香盒,亲自在金兽熏炉里添了一匙白檀香。袅娜的烟雾在重重的锦纱帐间凝起,然后又飘散开来。 

  宫人奉上冰镇梅子汤,国丧期间连器皿都换成了素色,只不过在碗口描了一抹淡淡的绯色梅花。夜宴持着银勺搅了搅,青梅和葡萄一起熬成的紫色液体上浮着透明的冰块,那清冷的声音不知为何,竟让她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何冬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她转头望向窗外,有些焦虑地蹙起娥眉。 

  青衣的小宫人急匆匆地冲进殿内,踉跄着扑倒在帘外,惊惶地呼道:“公主!公主!” 

  守在帘侧的宫人,急忙出声呵斥,额上已经惊出密密的一层汗。 

  “大胆!何人喧哗?” 

  月牙门下垂着一幕青竹帘子,摇曳的烛光带着一层绯红,映着青色帘影。年幼的小宫人隐约见到,帘后一抹窈窕的淡影,只把声音低了低便继续回禀着:“公主,何公公叫小人传话,说驸马爷病势沉重。” 

  白玉碗哐啷一声掉在乌砖的地面上,紫色汤液和着晶莹剔透的碎片溅了一地。案旁的女子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东西,像是地面上的碎片,空洞而冰冷,在她的心里流过。 

  “他怎么会病的?” 

  “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驸马爷吐血了。” 

  许久,檀香的层层叠烟从青竹帘后一丝一缕地漫溢而出,仿佛软纱迤逦。帘影朦胧,身侧浅浅幽香,小宫人已无暇理会,只偷偷地瞄着那抹静立不动的身影,激跳的心渐渐绝望。 

  蓦然青帘翻飞,月白的裙裾从他眼前匆匆滑过,恍惚中,脆弱一如风中的蝴蝶,带起一缕弱风。 

  而她,却没看见身后跪着的那个人低头掩下冷冷的笑。 

  国丧百日,镜安城内入夜便实行宵禁。无人的街道上华丽的马车急速地奔驰着,还有几条街道就到达皇亲贵戚专用的朱雀大街,变故却突然而生。 

  几条黑影从一旁的房顶疾刺而出,手中的利刃闪着寒光,直奔马车而去。 

  “有刺客!” 

  随车侍卫仓惶地拔剑高呼,团团围住了马车,拦在黑衣蒙面人的面前。 

  街道上,渐渐起了肃杀之风。黑衣人毫不惊慌,手中的三尺青锋,一挥而下,一阵花火微溅,金属交接之声后,侍卫们的精钢利剑,全部被削成了几段。 

  “快!让公主先走!” 

  听见外面的呼喝声,夜宴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刀光乍闪,剑影惊现,一群鬼魅般的黑衣人在锦衣侍卫的重重人影中如风旋动,纠斗着。她暗自一惊,掌心渗出汗来,已经失去兵器的侍卫明显不是偷袭者的对手。 

  浓重的夜色中,有一瞬间,她看见一个黑衣人转头看了过来,那双乌黑的眼眸,像冰一样冷,流露出嗜血的杀戮之意。 

  几名侍卫来不及调转马车,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掀了车帘,拽过夜宴往朱雀街的方向跑去,那里有驻守的官兵,可以援救。 

  穿着软底绣鞋的脚,接触了坚硬的地面,突然身子一歪,剧烈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夜冥狼狈不堪地跌坐到地上。 

  侍卫的速度一慢,那名蒙面男子便追到了身后,俩人的视线再一次接触,他显然为那重瞳意外的一愣,然后冷哼了一声,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薄薄的怒意。 

  旋身,错步,避开侍卫阻拦的同时,指间一道金光毫无预兆地翻转,直插向夜宴的心口,快如流光,她连眼都来不及闭上。 

  “公主!”侍卫们惊呼,亦惊得来不及救护。 

  猛地,斜刺里飞出一道寒影,打歪了那道暗器,但还是滑过了她的肩胛,鲜血飞溅,继而在月白的丝袍上急速扩散成一片污黑。金镖滑过骨肉,钉进夜宴身旁地面之中,缀饰的火色流苏犹在沙沙摇动,烈焰般的艳丽。 







三十九




  脚步杂沓,福王锦渊在数百禁卫军簇拥下执刀赶到,蒙面人终于觉察有异,振臂持剑,剑锋如有流光闪动,隐隐带雷鸣之声,直向锦渊杀去。 

  趁侍卫纷纷保护锦渊的时候,蒙面人飞身跃出人群,腾身上了屋顶,几个纵身已然失去了踪迹。远处还在和夜宴的随身侍卫纠缠的刺客,见他走远,一阵剑光快攻下,也都飞身远去。 

  “快追!” 

  锦渊高声令下,他的侍卫连忙追了过去,而他却上前伸手搀扶起夜宴,那双眼深不见底,在夜色下波澜流转。 

  “皇姐,你没事吧?” 

  夜宴跌坐在地,看了看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侍卫的尸体,不由一阵眩晕,伸手抓住锦渊坚实的手掌,挣扎着站起身来,哪知脚踝一痛,整个人软软地向前栽去,只来得及呢喃一声:“……镖中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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